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羁引》江河在

91、两世杏缘

　　落仙处的后山依山傍水，其中清风更是吹得百花乱舞。
　　夜遥上次去那的时候，那里还只有条河，可这次他踏足花间，那百花中还生着数十棵杏树。
　　它们长得高大，朵朵杏花挂满枝头，但有些顽皮的会落下树枝，去与春泥说，或者落入一人的掌中。

　　那人拿了后也不立刻动作，只挑挑捡捡，选了最好的扔进一旁的红葫芦中。而芦身旁边，还放着袋东西。

　　他看着花间的邱引，负在身后的手忍不住召出个逗猫棒。

　　从邱引来落仙处的第一天起，他就让属下买了这方事物。他总觉得邱引像他以前见过的金橘猫猫，就那种皮毛是暖暖的黄，平时就乖巧的卷缩在自己怀里，总喵喵喵的撒娇，但若是把他闹生气了，他就垮起个猫批脸，逼急了还会捞人发疯。

　　不过这对他而言无伤大雅，他大不了施个法术治愈抓伤就行，可惜这只“猫”对逗猫棒过敏。

　　他沮丧的收起逗猫棒，天下若有根治过敏的法子就好了。

　　另一边察觉到他的邱引回头瞥了一眼，那时正好有轻风带起他高束的墨发，其间还夹杂着几片花瓣，而他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糟糕，是甜妹的感觉。

　　夜遥赶紧压下这下意识的想法，他忽略邱引方才眼中的失愣，说：“你来这边做什么？”

　　“采花。”
　　邱引的语气还算平静。

　　从今天早上起，他便感应到引魂绳里的气息越发浓烈，他猜想夜遥今日就会醒来，所以提前来这园中为他酿制花酒，只待他醒来后拿回去给他喝，可没想到夜遥自己摸来了。

　　夜遥走到他身边，好奇的看了眼鬼符箓，“是在酿酒吗？”

　　“嗯。”他将酒送到夜遥面前，“尝尝。”

　　他酿的这壶酒并不烈，但偏偏恰到好处，夜遥吞入腹中时，还有浅淡的杏花香停留齿间。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道，邱引为了酿这壶杏花酒，私底下薅秃了多少杏树，和失败了多少次。

　　他评道：“香而不浓，浅而不散，人间绝酿。”

　　“你喜欢就好。”
　　邱引边翻找纸袋边说：“纯糖太伤牙了，这是我跟山下的一个糕点师傅学的，你尝尝。”

　　“好。”

　　邱引的糕点就跟他这个人一样，甜而不腻。
　　除此之外，这糕心还是他最爱的杏仁味。

　　他看着眼前的人久久不能言语。

　　来之前，南钟已经跟他简短说了下这三年发生的事，他自然知道邱引是如何贴心的照顾他。到他醒来，邱引也还这般温和，他只觉内心跟这糕点一样暖暖的，又如那酒，让人想要沉醉其中。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更让他难耐的是，他完全没法控制这种情绪，这让他惶恐。
　　他努力将它归纳于师徒情，但它们是不一样的，这次的更像梦中的那人对邱引的情感。

　　“师尊，你怎么了？”

　　“咳，我没事。”他欲盖弥彰的别开脸，“这些树都是你种的？”
　　那些杏树中有棵桃树，以前得到桃种的时候，他教过邱引如何用灵力种树。

　　邱引：“闲着没事，就来这边解解闷。”

　　原先他并没有种树的打算，后来他听扇小千说，夜遥最喜欢杏子，他就决定自己给夜遥种杏子吃。

　　夜遥捻起一片花瓣，夸道：“你真心细。”

　　“都是你教的方法好用。”邱引说：“我还在这里种了莲花，你要不要来看看？”

　　这里的湖很小，几簇莲藕就填满了，它们中长得快的已经开花了，慢的才冒出新芽。
　　让夜遥意外的是它们并非青色，深红、浅紫、月白，互相交错，各有千秋。除此之外，荷塘里的鱼也是千奇百怪。

　　“这些鱼还真是好看，五颜六色的就跟画画的丹青一样。”他惊喜的说：“明晖你快来看，它们中还有蓝色的。”

　　邱引看着他抑制不住的笑颜也跟着笑了。

　　在前世，这些东西原本是夜遥弄的，他说落仙处的莲花都是青色的，看着乏味，就在这里养花养鱼。那蓝色的鱼只长在天子渡口，万幸它们五百年前已经诞生了。

　　夜遥越看越喜欢，最后他直接坐在水边的石板上，伸手去逗弄它们。

　　邱引递给他一个小罐，“鱼饵可以让它们聚在一起。”

　　说完他紧挨着夜遥坐下，夜遥喂完了他又递给他新的，如此往复，度过了个愉快的下午。

　　夜遥最后回神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梦中的那人好像就是坐在这里给邱引讲解破茧成蝶。
　　虽然那人和他有着一样的样貌和声音，还都住在落仙处，但他还是觉得他是那人的替身。
　　梦中的他们虽没有说鱼的事，但他看得出来，那人是很喜欢这些东西的。再想想邱引跟着他那么久，知晓他的喜好也正常。

　　思及此，他忽然觉得水中的鱼不那么好看了。

　　他放下鱼罐站起身，邱引也跟着他起身。

　　“师尊，你不喜欢这里吗？”

　　“不是，我……”他撇开这个话题，“我之前看小南在找你，你出来这么久，会不会太耽误？”

　　邱引：“说起这个，我待会儿要离开一下。”

　　“去那，我带你去。”
　　他下意识的召挑灯，却落了空，下一刻那剑就出现在邱引掌中。

　　他解释：“先前夜寒宫出了点事，我们拿它代替你压制他们。”

　　“明晖，你是我的徒弟，我相信你不会乱来，你要用挑灯的话直接召去就行。”

　　之前他一直苦恼邱引没个像样的兵器防身，后来知晓他能轻松召唤挑灯后，他有意将它送给邱引，奈何许声那个疯子献祭召灵，这一耽误就是三年。

　　邱引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挑灯再怎么说也是魂剑，也是人魂魄的一部分，他若使坏在上面弄个诅咒符纸，能轻松让夜遥痛不欲生。可这样的东西，夜遥随手就能给他。
　　他心里此时的暖意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笑着回绝，“算了，我还是更习惯画符。”
　　以前他也想过和夜遥齐舞逍遥剑诀，奈何他天赋不在上面。

　　“行吧。”夜遥没多想，他先踏上挑灯，说：“错过我这个店，可就没有顺风剑了。”

　　邱引又是一愣，他如前世那样踏上剑末，“那弟子就叨扰师尊了。”

　　“你我还需客气？位置。”

　　“到山脚的集市就行。”

　　“你要去买东西？”

　　“嗯。”

　　“买什么？”

　　夜遥没等到回答，他起初还以为是邱引不愿回，可回头就对上他有些难耐的神情，他赶紧慢下剑速。

　　问：“恐高？”

　　“不是，”他摇头，“好久没飞剑了，不太习惯。”

　　“这样啊……”夜遥顿了下，“那你抱住我的腰，抓紧我，我保证不会让你掉下去。”

　　邱引望着近在咫尺的窄腰，心头一阵滚烫。

　　前世他刚跟随夜遥学御剑时，恐高得紧，通常上剑三刻，下来腿抖三天。后来夜遥为了给他克服恐惧，就让他抱着自己的腰，还说怕了就闭上眼，或者把脑袋靠在他背上。

　　那时他尚且年少，整个人都贴上去了，脸也只能埋在夜遥的墨发里。

　　而今生……

　　他只用一只手，就基本能环住夜遥的腰，他低头也只会磕到夜遥的后脑勺，他若是贴近……也只是结实的胸膛抵着夜遥的背。

　　如今的体型差异，倒像是他把夜遥搂在怀里。

　　想到这里的他耳尖发红，可他的双手已经缠住夜遥的腰，如今再挪开倒显矫情，好在夜遥看不见他现在的窘迫。他如此庆幸。

　　而他不知道的是，夜遥也庆幸他看不见同样窘迫的自己。

　　邱引的身体太烫了，而他一整个覆在自己身后。让他有种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困住了一样，尤其缠在他腰上的手还跟个钳子似的。

　　这让他的剑也御得歪歪扭扭，导致邱引的下巴还时不时的蹭上他的肩。

　　好在落仙处离集市不远，这场“酷刑”很快就落下帷幕。

　　夜遥不知邱引要买的东西，他就走在他身旁，帮忙把东西装乾坤袋里。他细数过后，发现都是些食材。

　　他看着袋子里堆积成山的食物不解道：“一次性买这么多，你要在山上闭关？”

　　“不是闭关，是宴请宾客。”

　　“你结婚了？”

　　邱引有些无奈的看向他，笑了笑，“师尊，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非年非节。”
　　他如实回。

　　邱引苦恼于他的实诚，不过他也不打算在这事上卖关子，便说：“是你醒来的日子。”

　　夜遥：“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还是闪过丝窃喜，那些宴菜都是邱引记得去买的。

　　“就算你无所谓这些，那夜天帝出关，总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他继续说：“不过你放心，请的都是我师伯们，还有你比较信任的属下。”

　　刚好凑齐三桌人。

　　“这样也好。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也给小千带点包子。”

　　等他们拿着满荡荡的乾坤袋回去时，南钟都已经摆好三桌菜了。

　　邱引疑惑：“不是缺菜吗？”

　　“等你买回来，我们都饿成鬼了。”南钟说：“这些是吞云师伯直接做好带来的，我偷偷尝过一点了，他手艺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