《我的最强异能》夏炚

4、04

　　所谓“游戏场”，大概有一个足球场大，四面八方亮着耀眼的白光，分不清墙体与地板，整个空间连丝缝隙都没有，更别说门。场地内大约有三四十个人，一眼过去高矮胖瘦男女长幼都有，叽叽喳喳吵得十分厉害。仔细一听，其中骂街的、啜泣的、安慰的、愤怒的、撞墙的，发现通讯器失灵摔东西的，应有尽有。

　　这些人仨仨俩俩聚在一起，发泄过情绪后是对现状的茫然。

　　有人安静地缩在角落，就格外显眼。

　　王天逸抱着好奇的心态走近，发现这人他竟然认识！

　　黎厌脸上血迹早已干涸，衣服上的脚印与灰尘让他看上去很狼狈，跟平时冷淡的形象不符，甚至透着些许可怜的味道。一看叫他的人是王天逸，眼底的戒备才收敛了些。

　　王天逸，夏河川的哥们儿，是黎厌通讯录里为数不多的联系人之一，也是他和夏河川唯一的共同好友，姑且算是能够说上话的人。

　　黎厌面无表情盯着来人，直到对方满脸不解，才错开眼神，不自然地问，“你有没有看见……夏河川？”

　　王天逸，“没啊！”
　　他感觉这人更加阴沉了，心想难道我应该看着川儿？

　　王天逸在黎厌旁边盘腿坐下，两人中间间隔一个壮汉的距离。他想继续刚才的话题，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顶着尴尬硬着头皮问，“川儿咋了？他不是在宿舍吗？”

　　黎厌摇头，他不确定。
　　徐掣向来狗嘴说不出真话，况且还是对自己说的，真实性又得大打折扣。现在想来，徐掣只说一拳把夏河川放倒了，并没提抓了人。他安慰自己，兴许只是为了刺激他，逞口舌之快，夏河川人还好好地呆在学校。

　　目光所及闹哄哄一片，嘈杂的环境而又不透气的环境让人不适，地板、墙面、天花板全是无缝隙的白色，照明好像是藏在墙体之中，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不舒服。他觉得自己是实验室里被观察的动物，一举一动都被人偷窥与纪录。

　　只是把这些人关一屋子，不知有什么目的。徐掣身上的诡异感，是怎么回事，还有他口中的Boss，又是谁？似乎还提到了“进化”、“异能”，这些陌生的词汇。

　　近看黎厌脸上的伤更加骇人，右脸竟没有一块好肉。但狼狈与伤势盖不住他精致的眉眼，都这样了还如此赏心悦目。
　　王天逸心想，怪不得都是朋友，他兄弟对黎厌比对自己上心多了。

　　因家人工作的关系，王天逸有随身携带消毒用品的习惯，“你脸上……要不要处理一下？”
　　其实他更想问，黎厌的伤是怎么弄的，但没夏河川充当调和剂，他和黎厌之间多少有些尴尬，这话也就问不出口。他自来熟，又憋不住话，场子冷掉就会特别难受。黎厌又不是会接他话的人，他只能稍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话痨本质。

　　黎厌拒绝，“不用。”两人只算能说得上话，中间却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这已经让黎厌不太自在了。

　　王天逸不赞同黎厌不爱惜身体的行为，“不行！放着不管很可能会感染。”

　　不等黎厌再说拒绝的话，王天逸又说，“你是川儿的朋友，就是我王天逸的朋友。朋友有事我不管，被川儿知道了不得骂死我！”

　　骂？
　　夏河川说话软绵绵的，像柔软体贴的大型公仔，礼貌又亲切。“骂”这个字怎么也不会跟他有关吧。王天逸把他们的关系定义为朋友。他对朋友的概念，还停留在童年。他思考片刻，认为他和王天逸还算不上“朋友”。

　　黎厌摇头，“不用。”

　　再次被拒绝的王天逸，不说废话，直接上手。他家里有两个医生，从小耳目濡染，对一般的外伤处理很有心得。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医用消毒湿巾，趁黎厌不备，去擦黎厌的脸。

　　黎厌要推开他，却被王天逸手脚并用制住了。王天逸看着软绵绵，劲儿却不小，伤员不是他的对手。黎厌挣扎了几回，敌不过王天逸的蛮力。只能自暴自弃任他摆弄。

　　血迹如一层壳扒在黎厌脸上，似乎皮肉中间还掺杂着铁屑，手边又没有工具，要彻底弄干净，还得不把人弄疼了，对王天逸是一项考验。

　　两人脸对脸，对上那双漆黑无情的眼睛，王天逸没来由紧张。人一紧张，即使是擅长的事情也容易出岔子。王天逸把握不住力道，不听话的手指戳得黎厌往后一躲，王天逸顿时失去平衡，下意识把手撑在了伤员的肋骨上，膝盖结实地撞到黎厌的大腿。

　　黎厌“嘶”一声，痛得呼吸一滞，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气。看样子痛惨了。

　　王天逸连忙起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想不对，就算他是个一百三十来斤的大男人，撞一下也不至于痛成这样，“你身上也有伤？”

　　不等黎厌说话，王天逸就擅自捞开黎厌宽大的裤腿，白皙无毛的腿上布满了形状各异的深色瘀痕。他按着黎厌的腿骨，没有问题。又掀开黎厌的上衣，检查肋骨。

　　黎厌痛得没力气阻止，只能任由王天逸拆包装似的把他翻来翻去。

　　王天逸松了一口气，“幸好骨头没断，就是这脸上……估计得留疤。”
　　他又安慰道，“没事，现在医美行业这么发达，这点疤不算什么。”

　　黎厌摇头，他不是疤痕体质，以之前的经验来看，再深的伤口愈合后都不会留疤。

　　王天逸只当他不在意，“哦对了，”他脱下外套，只穿着内搭，递给黎厌，“幸好我保持着夏天少穿冬天多穿的好习惯，不然都没多余的分给你。”

　　黎厌不接，他又说，“你比我高点，我比你胖点，咱俩码数应该差不多。”
　　看他不动，王天逸没有再劝，直接上手把黎厌的外套扒了，又把自己的给他换上，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

　　被人扒着换衣服对黎厌来说还是头一回。不过保暖面料的衣服确实比他的破烂运动衣暖和，穿上感觉伤口的疼痛都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知道对方是好意，但过于自来熟让黎厌招架不住，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夏河川的朋友，好没边界感。

　　突然，诡异刺耳的广播再次响起。

　　“各位测试者，第一场测试将于十分钟后开始。”变声器并不能掩藏情绪，兴奋又残忍的声音响彻整个场内，“鉴于各位有可能成为我的同事，我真诚地希望大家活下去！”

　　刚刚平息的人群又骚乱起来。也是，半夜在陌生的地方惊醒，听着不知所谓的疯话，所有人都像待宰的家禽，面对着未知的可怕，换谁都安静不了。在醒来的短暂空档里，绝大部分人都试过撬开白墙，但墙体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建的，没有缝隙没有瑕疵，有几个力气还算大的，用便携工具砸墙，墙体愣是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我草怎么回事！”
　　“呜呜呜为什么会死啊！我不要死……”
　　“一定是恶作剧！对！恶作剧！”
　　“操你大爷，不管你是谁，快放我出去！不然等着我爹收拾你们！”
　　……

　　人类的歇斯底里，黎厌早已司空见惯。
　　无止境的发泄没有丝毫好处，处于劣势时坏情绪只会把人越拖越深。

　　王天逸觉得大家也太悲观了吧，他凑向黎厌，“应该不是真的吧，谁那么无聊弄这么些人在这，还说什么希望大家别死。就这地方，除了白一点，看上去一点儿危险都没有，咋可能死？是不是的恶作剧啊……”

　　向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黎厌，也忍不住白了王天逸一眼。

　　王天逸还是很在意黎厌的伤，似乎没刚才尴尬了，他忍不住问，“你身上伤怎么弄的？”

　　黎厌忽视了自来熟的关心。问他，“你怎么被抓进来的？”

　　王天逸没察觉被转移了话题，顺嘴回答问题，“快十一点的时候，有人敲门。我一开门，就秒晕。醒来就在这儿了。”

　　按黎厌平时对王天逸的观察，话痨还咋咋呼呼的，说话有些浮夸，“秒晕是夸张的形容词，还是精准的计时？”
　　王天逸，“精准精准，特别精准！”

　　黎厌，“确定不到一秒？”
　　王天逸，“确定。”

　　黎厌又问，“那人长啥样？”
　　王天逸，“没怎么看清楚，好像跟我差不多高？哦不对，比我矮好像……”

　　徐掣是比王天逸矮。
　　但光凭这点还无法确定。

　　黎厌，“你跟他对视了吗？”如果王天逸也是被徐掣抓来的，那他也该注意到眼睛的异常。

　　王天逸仔细回想，“好像对上了……等等又好像没有，我就觉着他眼睛像装了大灯泡，特晃眼！”

　　要是他们昏倒之前，都与眼睛有异的人对视了……

　　黎厌先前与徐掣缠斗了太久，在昏迷之前，他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提前用了违禁类的药物。现在听王天逸的说法，真不到一秒的话，药物不可能那么快起作用。仔细想想，他与徐掣对视，也是在一瞬间，就动不了了。

　　关键还是眼睛。
　　目前市面上有用虹膜就能操控他人精神的产品？如果有的话，他应该早就听导师提起过，毕竟虹膜属于生物学的内容，即使发明者不是生物学领域的专家，但他那个时刻关注学界动向的导师，怎么可能不知道。

　　光用眼睛就能控制人？
　　听上去像什么旧世纪邪术。

　　他忽然想起，徐掣说的“进化”“异能”，会不会在场的人，都跟这些有关，才被抓来？

　　黎厌望着稍远的人群，在场的几十个人，只有他们这样，还是所有人都这样？他这样想着，余光却看到有个全身穿黑的男人，离他们越来越近。

　　“你们好。”
　　陌生又磁性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是那个全身穿黑的男人。

　　是一个高个子的成熟男人，穿着束口黑色工装，身材挺拔而矫健，脸上总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他离王天逸有两三米，看样子已经听了很久墙角，终于忍不住上来搭话。

　　王天逸面对陌生人有些戒备，自动把伤员挡在身后，“你谁啊！”

　　“我叫赵畏，”他点开通讯器，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张超大的虚拟电子屏幕，本想将自己的资料发送到对方的通讯器上，却忘了卫星信号早就被屏蔽，只能作罢。
　　他只能靠嘴巴解释，“我是一名自由职业者，承接各种委托。”他俏皮地眨眼，“污染区和居住区的，都可以哦。”

　　轻浮浪/荡！王天逸对这人没好感。

　　黎厌打量着赵畏，并未说话。

　　赵畏勾起嘴角，“咱们合作怎么样？”

　　王天逸说，“你有病吧？认识你吗合作个头！”

　　赵畏却看着黎厌，“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我们这四十个人中，只有你，脚上是干净的。”

　　王天逸不懂，“什么意思啊？”他看看自己的和黎厌的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场内恍如白昼，每个人、每个细节都无处躲藏。黎厌很快就知道了，赵畏说的“干净”是什么意思。他目光所及的人，都有同一特征，离他太远的就看不着，但估计都差不多。

　　“我猜，”赵畏说，“你是四十个人中的例外，你应该知道些我不知道的。”

　　黎厌思考片刻，“你先说说你知道的。”

　　赵畏爽朗一笑，“讲条件？也不是不行。”
　　他有些故弄玄虚，“仙禹市地处华国西南，在华国三十个市中地形最独特，城市外环一圈废城，在往外四面都被放射地沙地围着。也就是说，出了仙禹市，如果不走地下，不管怎么走，都绕不开放射性沙地，鞋上必然沾上沙子。所以我猜，我们现在在污染区。”

　　王天逸，“就这？我用脚趾也想得到！谁敢在遍布天眼的居住区公开绑人！”

　　黎厌无语地想：刚才你还说是恶作剧呢。

　　赵畏轻咳一声，掩饰性地摸摸鼻子。
　　他只是想来套套话，没想到人都不接受他的忽悠。

　　王天逸想让人赶紧滚，却听到黎厌问，“你晕倒前碰到的人长什么样？”

　　赵畏一指王天逸，“比他矮点，瘦点，那家伙的眼睛真是邪门，像面镜子，对上的一瞬间，我就两眼一黑。”

　　又是眼睛。
　　黎厌想起徐掣怪异的眼睛，难掩脸上的狠戾。王天逸和赵畏说的人，都跟徐掣对得上。一个是巧合，那两个呢？

　　赵畏看他的表情，挑眉道，“怎么，认识？”

　　黎厌不语。

　　赵畏继续笑着问，“不打算说说？”

　　黎厌看着赵畏，这人不太好打发，但不认为应该向他解释什么。

　　王天逸也好奇，“真认识吗？”
　　他忽然大骂，“靠，你身上的伤是不是那个狗日的弄得！他是谁！让我逮着我非得……”他低头看看自己小肚子，非常有底气地改口，“我非得让川儿弄死他！”

　　黎厌本不愿意说，又觉得王天逸刚才蛮照顾他，不管他是不是被迫接受王天逸的照顾，面临共同的困境，他理应共享一些信息。
　　“他叫徐掣，二十二岁，是在仙禹爱心福利院长大的孤儿，十八岁之后离开福利院，其他信息不知。”
　　他顿了顿，又说，“他有一双能控制人的眼睛，当他的瞳孔转为镜面时，不用一秒就能控制人的行为。从你们的描述来看，很可能你们都是他绑来的。”

　　“眼睛就能控制人，听起来不可思议，”赵畏说，“不过，能把这些个人关在这儿，也不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如果他们之中真有超越常人的能力，把杀人伪装成自杀简直是轻而易举，费那么大老劲干嘛？”

　　黎厌猜道，“就像广播里说，这伙人可能是在做测试。”

　　王天逸疑惑道，“什么测试呀？”

　　黎厌抬眼朝上方看去，“暂时不知。”进化？异能？不知道。

　　*

　　中控室里的几人，猝不及防与监控中黎厌对视，竟隐隐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片刻后，响起好听的笑声。时言挤在沙发边缘，整个人都靠在高大的李空身上。他眼中是藏不住的兴奋，对站在一边脸色铁青的徐掣说，“你的仇家，很敏锐嘛！”

　　徐掣很不服气，“敏锐有屁用，能分化出异能再说吧！”
　　他不会让黎厌活着走出这栋为测试而造的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