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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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菲尔睁开眼，心脏狂跳，浑身上下冷汗涔涔。
“做噩梦了？”耶和华搂紧他。
路西菲尔并不意外自己又在创世神怀中，他转身紧紧抱住耶和华，难得有些脆弱：“父神，我还以为，我再也醒不来了……”
“不会的。”耶和华轻轻抚摸过他的脊背，感受到掌下身躯微微发颤。
“我又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些日子，您时不时就长久安静地看着我。”
路西菲尔靠在他肩上，睫羽低垂，缥碧色眼眸有些茫然无措：“……我那时就在想，如果我当真要死了，临终之前，我一定想再见您一面，没见到您，我不甘心……”
“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耶和华拍了拍他的背，“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真的很痛。”路西菲尔小声道。
“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路西菲尔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一句。
“路西，你不想知道原因吗？”耶和华反而问他。
“不想。”路西菲尔起身，不避不闪看着他深蓝色的眼瞳，“父神，您没有主动告诉我，或者不让我记起的事，我相信您有自己的理由，路西便不在意它们。”
世间大多事，并非知晓越多越深越好，路西菲尔心想，他所求不过只是与耶和华永远不分离，其他的事，他一概不想多分出任何心神去关注。
如果，能以别的身份，名正言顺永远陪伴在他身边，那就再好不过了。
路西菲尔不自觉地咬紧嘴唇，垂下眼眸。
“别咬，都快破皮了。”耶和华伸手解救了他那可怜的唇瓣。
路西菲尔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从他红润的唇上划过，不由得面色绯红，他伏进创世神怀中，移开目光，努力让心脏不要跳得那么快。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耶和华深蓝似海的眼瞳中莫名的情绪。
前任族长突然逝世之后，比戈雷德山脉的半兽人族短暂地陷入了混乱之中，人心惶惶，但在派去天堂的使者带回路西菲尔将亲自前来为新任族长赐福加冕的消息之后，比戈雷德山脉再次重归宁静，半兽人们都定下了心，继续安安稳稳过日子。
天国副君的仪仗队到达之时正是清晨，半兽人族的高层都在主城门口恭敬地等候，有身份的来宾也纷纷不约而同一起前去，一观路西菲尔殿下的绝代风姿。
“殿下的仪仗比起从前更加煊赫威严了。”奥特兰悄悄与兄长格莱温斯感叹，眼中满是敬仰与激动。
“父神一向宠爱路西菲尔殿下。”格莱温斯平静道，“你要是敢在这里对着路西菲尔殿下丢人，下次你就再也别想和我一起出来。”
他深知自己这个弟弟有多崇敬路西菲尔，若路西菲尔是寻常炽天使，同米迦勒、梅塔特隆他们在父神面前一般无二，他也不会太在意，但……父神对路西菲尔是不同的。
他不愿去细想到底是怎样的不同，但需要奥特兰知道，无论如何，一定要同路西菲尔殿下保持适当的距离。
路西菲尔的銮驾停下时，主城门口的主宾齐齐一同跪了下去，高声恭迎天国副君的到来。
“免礼。”身着秋波蓝色礼服的路西菲尔端庄美丽一如往昔，他温和地扶起半兽人族新任族长，亲切问候了几句，那位年轻的半鹿人族长埃莉安娜明显放松了许多。
半兽人族族长的加冕仪式由于事出突然，族中高层着急尽快为埃莉安娜定下名正言顺的身份，相较于精灵王的节省了不少流程，路西菲尔原本计划着结束之后即刻离去，却被梅塔特隆劝道，好不容易有机会到下界，何不借此机会休整一下？
他将路西菲尔当日的异常当作了过度劳累的结果，忧心他身体再次支撑不住，路西菲尔明白他的好意，他自己也不愿再出现那般丢人又误事的情状，便答应了下来。
在路西菲尔为埃莉安娜赐福之时，创世神又如对格莱温斯那时一般慷慨仁慈，圣光成海。
面对路西菲尔，神明似乎永远拥有无穷无尽的耐心与温柔。主宾众人不约而同想到。
仪式结束之后，路西菲尔回到埃莉安娜为他安排的居处换了一身衣服，本还想换成平日喜欢的素雅浅淡色系，不知为何，指尖一顿，莫名停留在了一件晚霞一般橙红似火的衣服上。
那日在星雾森林，他与雅威的赌约便是，若雅威胜了，他便要穿雅威为他选择的衣服，次日雅威便为他选了一件橙红的，但见他颇为不愿，便为他当场变换成白色居多，向下渐变而成橙红的颜色。
路西菲尔想起这些往事，不由得垂下睫羽，绝色无双的脸上不自禁露出笑意。
他换好衣服，取下符合天国副君身份的华丽佩饰，心念一动，从创世神为他准备的诸多首饰中选了几样轻便灵巧的，然后便悄悄向比戈雷德山脉的主城大街上走去。
正值黄昏时分，夕阳橘色的光辉洒满整个比戈雷德山脉，主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各种族生灵来来往往，路西菲尔留意到，似乎……更多是两人结伴同行？
路西菲尔一路悠然漫步，走走停停，路过主城街道上无数摊贩与形形色色的行人。
今日的主城分外热闹，男男女女热情大胆地表述着心意，向所有合眼缘的对象不吝啬地展现自己的好感，不分年龄，不分种族。
在接过一个小半兔人女孩送来的一捧月季之后，路西菲尔笑盈盈地问：“你好，请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纵使他化形成普通的模样，也挡不住出尘脱俗的气质，若非久居高位的威严庄重冲淡几分，一路上要推拒的旁人表示的好感不知道还要有多少。
就算如此，他一路行来也颇为狼狈，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说“抱歉”“对不起，你是个好人”，还被一些生性执着的生灵跟随告白许久，最终不得不坚称自己早有心上人才得以摆脱，不过尚且有表示完全不介意和劝他放下旧人另觅新欢的。
小半兔女孩扎着马尾辫，眼睛红红，颇为可爱，路西菲尔揉了揉她的发顶，俯身给她戴上一枚鲜艳盛放的向日葵发饰。
她细声细气道：“今日不仅是新族长的加冕仪式，还正是我们半兽人族的求偶之夜，您不知道吗？”
他当真不知道。
路西菲尔一时赧然，耳尖绯红。
自从他在恒星天议事厅头疼晕倒之后，耶和华就强行压着他留在水晶天休养，直到今日启程之前才准许他离开，故而他没来得及去了解这日子是否有特殊之处。
难怪今日的行人大多都是结伴出行，落单的都在互相表示好感，原来是在求偶。
他笑道：“你这样小，也要求偶？”
小半兔女孩歪了歪头：“在今日表达喜欢是不会有错的。我喜欢你，今日我向你告白，成功率会很高很高的，说不定，你恰好也喜欢我呢？”
路西菲尔无奈地笑了笑：“你还小，什么喜不喜欢的，等你长大以后再说吧。”
他起身，决定还是找个人少的地方，他可不想今晚的时间全都浪费在拒绝他人热情的表白上。
比戈雷德山脉自东向西连绵千里，从西边的大漠黄沙，中央的开阔草原，再到东边的森林沃野，多样的地形适宜生存环境条件需求各种各样的半兽人，而主城就在东比戈雷德山脉下的肥沃之地上。
主城几十里之外，有一处宽广无垠，不见边际的湖泊，夕阳悬垂在微微荡漾的湖面之上，湖边沿岸芦苇随风，杨柳成荫，有无数商铺店家林立，正是下界著名的风景胜地之一——落辉湖。
“为何会叫这个名字？”有头一次来的游客好奇道。
“因为这片湖泊极为广阔，无论是日月之辉，还是星辰之辉，都会落入其中，湖面时时刻刻倒映辉光。”本地半兽人自信地答道，“这是下界陆地上面积最大的湖泊，除了伊甸园中央四河交汇而成的那处湖泊，我相信没有哪儿可以胜过它。”
“精灵族星雾森林的不竭泉呢？”
“蠢货，不竭泉是一处泉眼，因为泉水有特殊功效而被奉为精灵族的圣地，除非身份高贵且无害，谁能受邀进去一览？哪里能与落辉湖相比？”
身份高贵且无害的路西菲尔低调经过了正在争执的人群，从一个卖花的半驼鹿老人里接过所有的花，那位老人真心祝福道：“先生，您表白一定能成功的。”
路西菲尔愣了愣，他哪有什么表白对象？但他也不曾说出来，只是笑着谢过对方。
最终，路西菲尔把这多得他都快抱不下的花一捧一捧送给了遇见的情侣和试图去告白的年轻人，到了最后，留在他手中的竟然还是一枝娇小细瘦的白蔷薇，兴许是老人有所疏忽，遗漏了将它束进任何一捧之中。
“那就由你陪着我好了。”路西菲尔点了点它的花瓣，它努力地伸着身子讨好地蹭了蹭乔装改扮的天国副君修长白皙的手指。
路西菲尔找了一处杨柳下的巨石坐下，一群小孩子正在这边玩球，不时悄悄地看他几眼，自以为掩饰得极好，却不知道早已被他发现，只是他并无计较之意。
一边偷看一边在湖边心不在焉地玩球的下场就是险些让球掉进了湖里，在他们的惊呼中，路西菲尔手指轻抬，那球就被无形的法力托起，稳稳地飞回到了那个不慎用力过猛的小孩手中，他还保留着惊慌的表情，嘴巴微张，视线跟着那球一起，又从湖上回到了掌心。
路西菲尔不禁莞尔。
小孩们嘀嘀咕咕商量一阵，一起跑到了他身边，最大的那个孩子清了清嗓子，眼神明亮又激动：“谢谢您！”
“不用谢。”路西菲尔道，看他强行绷着小脸装作严肃认真，不由得唇角上翘。
“我叫、我叫弗内乌斯，大人，您叫什么名字？”见他笑了，那小孩更加激动，强行压住喜悦问道。
“等你长大了，成为三界内数一数二的存在，自然就能知晓我的名字了。”路西菲尔道。
弗内乌斯克制住不流露出失望的神情，看向他指间把玩的那枝白蔷薇，问道：“您今日也要表白吗？”
路西菲尔觉得无奈又好笑，正要否认，却又听他认真地说：“您不如就以这花瓣的数量，揣测一下对方的心意呢？”
此言一出，得到了他身后众多小孩的赞同，他们终于得到了发言展示的机会，纷纷以自身举例表示这个方法多么好用，有的推测出了隔壁的小孩有没有暗恋自己，有的算准了父母空闲的时候是否会带她出去玩，有的甚至知道了自己会不会有第十七个妹妹。
路西菲尔哑然，在一群小孩亮晶晶的期待目光中，认命地开始数花瓣。
“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
“他不喜欢我。”
路西菲尔的手指停留在了最后一瓣上。
小孩们无不露出惊讶失望和质疑的神情。
“不可能！这么漂亮的哥哥，没有人能拒绝他！”
“就是就是，谁会不喜欢他呢！”
也有心思灵活的：“哥哥，他不喜欢你，那你也不要再喜欢他了，你等等我，我长大了就来向你表白，我们在一起！”
“呀，你想得美！”
眼见刚刚还玩在一起的小孩们快要反目成仇吵起来，路西菲尔颇觉好笑，花瓣数量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正要告诉他们，他其实并没有表白的对象，就见弗内乌斯忽然俯身，从他坐着的那块巨石下捡起一枚掉落的白蔷薇花瓣，一下子极为兴奋：“哥哥，他喜欢你！”
小孩们纷纷又高兴起来。
“我就知道，谁都会喜欢漂亮哥哥的！”
“哥哥，你表白一定会成功的！”
“他喜欢你！”
路西菲尔忽然心中一动，心弦像是猛地受到震颤。
不过这回他们没能开心多久，他们的父母出现在了不远处，叫回了自家疯玩一天的孩子，牵着他们的手往家里走。
小孩们依依不舍地回头和路西菲尔告别，路西菲尔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
落辉湖吞吃了一大半夕阳，天边的橙红色与孤身坐在石上的路西菲尔身上的衣袍相映，柳枝摇摇晃晃，轻轻扫起阵阵波光粼粼。
不远处是无数茶楼酒馆与小铺，志趣相投的至交好友把酒言欢，情投意合的伴侣携手同行互诉衷肠，亲密融洽的父母带着孩子漫步回家，无声的情意在太阳之下默默流转，彼此温暖着。
路西菲尔垂眸，伸手按在心口，那里不似其他天使一般一片平静，相反，有一颗活跃的心脏在他肌骨覆盖之中一下一下跳动着。
他忽然很想见耶和华，很想很想。
路西菲尔一抬头，缥碧色眼眸之中便映入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那双美丽的眼眸愣了片刻，随即盛满惊讶与喜悦，还有……他自以为藏好的爱慕。
“您……您怎么来了……”一向机敏的路西菲尔难得结巴，那颗心脏不听话地狂跳起来，神明不仅突然如他所愿出现在他面前，而且，不是灵体或者圣光幻影，是本体亲临。
不同于上次降临地狱，这次耶和华屏蔽了所有神降的波动征兆，只路西菲尔可见他。
耶和华深蓝色的眼瞳目光淡漠无波，落在惊喜激动的路西菲尔身上：“我听见，你想见我。”于是就来了。
路西菲尔不自觉抓紧那枝可怜的白蔷薇，垂下眼眸，睫羽颤抖如翩翩欲飞的蝶翼，克制住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努力平静道：“谢谢您。”
“不必。”
“您既然来了，又正逢下界种族的佳节良辰，不如、不如就在此……”路西菲尔在快要空白的脑海中极力组织语言。
“我只是来见你的。”
“路西，抬头，让我……好好看看你。”
耶和华始终只是平静冷淡地看着他，深蓝色眼瞳不曾有分毫偏移。
路西菲尔一直感受到他的注视，从心口到全身都有些滚烫起来，耳尖、脸颊、脖颈好似都被夕阳染上红霞，睫羽越发颤抖。
忽然之间，他做下了决定。
路西菲尔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卸去化形，在神明面前站定，抬起那张美丽无双的脸，大胆直视创世神深蓝似海的眼瞳。
下一刻，他用尽生来最大的勇气，凑近了他日思夜想寤寐思服的神明，微微颤抖的红润饱满唇瓣将要试到，创世神的唇是否如他身躯一般冰凉。
然而——
“路西菲尔，你越界了。”
那颗忐忑颤动的心脏仿佛一下子被冻结，浑身上下陷入了冷凝，所有声音仿佛都即刻消失，整个世界像是在一瞬内被冰封。
方才近在咫尺的神明已然不见身影，距他相隔千万里之遥，九重天之远，只有冷漠无情的声音留在他耳边。
“即刻起，你不再有权进入水晶天。”
“路西菲尔，你当忏悔反省。”
作者有话说第50章 第四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