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第2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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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什么样的呢？
过去还是津岛修治的太宰治，听到“回家”等词语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自己的那个被母亲精心布置过的房间。
那是他们津岛家那座传统和族宅子里采光最好的房间，不算大，可是应该有的都有，完全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柔软舒适的单人床，对面摆放着衣柜镜子。高度正好的学生桌，抽屉里面有的笔记本电脑，桌子旁边是装满了课本以及故事书的书柜。天花板上装有灯与空调，出门几步路就是卫生间。而最让津岛修治感到中意的是，向阳的窗户那是一个垫高的地台，可以在夏天的时候直接躺在上面睡觉或者做任何事情。
不管津岛夫人对太宰治造成了多少伤害，都没有任何人能够否定她爱他。曾经这位母亲也好好的照顾过自己的孩子，津岛修治的房间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她的爱意。
可是那是津岛夫人还在的时候，在她离开这个家之后，津岛修治发现自己也没有家了。
“昨天你好好的闹了一场啊，是了，昨天是6月19号，你的17岁生日，你每年生日都会惹出一些麻烦来。”
因为昨天的动静被惊动的津岛家主，在这一天推开了房门，进入了津岛修治的房间，冷淡的说着。明明是“生日”这样的话题，他的嘴中却一点都没有庆祝与喜悦，也没有因为津岛修治特殊情况而应该出现的安慰与担心，只有厌倦。
——厌倦着这突然被塞给自己的、根本不想承担的责任。
不过这一份责任是有人帮忙承担的，并且也是终将结束的，所以津岛家主还可以忍耐。他打量了一下津岛修治，确定他的身上没有伤痕之后，心中对织田作之助满意极了，然后对津岛修治提醒道：“昨天是你17岁的生日，也就意味着还有一年你就成年了吧？我想我们都期待着这一天呢。”
成年？如果我成年了，会怎么样？
被特意这样提醒着，津岛修治有一些迷茫。可是津岛家主并没有详细的解说，而是转身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于是津岛修治继续被关在了这一个自己母亲曾经精心为他布置的房间，除了去卫生间和吃饭的时候能够去餐桌那以外，他的活动范围将只有这一个房间。
不过就算没有这个限制，津岛修治也不会到处乱跑吧？本来除了必要的外出以外，津岛修治就恨不得粘在地台之上，蜷缩在房间的最角落那，离房门远远的，仿佛在远离什么洪荒猛兽。
可是仔细去听，却只能偶尔听见房门之外传来孩童的欢笑声与女人温柔的附和声。他17岁生日的第二天是星期六，学生们当然不用去上学，大人们也可以暂时休息，于是房门之外是一片和谐。
就好像——一个真正普通的、温馨的家庭一样。
“太宰，不要太靠近窗户，小心掉下去。”
同样语气平淡的声音响起，只不过与津岛家主不一样的是，这样语气的平淡只是因为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木讷的人。津岛修治飞快的抬起头瞄了一眼织田作之助，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继续双手抱腿的蜷缩在地台上，在落地窗旁边晒太阳。
这是现在在照顾自己的人，志愿者织田作之助。他负责着看护自己，保证自己不会受伤、生病、自残，当然最重要的是不会自杀。
在普遍意义上，这是一个好人，在做对自己好的事，所以自己应该因此感到亲近才对。可是对于津岛修治来说，织田作之助也是把自己关起来的一员，也是突然入侵自己生活的一员，所以怎么可能亲近起来呢？
这是家吗？不是吧？这明明是一个——牢房啊！
如果说津岛家主是监狱长的话，这个人其实是看守自己的狱卒。不会有囚犯对把自己关起来的狱卒有什么好感的，哪怕这个狱卒负责的是自己的身体安全。
不过津岛修治能够做的，仅仅只是像这样默不作声的抗拒罢了。他又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织田作之助，确定他只是站在地台下面，虽然可以马上上来抓住自己但是到底没有上来，就慢慢起身，用离织田作之助最远的路线，一边用眼睛盯着他一边快速来到了自己的书桌旁边，拿到了笔记本电脑之后又赶紧缩回了地台。
那个样子，就像一只警惕的野猫。哪怕你放下了食物，也要等你走开之后才敢上去舔一下。可是津岛修治怎么能算是野猫呢？他明明呆在好好的大房子里，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又是如何养出了这样一种警惕风吹草动的姿态来？
啊，这只能说明在这个“家”里面，津岛修治所感受到的一切和野外是差不多的，都是非常危险的。
津岛修治又警惕的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查询关于成年的相关法律。成年了之后会有些什么改变？会有些什么责任和义务？同时又会被收回哪些权益？这些都是他想要查询的东西。
想来，津岛家主特意回来提醒他这件事的原因就在这些里面吧！
津岛修治默默的翻阅着相关法律条款，然后也确实了解了很多对自己有用的法律知识。他看到自己的监护人们对自己有着监护义务，需要在自己成年之前提供衣行住食以及教育相关的资源等等，但是同样这些资源自己是没有所有权的，只有使用权。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一直以为这个房间是属于自己的，但其实只是能够使用而已吗……难怪最后，这个房间会变成自己的牢房，津岛修治忍不住这样想着。
寄人篱下。明明住在自己家，明明就在自己从小长大最熟悉的地方，津岛修治却找不到归属感，只能想到这个词语。以前津岛修治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翻阅的这些法律条款，他忽然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房间不属于自己呀！
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都是自己使用过很久很久的。然而它们不属于自己，包括自己现在使用的笔记本电脑、使用的地台书桌，甚至还有身上穿的衣服。
阳光照在津岛修治的身上，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当津岛修治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空无一物。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带来归属感呢？
津岛修治偷偷瞄了一眼窗户外面，那里正好有一只小鸟飞过，让他眼中悄悄闪过一丝羡慕。他想要逃跑，然而逃跑这种感觉，明明应该和“家”这个词语无缘才对。
所以我已经没有家了啊，津岛修治想。
“说起来，你的生日是在一年的中间对吧？那么就还有差不多半年。”
第二次津岛家主的提醒，是在新年的时候。新年时津岛家主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应酬非常多。以前津岛修治也需要跟着参加各种宴会，津岛夫人需要在这时扮演一个合格的家主夫人，与津岛家主演出和睦的家庭来。不过今年不需要了，今年津岛修治的病情已经曝光，只需要乖乖的和照顾自己的织田作之助一起呆在家里就可以了。
然后在临行之前，津岛家主以想起了什么的语气顺口一说，发出了第二次提醒。而这个时候的津岛修治已经明白津岛家主的意思了，明白他真正想提醒自己的是什么，就乖乖的点头，思绪却忍不住飞到了远方。
他又回想了一遍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法律条款，明白津岛家主真正想让自己知道的是：未成年人们的监护人们对未成年有着监护义务，需要在他们成年之前提供衣行住食以及教育相关的资源等等，与之相对的，未成年们也有着被监管的义务，要好好的接受这些资源。
更具体一点来说，把一切都具体到“住”这一方面，就是监护人有提供未成年居住的地方的责任，只要他自己有居住的地方就必须提供。可是与此同时，未成年是没有办法不接受的，他没有办法“离家出走”，他必须呆在监护人们提供的居住处。
本来这个条款是不需要很严格的遵守的，谁管你到底有没有真的遵守这些很平常的法律条款呢？然而因为津岛夫人的案件，现在就是有人监督的他们有没有好好的实行他们的义务以及当初案件的判决。比如说织田作之助这个志愿者，就是在这个情况下出现在这里的。
把津岛修治关在那个房间里，完全是迫不得已。不仅仅津岛修治自己想要能够逃离，津岛家主也非常不耐烦了，期待着这一切结束的那一天到来。
这一天是什么时候呢？
是——津岛修治18岁，到了国家规定成年的时候。在那个时候，这些责任与义务就都结束了，津岛修治想要搬出这个家，搬到外面去租个房子也完全没问题了。
而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听到了津岛家主的提醒，津岛修治止不住的雀跃起来。他又想起了窗外飞过的飞鸟，开始想象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可以在天空飞过？
自己的房间还是距离地面太近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在天空中自由飞翔。更何况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狱卒”还一直守在自己身边，防止自己打破窗户逃走。可是当18岁的时候，当自己可以离开的时候，这一切就不是阻碍了吧？
——想要飞翔，飞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带着这样的祈愿，津岛修治乖乖的等待着。然后接下来，是津岛家族的第三遍提醒：“已经五月份了，马上就是六月份了。”
“——还有一个月，你就18岁成年了。”
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到这个时候，津岛修治打量着这个房间，突然诞生了一个问题：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吗？
明明如果以前其他人问起的话，他可以很自然的说，这是他的房间，这是他的床，这是他的书柜书桌，这是他的衣柜衣服。怎么突然之间，他就被法律告知这些都不是他的东西呢？
最重要的是——津岛修治默默的抱紧了笔记本电脑，心中满满都是舍不得：那是津岛夫人送给他的礼物，就是因为这个礼物，他才遇见了【荒霸吐】，成为了一个中二病。如果一切都要失去的话，至少这件事物他希望能够不失去。
所以他小心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织田作之助，偷偷的用电脑联系他唯一认识的律师——坂口安吾，问道：“这个笔记本电脑是妈妈送给我的，这是我的东西吗？”
“送给你的？什么样的情况下送给你的？我需要判断一下算不算赠送财物。”
“就是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了计算机课，妈妈就送了我一本笔记本电脑呀！这是赠送财物吧？”
“……具体如何定义，要询问你的母亲。她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这个笔记本到底属不属于自己，要询问其他人而不是法律规定？津岛修治的脸色白了白，他忽然觉得不需要询问了，仅仅是询问这一个举动，就让他觉得笔记本不属于自己了。
也对，“赠送”这个词，本来就代表这个笔记本本来是属于母亲的，然后再送给自己使用。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之前自己所想的“失去”有失妥当，连拥有都没有，又怎么能够谈得上失去呢？
不过没关系，津岛修治最后安慰着自己。等18岁的时候，自己能够带走的东西都是属于自己的，那个时候自己就有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更加期待了呢，那一天的到来。
“——还有一个星期，你就18岁成年了。”
早上起来吃的食物、使用的碗筷不属于自己，白天呆在房间使用的书桌、书本、文具以及笔记本电脑不属于自己，晚上睡觉使用的床铺、被子、枕头不属于自己，甚至就连身上穿的衣物也不属于自己。
可是终究，津岛修治还是找到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只属于自己的事物。
登录了账号，看到自己关注的【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按时上传了作品，津岛修治心中泛起了一种满足感来，只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仔细的询问坂口安吾之后，他得知如果在不涉及金钱利益、只涉及身份识别的情况下，这个账号就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监护人只有知情权。
太好了，这样就足够了。至少这一片幻想的世界，还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至于知情权，因为不涉及利益，所以也可以偷偷隐瞒，属于那种没有办法惩罚的“小恶”，完全没有约束力。
津岛修治满足的看着自己的账号，目光贪婪的在【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发表的作品上一遍又一遍的扫过，汲取着能够让自己坚持下去的力量。除了终于找到属于自己东西的喜悦以外，他也忍不住这样想：不愧是【荒霸吐】呀，因为和他相遇，我终究拥有了最后一件完全属于我的东西。
其实这里面关联并不是很紧密，津岛修治也知道这一点，然而却忍不住这样想着。这大概就是信仰吧？心中有了一个寄托，于是就充满了力量，也会把所有的事件往心中的寄托上面去联系。就和那些拯救的基督教徒的人，得到的不是对自己的感谢，而是一句“感谢上帝”一样。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如果不紧紧的抓牢那过去荒唐的承诺，津岛修治又能够抓住什么呢？难道说他要抓住——希望吗？
津岛修治没有渴望希望，他现在只渴望从这里出去，像外面的小鸟一样自由的飞翔。
“——还有三天，你就18岁成年了。”
最后的三天，津岛修治开始道别。
他打开衣柜，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分门别类的好好整理好，然后将整理好的衣服一袋一袋的装好，贴上了便利贴。接着收拾到最后，他看到了那些自己已经完全穿不下的小衣服，看到了那些自己母亲曾经怀孕的时候就准备的、充满了她爱意的小衣服，愣了一下，还是放进了包里。
他从书柜中搬出书，把课本、故事书分开，想着把他们送给芥川龙之介，觉得这些课本上面的笔记可以帮助芥川兄妹好好学习，而坂口安吾应该会帮助自己。至于自己曾经写满了中二想法的本子，他单独拿了出来，装到了书包里，决定到时候带走。
最后的最后，津岛修治把自己的房间打扫了一遍，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这个过程中织田作之助也来帮忙，津岛修治瞄了他一眼，默认了他的行为，没有做声。
他要离开了，并且再也不回来。做完了一切之后，津岛修治呆呆的看着这个自己住了18年的房间，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却又绝对不后悔。
“——明天，你就18岁成年了。”
终于到达这一天了，到达这所有人都期待的这一天了。一直苍白着脸的津岛修治少见的脸色有些潮红，那是激动的潮红。但他终究压下了自己的激动，点了点头。
不过这一次，津岛家主并没有仅仅只是提醒一句，而是看了看他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应该知道，等18岁成年之后，你就可以做什么吧？”
“知道，我明天就会离开。”
津岛修治乖乖的点头回答，于是津岛家主终于不再不耐烦了，而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满意的笑容：“很好，从明天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责任和义务了，你想做什么都没有问题了，你完全可以——”
“——够了！闭嘴！”
津岛家主的话语停止了，他不得不停止。突然的打击正中他的嘴巴，津岛家主被一击摞倒在地，完全被打蒙了。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了暴怒的织田作之助。
“我忍你很久了，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打进医院！”
木讷的男人一字一顿的说着，整个人仿佛在燃烧，居然压制住了身为一个家族族长的津岛家主。那双本来灰蒙蒙的蓝眼睛这个时候可怕极了，让津岛家主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能够狼狈的逃掉。
然后等津岛家主逃掉之后，织田作之助转过身来，看着同样被吓到的津岛修治，才柔和了表情，询问道——
“太宰，既然你打算离开，要不要和我一起？你可以和我一起合租一个房子。”
……
“太宰，不要太靠近窗户，小心掉下去。”
温和的声音响起，唤回了靠在窗户上发呆的太宰治。于是他离开了窗户，回头对织田作之助笑道：“才不会呢织田作，我就是看看外面的小鸟啦！很安全的！”
“小鸟吗？”织田作之助走近看了看，果然也看见了那只小鸟，然后就思维非常跳跃的说：“早起的小鸟有虫吃，太宰，你也该吃早饭了，周一要上学了。”
“我不是小鸟呢，所以是不是不用吃饭啊？”
“不行，不是小鸟也需要吃饭，要好好吃饭才行。”
“好吧好吧！知道了啦织田作！”
随口说了两句，太宰治就乖乖的准备去吃早饭了。不过离开之前，织田作之助突然看见他的书桌上放着什么东西，就瞄了一眼：“这是……昨天重力使和你一起画的设计图？”
“是哦！就是密室的设计图哦！”
听见织田作之助的疑问，太宰治立刻非常高兴的回答。不过顿了一会，他忽然又有点疑虑的问道：“织田作，昨天中也说这是我们以后的家，真的可以吗——我是说，我真的会有属于我自己的家吗？”
“当然，太宰。”
收回了看那张设计图的目光，织田作之助摸了摸太宰治的脑袋，肯定的说道：“你一定会拥有的，能让你觉得安全的、有归属感的、完全属于你的家。”
作者有话说第215章 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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