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零落成泥

6、六

　　“宁宁！”
　　妈妈惊喜地叫着，甩开爸爸的手冲了过来。
　　我退后一步，避开了妈妈的拥抱。

　　“宁宁？”妈妈惊诧地看着我。
　　我又退后一步，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宁宁这样做是正确的。”高令坐在办公桌后，语气淡淡的，但他眼中的狂热却毫不掩饰，让我忍不住颤抖。“她身上的病毒，是通过接触传染的。”
　　“高先生，请你救救宁宁！”妈妈颤抖地伸出了双手，却在我再次退后后颓然放下，转头恳求道。
　　“放心，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我们会尽力的。”高令看了我一眼，诚恳地对妈妈说。
　　“你们一定要救她，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啊！”妈妈泣不成声。爸爸此时也走了过来，搂着妈妈，安慰着她。
　　我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然而，我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看着。

　　“我明白您的心情，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高令继续说道。
　　“多谢，宁宁的事就拜托您了。”爸爸点点头，凝重地说。
　　“这是自然。不过治疗宁宁的病可能要好几年，你们一定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们明白的。”爸爸好像一下子就苍老了，眉头一直紧皱着。
　　“为了不耽误治疗，我现在就带宁宁去检查，你们先回去吧。”说着，高令拍拍手，门外的几个黑衣人就进来，要带爸爸妈妈出去。
　　“不，我要在这里陪着宁宁！”妈妈忽然挣扎起来，想过来抱着我，却被爸爸紧紧抱住。
　　“走吧，我们不要干扰高先生的治疗，我相信他会治好宁宁的。”爸爸说。

　　看着被爸爸拖着还一步三回头的妈妈，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已经僵硬的嘴角微微上扬，说了再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妈妈，不要难过，我很快就会好的。在我好之前，你和爸爸不要再来了哦，要不然我会待不下去的。”

　　“宁宁……”妈妈捂着嘴眼泪流地汹涌，却和爸爸一道被黑衣人半强硬地带出了门。
　　我贪婪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彻底消失。
　　我知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以后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我本以为你会反抗呢，没想到居然这么乖顺。”身后，高令得意的声音响起。
　　我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却并不回身去看他。
　　他的丑陋嘴脸，我早就见识到了，没必要再去看他恶心自己。

　　“放心，等我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我会放你回去跟你的家人团聚的。”虽然我没有回他，但他却继续说道，对于我的沉默浑不在意。
　　是么……真的会有跟家人团聚的那天么？
　　呵，真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么？对于这种神秘的实验，最后怎么可能留活口？也正是因为想到这点，我也一个字也没跟爸爸妈妈提。
　　更何况……我活不长了。
　　“好……”我低低地回道。

　　“宁宁真是乖巧。”高令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我们这就开始吧？早点开始也早点结束。”
　　“好……”听到声音足够近的时候，我猛然间发力，一旋身，将右手弹出的尖刺抵在了高令脖子上。
　　我看到他惊诧的神色，看到了他睁大的眼睛，心底忽然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快乐。

　　“宁宁，你这是？”他的视线在我的手臂上逡巡，眼中惊讶的神色褪去后，被一种狂喜所取代，“这就是你那天使用过的武器？我的实验果然有成果了！”
　　“不，你的实验没有成功。”我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我已经开始溃烂，跟那个抓伤我的人一样。”
　　“什么？”高令的眉头紧皱，眼中的神采暗了暗，却很快就再次闪烁起来，“至少你已经进化出武器了，这说明我的实验方向没错。只要稍作改进……没错！只要我将你的进化和十八号做对比，就能得出正确方向……”
　　高令激动地说着，甚至连我手上的尖刺在他过大的动作下刺破了他的脖子都没注意。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
　　但是，这种病毒是只要有伤口有接触就会传播的对吧？
　　我缓缓扯起了嘴角。

　　“只要这种病毒研究成功了，到时，每个人都能有特殊的能力，全人类的进化就在眼前！”
　　高令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像个老太婆似的。
　　什么全人类的进化？他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吧？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害了我，不就的将来……还会搭上他自己。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爸爸妈妈应该已经打车离开了这里，我才退后一步，将左手的肉翅一道展了出来。
　　高令眼中的光芒更甚了。
　　然后，我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了门，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跑了出去，向安全出口冲去。
　　在来的路上，我就观察过了安全出口的位置，此时判断起方向来，毫不费力。

　　当我已经站在了上了锁的安全出口前的时候，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迅速用左手的尖刺将安全出口的门锁破坏，我一脚将门踢开。看着一上一下的通道，我咧开嘴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向上跑去。
　　我的路啊，现在只有一条了呢，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同样将通往楼顶的门破坏后，我再次看到了阳光，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然而——果然，这阳光和空气的味道完全变了样呢。
　　我几步走到边缘，望了眼楼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有些恍惚。
　　我这样的选择，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呢？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很多身患绝症的人都拼着全力不让自己的这口气断了。我现在这样自己结束自己，被人知道了，会骂死我的吧？
　　但是……我这身体，已经比身患绝症还可怕了。我不愿意看着自己一点点腐烂，不愿意做实验室中的小白鼠。那样的事，比死亡还让我害怕。

　　只是……爸爸妈妈啊，我对你们说了谎，请你们一定要原谅我。我说我过几年会回来，是骗你们的，我那时早就想好要结束自己了。我知道我不该的，但我实在无法面对我之后可能有的变化和遭遇。
　　我只是……害怕啊。怕得发抖，怕得连站都站不稳。
　　怕得只想逃开这一切。

　　“宁宁，你要干什么？！”后面是高令惊怒的声音。
　　我转过身，冷眼看着带着一群人追上来的高令。
　　“那边太危险了，你快过来！”

　　对我来说，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我微微垂眸。
　　所以，相较于前进，我宁愿后退，然后……万劫不复！

　　回头看了眼楼下的繁忙，我又转头看向高令，扯出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说着，我张开双臂，轻轻往后倒去。

　　天很蓝，白云浮漂，我想起了我爱吃的棉花糖。
　　风很舒服，一丝丝吹过头发，像是妈妈温柔的触碰。
　　失重的感觉，让我感到仿佛是在飞行，没有束缚，没有阻碍。我像是脱缰之马，又像是逃出的笼中之鸟，在这一瞬间感到了来自自由的魅力。
　　我情不自禁地扯起了嘴角，欣喜地笑了。

　　再见了，爸爸妈妈。
　　再见了，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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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