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木十野

29、第二十九章

　　“老大，医生呢？”

　　医疗室的门被打开，卓宴上前，瞥见顾时究泛着苍白的脸色不由一愣，“老大，你怎么了？”

　　容谛力气大，虽然收敛了很多，但这一拳一脚落在他身上，足以让他身受内伤。

　　顾时究眉目微沉，手掌撑着腹部，他看了眼还吊着命的顾裴，眉心紧拧。

　　“联系老穆，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花萼木接过来！”

　　“是。”

　　顾时究视线扫了眼几名不靠谱的医生。

　　“在主治医生来前，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给我吊着他的命，他若死了，你们几个也不用站在这儿了。”

　　顾时究离开医疗兵后，容谛闪身出现在医疗室。

　　那些手忙脚乱正准备治疗顾裴的医生，看不到他的存在，容谛靠近顾裴，看着顾裴越来越弱的气息，又扫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医生们，不耐烦地甩手将他们迷晕。

　　看着医生们倒地不起，他才显出身形。

　　［你要救他？］

　　“哼，我是看在他这张脸上才救的。”

　　他口是心非的回答神魂锁，他随手洒了一个结界将医疗室包裹在内，这才漫步到顾裴面前。

　　看着这张跟帝君一模一样的脸，若是从前他真的很难想象这样脆弱的神情会出现在这张脸上。

　　但现在不妨碍他将这张脸代入帝君，他想了想，噗嗤一声笑出声，“你也有今天。”

　　他坐在顾裴身旁，手心的神力缓缓输入他的心口。

　　这次从白鹿翁那取回神力，加上他自己打坐恢复，顾裴这点伤对他来说不是很大的事。

　　他看着逐渐止血的胸口，目光上移，落在了那张脸上，不由神情恍惚。

　　这张脸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这张脸的主人曾是他喜欢了将近几千年的人。

　　他知道对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他也不奢望对方能喜欢他。

　　在知道对方的身份后，他只觉得自己能够在他身边就好，至于对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并不关心，而且他也不想去管。

　　他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很偏执，只觉得自己喜欢他那是自己的事，对方喜不喜欢与他无关，他只想在他身边。

　　直到最后他的冷漠将他打醒，他才恍然大悟，神界帝君，乃是天道化身，哪来的人情。

　　他将他贬下无间炼狱千年，他心甘情愿，但在将近千年漫长而黑暗的折磨下，还是令他心底生出一丝恨意。

　　五千年前，他身受重伤，倒在凤凰山的梧桐树下，那时从未出过西海的他并不知道，那个地方是神界帝君的私人领域，他只知道在那里，外面那些人不敢进来拿他怎样。

　　他的鲜血浸透了树根，浓厚的龙血的气息沾满了整个空间。

　　“无心之人，竟然能撑到现在……”

　　闻声，容谛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

　　没了龙心的龙，就跟没了心脏的凡人一样，必死无疑，若非靠着法力和意志，他根本撑不到现在。

　　但这些都改变不了他要死了的事实，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但心底多多少少还是很不甘心。

　　他强撑起眼睑看向来人。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他身着一身金丝祥云纹白袍，淡金色长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子束着，行走间衣袂飘飘、如谪仙临尘。

　　他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深邃而又明亮，长相俊朗，眉毛修长，面如冠玉，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红唇，绝美的脸型与棱角分明的冷峻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见他缓缓走向容谛，面上带着淡漠、冷静的神情，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是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雕塑一般。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质与外表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他缓步朝容谛走来，直到停驻在他面前。

　　容谛愣了一瞬，旋即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美人啊……”

　　他一把抓住来人的衣角，鲜红的血液将雪白的衣袍染红。

　　“美人……我叫你哥哥好不好，哥哥，你就收留我一会儿吧！”

　　来人淡淡的瞥了眼他的手，眼底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

　　容谛抓的并不用力，只要他微微移开一步都能够挣脱。

　　但男子却任由他抓住他的衣角，甚至没有计较弄脏的衣袍。

　　他的神态，似乎没有半分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容谛被他这样的神情看着有些发虚，他讪讪放弃了拉扯，“美人，你来得正好，你能……帮我个忙吗？”

　　容谛见他没有回话，剧烈地咳了几声，鲜血从嘴角止不住地涌出，他伸手捂了一下，旋即低声哑气继续道，“你看我……就快死了……你……咳……你能不能在我死后处理一下我的后事，恩……将我埋在这棵树下就好……”

　　“不能。”

　　容谛抬起头，看着来人，冰蓝色眼睛瞪得滚圆，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他颤抖着手指着他，声音沙哑，“美……美人，为什么？就当我求你了……咳咳……我……我都这样求你了……能不能……”

　　男子依旧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的双眼。

　　“美……美人，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容谛看着对方那双冰冷无情的双眸，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腾到头顶，但他临危不惧，继续道，“你怎么这么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咳咳，这是我的家，还有这棵梧桐树，是我的一切，我就想葬在这儿…”

　　“……”

　　来人看着他，忽然，他蹲下身子，一道神力打在他的心口处，心口瞬间止住了血。

　　容谛微微一愣，只觉得身上不再有任何的疼痛，只觉得自己浑身轻松，舒服了许多。

　　他好像回光返照了。

　　凤凰山在仙灵界，他觉得对方肯定是仙界的仙子，仙力确实能让他暂时缓解疼痛，但却没法治疗他，他没了龙心就算是神仙也没法救他。

　　“美人，别浪费你的仙力了，没用的……”

　　容谛扯唇，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觉得自己好像恢复了些许力气，他将男子拉倒自己身旁，与自己并肩靠在树干旁。

　　他靠在树干上，缓了口气，看向身旁的男子笑了笑，“美人，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我这伤就算神仙来了也没用……”

　　男子垂眸不语。

　　容谛叹了口气，嗓音越来越低，“咳咳，陪……陪我坐一会儿，好吗……”

　　容谛算是看出来了，对方压根不喜欢说话，但他丝毫不觉得无聊，反而有些兴致勃勃。

　　容谛眼底闪烁着零星的笑意，他将手搭在男子肩膀上，将自己身体大部分的力量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男子身形微僵，但很快便释怀，没有拒绝。

　　他们坐在树下，看着远处那一片碧绿的梧桐树，阳光透过叶缝洒落在两人的身上，将他们身影拉得很长。

　　忽地，容谛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喂，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啊，长得可真好看，竟然比我还好看……”

　　容谛的视线开始泛起模糊，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已经听不太清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对方没有理会自己，他也不在意，继续说，“我……我这一辈子都……都没有什么朋友，没想到在生命的尽头能让我遇见你，你……咳，你可以……咳咳……跟我做朋友吗……”

　　“不能。”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男子用那磁性低沉的嗓音拒绝了他，他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倒在他的怀里，他的脸颊蹭过他宽阔温热的掌心，他想睁开眼看看对方的神色，可眼皮却越来越沉重，眼底也浮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他缓慢的闭上眼，嘴边勾起一抹苦笑。

　　就连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跟他做朋友，也是，谁愿意跟一个快要死的人做朋友。

　　容谛闭着眼睛，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唇微微轻启，“那……能不能……摸一摸我的龙角啊……”

　　龙角在龙族只有伴侣才能摸，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行。

　　容谛想着这辈子怕是无缘伴侣了，但在临死前他想感受一下被摸一摸龙角的感觉。

　　龙族龙角的意义外人是不知道的，他不担心男子会知道，甚至出现尴尬的情绪。

　　“不能。”

　　“……”

　　容谛闷笑了几声，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和遗憾，“美人……我……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我……我只想感受一下被人摸一摸龙角的感觉，就……就当是我临终的愿望，连这样小小的要求你不都答应……我……”

　　容谛说着，呼吸越来越急促，没了龙心的地方再次泛起剧烈的疼痛，令他额上冷汗淋漓。

　　容谛咬紧牙关，忍受着撕心裂肺般的痛，眼眶中渐渐蓄积起泪水。

　　男子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着他越来越惨白的脸色，看着他的眼眶中的晶莹，突然他开口了。

　　“好。”

　　“美……咳咳……美人，谢……谢谢……”

　　容谛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他胡乱擦去脸上的眼泪，鲜血脏兮兮地涂抹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仿佛被擦上一抹鲜红的胭脂，只见那俊秀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他想他这一生虽然很失败，但是在临死前，却遇到了一个好人，即便这个好人不愿与他做朋友，也不愿处理他的后事，但能摸一摸他的龙角，这就足够了。

　　容谛骤然从回忆里回神，他手掌抚摸上胸口那没有任何心脏跳动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恢复正常的顾裴，闪身离开医疗室。

　　与此同时，医疗室医生们缓缓苏醒，他们毫无察觉异样的来到顾裴身边。

　　然而，还没开始做什么，医疗室的大门被打开。

　　顾时究与赶来的花萼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