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以风声》天涯牌草草

22、后悔药

　　冯愿双手抱着膝盖，歪着头看向宋笙声。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老头跟那女的结婚都四年了，一直没生孩子。”

　　“听说是怕你受委屈。”宋笙声说。冯愿聪明，应该猜到宋笙声听说过她家的事。干脆直接说了。

　　冯愿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耸耸肩：“对外边当然得这么说。其实他想生儿子想得要疯了，那女的也是，可惜我妈临死前给他下了蛊，解不开他就没办法生。”

　　啥？蛊？这种传说里的东西，冯愿说起来怎么好像是个理所当然的存在。宋笙声张了张嘴，二十二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动摇了。“真的有这种东西？”

　　冯愿：“不然呢？没有约束，一个能为了新欢抛弃原配的老头有几斤良心。我妈他都不当回事，我能有多重要？”

　　宋笙声很快就从冯愿嘴里听到了她妈妈的故事。

　　一个人几十年的人生概括起来很简单。出身贫寒的漂亮女孩被男人百般追求，当公主般如珠如宝地捧着哄着，然后理所当然地恋爱、结婚、生子。女孩旺夫，婚后男人的生意越做越大，却渐渐不把她当回事。在她生下女儿，被医生告知以后很难再有孕之后，两人的关系更是急转直下。

　　后来冯老板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也就是这个时候冯愿的妈妈给他下了蛊。告诉他别想跟别人生孩子，就算生出来不是怪胎也是个死胎。冯老板开始不信，直到情人流产。

　　冯愿的妈妈为了不让小三上位，咬死不离婚，没想到她自己先病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从确诊到死亡一年不到。

　　说到妈妈离世，冯愿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稍微一算就知道，妈妈去世的时候，冯愿最多十岁，还是个小孩子。她十岁的时候还只会招猫逗狗，仗着天生大力自称正义使者，到处打抱不平。她哥成天跟她屁股后面帮她收拾烂摊子。

　　然而十岁的冯愿就已经要接受妈妈离世，爸爸另娶他人的现实。冯愿这个性格只怕还不会撒娇讨大人欢心。宋笙声光想象都觉得心疼，冯愿还没怎么样，她眼眶倒先红了。抬手摸了摸冯愿的头发。

　　冯愿浑身一僵，说：“我妈妈去世前聪明了一回。她告诉老头，不能生孩子的蛊只有我能解。解的方法她已经告诉我了，不过解这个蛊需要我心甘情愿。从那天以后，老头就开始讨好我了。我日子过得很好，你不用觉得我可怜。”

　　蛊不一定是真的，但冯愿受过的委屈肯定是真的。在爱中长大的小孩不会生出这么深沉的心防。宋笙声不理会冯愿的嘴硬，张臂抱了抱她。这小孩面冷心热，怕她跟自己妈妈一样被渣男骗，不惜自揭伤疤。

　　“谢谢你。”宋笙声笑着说，“你也别担心我，我没那么好骗。而且封锋跟我有点过节，我还没原谅他呢。”别说，到现在她还觉得封锋跟她表白有点不科学。他们之间好像连暧昧都没有过吧？

　　冯愿不置可否，一会又问：“你现在相信世界上有蛊了吧？”

　　宋笙声哈哈两声：“这个啊，有点超出我认知了，我可能需要洗刷一下三观。”

　　毕竟她一直觉得，所谓的蛊顶多算是古人的生化武器，搞点毒和细菌害人。至于控制人什么的，都是小说和影视剧杜撰出来的功能。

　　可冯愿看起来脑筋清醒，也不像是在胡说八道。难道说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太玄幻了吧！

　　宋笙声的世界观地动山摇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醒来都还有点恍惚。早上跟队友们在民宿楼下吃牛肉粉，一向话多的宋笙声难得沉默了。

　　封锋以为是昨晚他表白了的缘故，也没好意思去逗宋笙声讲话，两个没事就掐的人难得安安静静当了一早上的哑巴。

　　王哥不明真相，夸奖封锋：“几个月不见人沉稳了不少啊，越来越有队长的样了。”

　　目击证人派大星在一旁憋笑憋到腹肌抽搐。在他眼里，封锋那就是表白失败为情所困。昨晚他可是亲眼看到封锋摔门进屋。

　　田威目光在这帮人身上遛了一圈，私下抓着派大星问：“怎么回事？”

　　派大星正憋得难受，一时嘴快就封锋情路受挫说了出来。田威一听也乐了，他早烦封锋了。这小子长得好看，还带着股拽劲，但凡有封锋在，他勾搭女孩子难度系数就倍增。这还多亏了封锋跟没开窍似的，大部分时间对女孩爱答不理。

　　这次新来的宋妹妹长得娇憨可爱，身材也正点，特对他胃口。可偏偏跟封锋是老相识，封锋还一改常态，对宋妹妹维护得不行。他还以为他们要成了呢，没想到封少居然也有表白失败的一天。

　　吃完饭，大家回民宿取行李，封锋看宋笙声没怎么讲话，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宋笙声摆摆手，望着天，说得跟参禅了似的：“没，我只是在重建我的世界观。”

　　封锋一愣，他昨晚表个白就动摇宋笙声的世界观了？难道真的像他那些军师们说的，他骗她那事已经成了她心里的一个坎？

　　田威乐得看封锋吃瘪，见宋妹妹不理会封锋，他过去勾着封锋脖子把他拉到一旁，给了封锋屁股一脚，笑得幸灾乐祸：“锋子，拿得下放得下啊，看开点，不就是被拒绝了嘛，这种事习惯就好了。”

　　封锋踢了回去，怕宋笙声听见，压低声音说：“谁特么被拒绝了？她还在考虑！”

　　田威贱兮兮地学着他的话：“‘还在考虑’啧啧啧，你是二十四岁又不是十四岁，成年人的暗示还不懂啊？但凡没有当面答应，都是委婉的拒绝。”他说着反手拍拍封锋胸脯，“哥们长点心吧。”

　　封锋只有一个字：“滚。”

　　几个年轻人吵吵闹闹的时候，王哥叼着烟在旁边感慨：“年轻真好啊。”一旁的高菲也跟着感慨。

　　王哥笑：“你也年轻人，在这装什么老人家。”

　　“三岁一个代沟，跟他们比已经老了。”高菲把烟蒂在地上碾灭，“王哥，你在这边待得久，听过什么民间传说吗？比如赶尸，蛊什么的。眼看就要进湘西了我心里有点虚。”

　　王哥好笑：“什么年代了，哪有那些东西。”他说着指着远处山上晨雾见隐隐绰绰的高压电塔，“山区水电网络都通了，只是没有大城市生活那么方便，又不是另一个世界。”

　　高菲又问：“那这边少数民族有啥禁忌吗？我就是怕不小心惹了人。”

　　王哥：“难怪你老板要派你来保护小公主呢，考虑挺周到嘛。没啥禁忌，都是地球人。你对人客客气气的就行。说实话，不是过节都没啥人穿民族服装，你要是在路上看到穿民族服装的基本上都是汉族小姑娘，出来旅游拍照呢。”

　　高菲笑笑，两位后勤已经在催他们上车了。

　　王哥拉着高菲上了田威的车，让派大星拉封锋还有两个女孩。“我们抽烟的一车，省得一会路上还得被嫌弃。”

　　———
　　离开茶庵铺，车开到毛家溪附近就停了。封锋他们五个背着包下车，其余行李留在车上，由两位后勤运到下一站。

　　“这一段路还算好走，等过了毛家溪后面基本都是山路了。”封锋指着地图说，不动声色地扫过宋笙声，重新安排了顺序。这次有了经验丰富的王哥加入，封锋轻松多了，等进山了就让王哥带队，他来压阵。高菲、冯愿还有宋笙声走中间。

　　众人都没意见。不过刚下车这段路还算平缓高菲晚上跟王哥打了牌，早上又同乘一辆车，混得熟了，自然而然地跟王哥凑到了一块。宋笙声则挨着冯愿，封锋一个人闷声跟在最后。

　　宋笙声今天跟他讲的话不超过五句。还都是他问她答。封锋有些郁闷地在后面走着，想着田威刚才的话，心里一片茫然。她说要考虑考虑，真的是委婉拒绝吗？

　　封锋望着宋笙声的背影。她的大背包基本上把从肩膀到屁股这段都遮住了。封锋目光自然落在落在她紧实的腿上。他记得第一次看到宋笙声的照片就只有腿——不是特意拍出来的。深秋，她在银杏树下，用金灿灿的银杏叶拼了只小黄鸡拍给他——银杏叶是他门派的标识元素。

　　照片刚好拍到了旁边的积水，积水倒映出她穿着的小白鞋和毛呢短裙，还有一双修长紧实的腿。即使没有露脸，倒影还黯淡，但也是能感觉到是个青春可爱的女孩子。就是角度有点走光的嫌疑。虽然天冷她穿着裤袜，但他还是利用群主特权把照片撤回了。还私下提醒她以后注意。

　　他刚开始还有点点怀疑她是故意的，但看到她感激的回复以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两人从那以后才真正熟悉起来。

　　后来宋笙声发照片都万分消息，再也没露出过一点点，哪怕是倒影。直到帮会面基前，他才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俏皮可爱，跟他想象的差不多。他当时在家养了好长时间的腿伤，面基那会已经好差不多，可以走路了。但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临出发前居然想了那么个馊主意，不但坐轮椅过去，还要求亲友们帮忙演戏逗宋笙声。

　　当时是演得有多尽兴，现在回想就有多后悔。

　　要是能穿越回去，他一定要扇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