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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们相遇那一年 ...

  •   苏言蹊手里捧着一本看起来很旧的书——《安徒生童话》

      他喜欢看童话书,国内的,国外的,很多都看过,尤其喜欢看《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小时候觉得很难受的时候就看童话书,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依然很喜欢,依然能治愈他。

      现在活得好像没那么水深火热了,书的治愈效果却大打折扣了。

      抿着杯沿汲取滴滴甜蜜,指尖轻摁在书页上,专注地看着海的女儿的故事,书是他小学的时候在学校外一个卖二手书的流贩摊上买的,儿童版,每个字上面有拼音标注,插画丰富,整个页面都是彩色的。

      微微低着头,夏风吹过他的身体,把他宽大的白色T恤吹得随风摆动,长度到膝盖的短裤被风吹得鼓起来,修长白皙的小腿露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安静的午后,闲适的时光,难得喘息的时刻,苏言信没来找他麻烦,他也没去碍苏言信眼——

      突然想起了苏言信,短暂的好心情顿时被一扫而空,风暴悄悄酝酿席卷而来,没有缘由,无声无息就聚集了一团。

      书,看不进去了。

      有点儿懒困,回房间睡个午觉好了。

      苏言蹊抬起头来,离开前最后去看那些风中摇曳的蔷薇花,起身走到了花园中,蔷薇花都攀爬在花架上,一片一片连着,不同颜色的互相交错。

      蹲在地上,赶走了正在忙碌的蜜蜂,捏了一朵开得很漂亮的白蔷薇花枝,脑袋凑了过去,鼻尖被花蕊轻扫,有点儿痒痒的,他闭上了眼睛,微仰着头,闻着花香。

      阳光落在他洁净的脸上,光斑晃动,此刻他像是融入了花海里的精灵,像是几个月大的婴儿,对自己的形态没有充分认识,伪装自己是一切事物。

      如果是朵花儿也挺好的,生命虽然短暂,可是生命力却那么顽强,花开的时候那么绚烂,枯谢了还能做一抔黄土滋养其他鲜花。

      就这么静静地待了一分钟,苏言蹊终于放开了那多花枝,低头认真摸了摸它的花瓣。

      “我想像你一样纯洁美丽,可惜我做不到。”他低声喃喃。

      他喜欢纯洁的白蔷薇,因为那是他的相反面。

      不再留恋,起身就走,苏言蹊踩着花园里的青石小径,离开了后花园。

      二楼露台上的人懒散地躺坐着,眉宇间或许明显地表露着他的不满,旁边放着的国内学校的课用课本,他却分心许久去看一个入侵者。

      外来人踏入了他的花园禁地,他精心培养的蔷薇花被人沾污了,苏言信远距离盯着那朵被沾污的白蔷薇,他想把那朵花剪掉。

      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苏言信离开了二楼书房,打算去工具房拿剪刀。

      苏言信要下楼,苏言蹊要上楼,他们在二楼楼梯口相遇。

      苏言蹊身上还有一身花香,经过苏言信身侧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很微弱的薰风,苏言信不悦地憋了憋气,无视人径直下楼去。

      已经擦身而过,苏言蹊忽然回头。

      站在比苏言信高的三级阶梯之上,别有深意地笑着说:“花朵是无辜的,它盛开得正美丽,你何必折取了它的最后的生命。”

      苏言信止步,回身微仰着头,说:“你知道我讨厌我的东西被外人触碰又何必去碰,它既然脏了,就该被丢掉。”

      “领地意识这么强啊?”苏言蹊手搭在了扶拦上,声音下沉,“可是那属于你吗?”

      “如果你觉得不属于,去和爸说。”

      苏言信拿准了苏言蹊在这件事上没有发言权,怎么可能怵他这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拿我家的东西在我面前炫耀。应该让爸好好看你这张嘴脸,他养了个豺狼放在家里,不知道哪天就要被反咬一口。”

      “你就只会恶意揣测吗?”苏言信问了一句,却并没有想要答案,欲转身继续下楼。

      苏言蹊跑了两步追上苏言信,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恶狠狠地盯着他的侧脸,梗着脖子说:“对于你,我永远会怀着最大恶意去揣测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应该吗?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孩会打洞,你就和你爸一样,对你们有一丁点儿期待就会被你们利用得更彻底,万劫不复,被你们坑死,你们流淌着同样的血液,你们就是同一种人。”

      苏言信五指闭合,捏成了拳,一把把自己被拽着的手抽出,斜睨着苏言蹊,很是不屑的样子说:“倘若如你所说我和他是同一种人,那你可真是愚蠢,就这样和我摊牌对峙,玩死你这种蠢货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苏言蹊恼怒,目眦欲裂:“你果然——”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言信反握住了手臂,推着他把他逼得背抵栏杆,上半身还有些往外仰,好似下一刻就要翻落栏杆外,摔个粉身碎骨,瞪着眼睛看屋顶价值不菲的水晶灯。

      苏言信更欺近他,低头在他耳边说:“别挡我路,少招惹我。”

      苏言蹊看着苏言蹊的头发,他们的距离近到他闻到了苏言信身上的味道,应该是衣服上香薰的味道。

      他挣扎了一下:“放开我。”

      “就这点儿力气,你拿什么和我对峙?嚣张至少要有嚣张的资本,血缘关系不是你永久的保护伞。”

      苏承茂是什么人,功利的商人,看他对苏言蹊这样敷衍的态度,苏言蹊如果不能强大得能让苏承茂看到,血缘关系根本打动不了苏承茂分毫。

      苏言蹊鼻子微皱,一手抓住了苏言信丝质衬衫领口,推开了苏言信,留给苏言信一个狠劣的眼神,上了楼去。

      刚才他离开后花园经过客厅,在客厅遇到了管家华岩,两人聊了两句。

      华岩告诉他后花园的蔷薇是苏言信栽培的,苏言信问苏承茂要了后花园一块地,苏承茂自然就划出了一块给了苏言信,苏言信是个领域感极强的性格,从那之后后花园蔷薇花的那片花圃几乎没人会去,直到苏言信去了E国,花圃交给了花匠打理,但是家里仆人都不被允许到那里去,只能远远地看。

      苏言蹊是主人,他要去那里看书自然没人敢说什么,还是华岩闻到他身上的花香多问了一句。

      “言信这个孩子没有分享欲,他的东西不允许别人碰,言章出生的时候,他生气了好几年,怪我没有和你说过,那些花恐怕……”

      “恐怕什么?”

      “小时候言章玩了他的玩具,他就把玩具砸了,不过现在在长大了应该不会了吧,他们两个在E国一起生活,应该学会了分享个包容了。”

      苏言蹊站在原地,可他不是苏言章,他碰过的白蔷薇是不是要被连根拔起?

      这个家里,他最喜欢的就是后花园的蔷薇,以前的家老太太也种了蔷薇,不过是红色的,花苗是一个同小区的老头送的,只是那个老头后来没多久就去世了,墙上那一片蔷薇陪伴着他长大,以至于他对蔷薇花有一种很刻入骨髓的偏爱。

      现在他发现他很讨厌的人似乎也很爱蔷薇,让他有种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被玷污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同时又觉得对方还有点儿欣赏水平。

      回到房间,苏言蹊觉得莫名很疲惫,扑进了柔软的床里,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苏言信去到了工具房,成功拿到了剪刀,面无表情地穿过客厅往后花园方向去。

      华岩看到他,嘴唇微动,也不敢出言阻止,只庆幸地想还好不是铁锹,剪刀的话应该就是剪几朵。

      苏言信步出进入后花园的厅门,却在花架下的椅子前停了下来。

      那上面遗落了一个玻璃杯子和一本很旧的书。

      他低头看到了还在翻开的书,文字下是一幅海滩的画,巨石上趴着一个美丽的人鱼,海上有一艘大船,船上很多人,其中有一位很帅气的人群中心的男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画不是精美复杂的很具有成人色彩的,是有些卡通的。

      很普通的一本童话书,莫名就让苏言信停了下来。

      刚才苏言蹊是在这里看一本童话书?他是小孩子吗,几岁了还看这种书,还是儿童版。

      苏言信嘴角一抹嗤笑,笑看书的人真是天真。

      很嫌弃地把书捏了起来,随便翻了几页。

      苏言蹊从以前的家里偷偷带了一些东西过来,苏承茂并不知道,苏言信知道但是没有太在意,没想到他带的竟然这种东西。

      这种童话书,苏言信三岁的时候都没有看过,他觉得童话书的内容就是弱智的,只有天真的傻子会看,再傻一些的傻子还会相信书上的内容。

      丢掉了书,他继续走向花圃。

      那朵白蔷薇还是被苏言信剪掉了,咔嚓一声,无情又果决,本来采蜜的蜜蜂被惊吓得嗡嗡嗡地飞走。

      没有抵抗能力的花朵被揉碎,被丢弃到了花根处成为了养料。

      苏言信手上染上了花汁。

      属于他的被沾污过的东西终究不可避免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午间睡觉,还是趴睡这种不正确的睡姿,很容易鬼压床或者做噩梦。

      苏言蹊毫不意外地经历了一场怎么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只知道还是那个熟悉的家,光影交织,看不清楚场景。

      他在书桌上写作业,可是天色非常暗,灯也没开,也不知道他怎么看见作业本的,但是他一直在写。

      忽然,他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一回头就看到了徐月,他前十六年一直以为的妈妈。

      徐月长得很漂亮,明艳浮夸的那种漂亮,她生下孩子的时候才二十二岁,现在孩子已经几岁,她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美女。

      她是个护士,平时工作很忙,会遇到一些奇葩,她性格又是很强势的那种,常常和人对骂,时间长了精神状态其实一直都不太好。

      在工作的时候情绪还会压一压,回到家,面对一个要么就不着家在家就和她吵的丈夫,一个疯狂榨取感情、精神的孩子,常常就会忍不住爆.炸。

      很多的负面的情绪都会发泄到还是小孩子的苏言蹊身上,情绪发泄后又会抱着颤抖他哭,说着没用的对不起。

      小时候的苏言蹊很不乖,特别爱哭爱闹,经常在深夜折磨徐月,徐月没有耐心,看着实在哄不好就会用胶布封住他的嘴,几次之后他就不敢那么闹了。

      长大一些后,也没多大,五六岁的样子,徐月就开始让他学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可是他怎么都做不好,常常弄巧成拙。

      徐月就会骂他:“奴才命,太子身,什么都不会做,要你有什么用,一大一小就等着我回来伺候你们,电饭煲煮个饭都不会……要不是有了你这个小东西,我怎么会沦落到和这个畜生绑定人生。”

      苏言蹊听不懂话的内容,只知道妈妈生气了,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玩玩具,不敢哭不敢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徐月。

      然而并没有用,无论他在做什么,玩玩具还是写作业,徐月都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然后找个借口打他一顿。

      梦里的他察觉到不对,看到身后的徐月拿着鸡毛掸子。

      大喊着:“妈妈,我今天没有犯错,我有在好好写作业,地已经拖了,饭也煮好了。”

      之后是一片混乱,苏言蹊听不清梦境里人的对话,只看到了徐月的鸡毛掸子还是招呼到了他身上。

      他被惊醒,一转眼发现自己和外婆坐在一起,外婆拉着他的手心疼地说:“这是怎么了,怎么又被打了,快来擦药。”

      可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很多花圈,看清了整个场景,是一个灵堂,中间挂着的照片正是外婆,他一回头就发现他自己坐在棺材里。

      可在他记忆中外婆是被火化的,是装在骨灰盒里下葬的,他只在和外婆去乡下参加一个他们家远房亲戚的葬礼时见过棺材。

      那个老爷爷躺在正屋中央,穿着寿衣,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可是就只有一眼,他却记得清晰无比,那个场景,时不时就要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来恐吓他。

      他还在搞不清楚状况,紧张地想要跳出去,就有人按着他不让他起来,看不清面容的人抬起了盖子就要盖上来。

      他尖叫大喊,根本没有用,身边一下子黑暗,过了会儿,呼吸也不来畅通。

      迷迷糊糊间,他想动一动手或者脚,他有点儿意识到这是假的,想让自己醒过来,尝试动眼珠、动手指、动脚趾。

      逃离,要逃离,不能什么都不做。

      努力了不知多久,终于醒了过来,是平静地醒了过来。

      原来他是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想着,他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

      他去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的,一会儿一大杯水就被他喝完。

      目光扫过眼前的饮水机,忽然顿住。

      为什么苏公馆的饮水机和以前家里的一模一样?不对苏公馆根本没有饮水机这种东西。

      他猛然冷汗直冒。

      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一个人。

      他回头看,看到不远处站立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穿着在台上唱戏的服装。

      在这个场景下,莫名的渗人。

      女人也不走近,远远地看着他,眼神空洞以至于恐怖。

      他撒腿就跑,跑出了好远的距离,谁知道回头一看那个女人就紧紧地追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只知道他喘不过气,心腔感觉到受挤压,痛苦地想伸手抓住掐他的人,可是抬不起手,想喊救命,只能张嘴,发不出声音。

      目光穿过地面,看到了一片花圃,看到阳光下一个看不清长相的少年站在蔷薇花丛中,穿着精致高贵的衣服,右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左手中拿着一枝白蔷薇。

      窒息感越来越强,他用眼神向少年求救,他看不清楚少年的眼睛,不知道少年是否对他的求救回应,只是忽然觉得脚抽筋。

      刺痛感鲜明,苏言蹊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灰色的枕头。

      他翻了个身,还能感觉到心跳得厉害,右手抬起来轻轻覆盖在上面。

      “这一次是真的醒了吧。”他低声呢喃,“为什么呢?你们为什么都要来找我,这么想带走我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我们相遇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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