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子黑化中》岁岁宴

5、第 5 章

　　江辞舟很快就见到了褚随镜。

　　穿着鹅黄色亮缎襦裙的小姑娘眉眼清澈，肤色红润，见人就笑，和明定峰那师徒二人完全是两个画风。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放在一个幼童身上效果翻倍。每一个走进学堂的弟子都会被褚随镜的笑容甜到，就连坐在她前面的蔺白玉都忍不住时时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也不知道是哪一峰的。昨日宗门招生刚刚告一段落，拿到内门弟子临时玉牌的，今日都有机会来旁听长老授课。

　　但习真堂还没有出现过这么小的孩子，毕竟宗门有专门照顾年幼弟子的地方。

　　徐从南既然已经答应要收下褚随镜，自是不会撂挑子不干，当甩手掌柜。他一早就知会掌门去了主峰，做好了和楚冽掐架的准备。

　　祝玄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明定峰上，又怕她刚来镜宗不适应，只能把她带在身边。

　　与此同时，江辞舟和众多内门弟子一道前来旁听。他一进门就锁定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同伴的不解目光中，选了褚随镜右侧的空位。

　　褚随镜只在他落座的时候瞧了他一眼，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的一个青瓷小瓶上。

　　“师姐，这是什么呀？”

　　蔺白玉侧身坐着，将那个小瓷瓶往前推了推：“这是我刚炼制的清心丹，没有什么太大的功效，但它是樱桃味的哦……”

　　祝玄见褚随镜倒出一颗就要往嘴里塞，连忙按住了那只蠢蠢欲动的手：“不要乱吃东西，蔺师妹，阿镜尚未引气入体，受不住清心丹的药力。”

　　蔺白玉左右看了看，凑近悄声道：“我没加灵草，这玩意儿和糖豆没什么区别。”

　　这也不怪她嘛，她一向贪嘴，可偏偏师尊江灵见不得座下弟子沉迷口腹之欲，生生断了她的零嘴供给。

　　祝玄知道这位明经峰的师妹不靠谱，但没有想到能这么不靠谱。

　　炼丹不加灵草，那不就是搓糖丸么！？

　　褚随镜眼巴巴的看着掌心的丹药，朝祝玄投去渴望的目光。

　　刚刚有了亲师妹的祝玄完全抵挡不了，很快妥协：“就一颗。”

　　褚随镜满足的品尝了一颗樱桃味的糖果子。

　　江辞舟一直暗地里关注着旁边的师兄妹二人，同样被蔺白玉炼制的“清心丹”所震撼。

　　离谱，他是真的想不通，这样不务正业的人修天道都能打上眼，他魔族那么多优秀儿女，凭什么要被打压到自生自灭！

　　可见这天道从诞生之初，就是个歪屁股的。

　　还有这个小孩，如何就入了第九峰？

　　不提祝玄，上一世徐从南的另一个弟子也同样来历不凡。

　　【难道是……】

　　江辞舟悄然释放一丝灵力，颂魂珠被唤醒片刻复又沉寂下去，瞧不出半分异样。

　　【居然不是么？】

　　江辞舟收回暗中打量的视线，思忖片刻后，决定不再进一步试探。

　　091还在识海中大放厥词，恨不得亲自现身将那个可恶的魔族头子揍得鼻青脸肿，半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毕生之敌已经堂而皇之的埋伏在祂十米之内。

　　唯有褚随镜拨弄瓷瓶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向来对别人的视线格外敏感。无论是眼神打量，还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段，总能第一时间察觉。

　　但她没有在江辞舟身上感受到敌意，也就无所谓的和蔺白玉继续唠嗑。

　　这位白玉师姐也是一位能人，在祝玄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硬是面不改色的东拉西扯，将褚随镜的来历套了个干净。

　　若不是袁长老落座，即将开始授课，祝玄严重怀疑褚随镜能被忽悠着成为第六峰的人。

　　今日是袁长老的大陆通史课，冗长的理论知识让大多数弟子都昏昏欲睡，可坐在最后排的褚随镜却听得津津有味。

　　她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学堂，小时候为了生存整日奔波，等到再大一些能够自保时，已经过了可以去学堂的年纪。

　　诚然，没有学堂敢收她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

　　祝玄不愧是夫子们最喜欢的弟子，就连这样的课，他也格外专注，时不时低头记下感兴趣的内容。

　　江辞舟此番费了好大心力潜进镜宗，可不是为了来了解人界历史的。

　　他格外熟练的埋头开小差，不断翻弄着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镜宗作为人界的第一大宗，地位无可撼动，谁也没有想到，让这个庞然大物消散的根源，只是因为楚冽与徐从南之间的个人恩怨。

　　谁也不知道曾经一道修行，能将身家性命交付彼此的师兄弟俩人，为何一夜之间反目成仇；更没有人会料到，向来道心稳固的楚冽会召出本命灵剑，屠尽三峰数百人。

　　楚冽死后，徐从南道心破碎，自此再不提剑。

　　镜宗接连损失两大战力及三峰弟子，又被世家围剿，各峰峰主十不存一。祝玄接任掌门之位，自此闭宗隐入浮生镜。人族格局大动，在入侵者的肆虐下，天道崩刍万物堙灭，而他的族人悉数消散在时光洪流之中。

　　他回到此世的第一件事，是让魔气复苏，提升魔族战力。而更重要的是，稳住人界的局面，为他的大业争取时间。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转眼就到了悲剧开始的起点。

　　这一次，他一定可以成功。

　　***
　　自昨日一别，云行毫不怀疑徐从南会改变主意。

　　他这个小师弟看着为人轻狂不管事的模样，但最是心软重情义。

　　昔年师尊和诸位师伯还在时，他们没有接任峰主一职，几人还都过着自由潇洒的日子。

　　一年到头不是泡在闭关室，就是接了任务漫步大好河山，将人间百态挨个体验了一遍。而在宗门的日子，则是帮长老们料理事务，为将来接任做好全面的准备。

　　唯有每年中秋，他们都默契的空出时间聚在一起。

　　小师弟总会一改懒散的脾性，格外主动地张罗一场宴席，炫耀自己亲手酿的桂花酒；江灵师妹则会给每个人都准备一个绣着各自本命剑的香囊，里面装着些炼制好的奇奇怪怪的丹药；袁采则是笑眯眯地将众人一年的课业成绩整理成册，附上极具个人特色的毒辣评语；其他人也各有准备。

　　那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

　　其实若要论起交情，徐从南最亲近的不是他这个大师兄，而是楚冽。

　　徐从南刚来镜宗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些许世家的坏习惯。喜欢指使别人跑腿，看谁都不顺眼似的，被楚冽压着揍了几回才乖乖听话了些。

　　后来打着闹着，俩人间的情谊反而越来越好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楚冽出现的地方，总能找到吊儿郎当的徐从南。

　　唯一能看到他们“反目成仇”的时间，就只有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徐从南这厮每年这个时候都逮着楚冽灌酒，谁来挡都不行，喝醉了俩人就切磋剑术，每次耿秋眼睁睁看着他们搞破坏，都气得吹鼻子瞪眼，将手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后来，俩人就真的反目成仇了。

　　云行试了很多次，都解不开二人的心结。

　　但他希望借着这次机会，能够打开他们其中一人的心防。

　　可楚冽完全不接受他的一番苦心。

　　面对徐从南，他一贯知道怎么戳他的痛处：“就你？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把褚随镜交给你，还不如直接送给鬼族带孩子呢。”

　　“楚冽，你有完没完！？”

　　徐从南整个人气势一变，空气震荡，招隐缓缓出鞘：“不要在我面前提鬼族！”

　　楚冽一改往日不搭理他的态度，抬手唤出日征，谈吐间带着凛冽寒意：“孬种，我就提了又如何，怎么不敢一剑砍了我为他报仇雪恨？”

　　他尤嫌刺激不够，继续诘问道：“怎么，不敢？反正在你眼里，我是灭了韩家的罪魁祸首，动手啊！替你那入了轮回道的好兄弟报仇啊！”

　　徐从南整个人都在发抖：“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就这般笃定当初是韩家动手灭的楚家呢？那时候你还不到一岁，根本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凶手又是谁！”

　　“为什么我把证据摆在你眼前，你还是选择自欺欺人？”

　　“你的仇恨长久不熄，就一定要有人来承担你的怒火么？即便对方明明是无辜的！”

　　楚冽冷笑：“无辜？证据？是你那根本无法证实的一面之词，还是被匆匆灭口的韩家悬案？”

　　【你什么都不知道。】

　　楚冽麻木的想道。

　　【在你徐从南心里，我是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野兽，而韩家是遭受无妄之灾的故交。】

　　楚冽有时候甚至会想，若不是韩家在那一夜被鬼族屠戮殆尽，即便他找到了韩家行凶的证据，徐从南依旧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数十年的光阴，风过无痕，只有他永远活在旧日阴霾里。

　　徐从南收回招隐，整个人都格外疲惫：“不重要了。”

　　那些争论不休的疑点，错综复杂的关系，都不重要了，他的好友已经死去，他的师兄也恨他入骨。

　　明明最初，他只是想找到真相而已，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还没完，”楚冽一字一顿，“这件事情，在我这里，还没有结束。”

　　楚冽被衣袖遮住的左手，死死捏着一个红色的三角符。

　　他已经找到，韩家是凶手的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