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五十九章 ...
-
难得宿醉之后，没有半分不适。
路西法撑起身，从后殿的床上起来，猛然回忆起自己醉倒之前的所作所为，下意识立刻检查了一番身体。
……果然，别的没有，只有嘴唇比之前还红肿，下唇又多了几处伤口，又麻又痛，让他不由得暴躁起来，但又无处发火。
——毕竟，亲吻的要求是他先强行提出来的。这方面上，撒旦陛下还是比较讲理的。
后殿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时间在水晶天没有分毫存在感。
路西法打开桌上那方银色雕花盒子，他从前刻意留在水晶天的佩饰还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刚搬出水晶天的时候，路西菲尔给自己留下的回来的借口，只是后来一直没有用上的机会。
路西法拿起一枚粉白鸢尾吊坠，它逼真得仿佛能闻到香气，花叶颤颤，栩栩如生。
日前同耶和华动手的时候，他发现他竟然没有销毁这座后殿。路西法懒得去琢磨他的心思，他看这座后殿极为不顺眼，便想顺手把这整个后殿全都烧个干净，但无论如何催动未名之焰，就算主殿都塌了一半，也始终不能点燃后殿。
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嘲讽道：“把造物主权柄用在这种无用的地方，有意义吗？”
“我认为有意义。”耶和华回答。
路西法放下那枚吊坠，出了后殿，绕过回廊。耶和华果然在神座上，正翻阅着几份文件。
“你让米迦勒去红海做什么？”
路西法随手用法力给自己编出一张铺着华丽柔软又厚实的垫子的软榻，它慵懒张扬的风格同整座威严庄重的神殿格格不入。
刚刚躺上去，这张原本安置在石柱旁的软榻便连同主人一起被整个移到了神座旁，还多了两个软硬适中的靠枕和一席同样风格的毛毯。
路西法并不领情，自以为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想知道？”神明换了一份文件。
“突然完全不想知道了。”路西法立即改口，他直觉这其中必有陷阱。
果然，他察觉到耶和华听他拒绝之后似乎颇为遗憾。
他就知道！
法则蹦蹦跳跳地从神殿外飞进来，凑到了耶和华面前：“父神，我回来啦！”
它转头好奇地飞到闭眼小憩的路西法面前，上下晃了晃：“咦，陛下睡着了吗？”
忽然，它尖叫一声，整个球体被未名之焰紧紧裹缠束缚住，那双殷红的眼眸蓦地睁开，一片清明，没有分毫睡意。
“这是什么东西？”
路西法坐起身，好奇地戳了戳正在装死的法则。
法则一声不吭，只用幽怨的目光默默谴责地看着耶和华。
“世界的法则。”耶和华放下文件，也没有解救它的意思，反而起身坐到路西法旁边，同样戳了戳它。
法则的目光更加幽怨。
“这世间的万事万物，运行之中自有联系和规律，法则就是记录它们的存在。”
“比如亲情，比如友情，又比如爱情，当三界生灵做出选择，产生联系，就会被刻在法则之中。”
“这就是它的意识体。”
路西法点了点头，竟然又上手捏了捏。
虽然看着是一团光球，但触碰到依然有实体的感觉，还是挺软的。
“最近才诞生的？以前怎么没见过它？”
“造物若是实力不够，就看不见它。”
法则看着专注为路西法答疑，完全不在意它的境况的耶和华，目光中的幽怨几乎化为实质。
路西法想了想，疑惑道：“那它有什么用？”
作为造物主，耶和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个所谓的世界法则的存在，对于他而言有什么用处？
难道……解闷？
但是耶和华并不是会觉得无聊的性情啊。
它有什么用？
原本还在悲愤的法则忽然一噎，它仔细想想，耶和华本就能知所有事，而它，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身体就一个光球，远远不如为耶和华征战训诫传播福音赐福的天使，好像……的确没什么用？
它一下子泄了气，呆呆愣愣地缩了起来。
耶和华无奈地摇了摇头，捏了捏路西法的手：“逗它好玩吗？”
“还行，一般。”
路西法直接站起身，躲开了他的触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殿。
被未名之焰放开的法则再多的怨气也不想表达了，它小心翼翼地看着垂眸收回手的耶和华，只想叹气。
路西法对他的疏离冷漠和厌恶从来没有掩饰过，只是一时兴起会主动靠近，兴尽之后就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
耶和华能留住他的躯体，却留不住他的情意。
既有若即若离，便有患得患失。
法则有些踌躇。
以它纵观三界生灵的情爱经验来说，最好是就此天各一方，各自安好，但它也知道，耶和华不会放手的。
也许，在创世之初，耶和华伸手扶起刚刚诞生，尚且懵懂迷茫的路西法，唯独对他破例容许他靠在怀中时，一切便已注定。
纠缠不清，生死不休。
路西法很是不满。
他从前在天堂做天国副君的时候，耶和华从来不看任何文件，现在竟然时不时就在翻阅！
耶和华并未回避他，但他对天堂的事务一概不感兴趣，连问也不想问一句。
路西法百无聊赖地靠在榻上，再看了看专心翻文件的耶和华，始终想不通他留下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难道单纯是为了给他添堵？
路西法想不通，于是干脆放弃再去想。
作为地狱之主的撒旦陛下日常其实并不清闲，毕竟热爱惹是生非管杀不管埋才是魔王们的标配特色，而路西法身为君王，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帮他们收尾，然后关起门狠狠给他们立规矩。
他刚堕天的那段时间，靠的是绝对碾压的武力强行打服了所有的地狱魔王，随后力排众议修建了联通九层的公共传送法阵，并在每一层设下平衡魔气浓度的阵法，使得九层地狱都变得魔气浓度均匀又宜居。
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又制作了那个“太阳”，现下正研究增加地狱的动植物种类。
地狱的气候环境同天堂、下界都不一样，许多动植物在这里根本无法存活，又有浓郁魔气，导致地狱空有沃土，也不能孕育多种多样的生灵，路西法正想着，有没有方法可以改变动植物的生理运行体系，让他们能在地狱繁衍壮大。
他隔空取走自己离开之前放在万魔殿书房中的几张画有初步设想的图纸和相关典籍，安静地研究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有了些想法，于是又随手拽了一把下界的银莲花，在它们身上做实验。
不出意料，仍然失败了。
路西法蹙眉，看着掌心那一把颤抖的银莲花，烦闷不已。他自知天赋绝佳，做任何事几乎都毫无障碍，无论是幼年期学习法术还是各种谋略，都是易如反掌，偏偏在改造生物这件事上频频失败。
他一手握住那把银莲花，一手翻看它的花叶根茎，像是想看出到底哪里让他失败。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牵引着落在银莲花的根茎上：“这里，不要用眼睛，用你的灵识感受探究它的运转。”
路西法依言照做，果然感受到了它微弱的运转规律。
耶和华轻轻一叹：“其实它在土里的时候，运转规律才是最明显的。”
“我又不知道。”路西法顽强地顶嘴。
“你可以问我，路西。”
“不想问。”
耶和华的手指松开，路西法感受到的运转规律便弱得几不可闻。
路西法咬牙，深呼吸几次，回头努力撑起无辜的笑容，眼眸之中满是仰慕：“父神，路西一时失言，您宽宏仁慈，一定不会和路西计较这个小小的错误吧？”
他说到“小小的”时加重了语气，刻意强调。
耶和华低垂下深蓝似海的眼瞳，作为造物主，他可以轻易看出路西法深藏在真诚之下的敷衍冷淡，他伸出手，却不是再放在银莲花根茎上，而是——捏了捏这擅长谎言的造物美丽无双的脸。
首先，你打不过他，其次，你的废物属下更打不过他，最后，感受万物规律还需要他。
路西法如此劝说自己一番，甚至主动压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敬仰与暗藏的爱意。
——一如，昔日的路西菲尔。
“路西……”
耶和华摩挲着他柔软的侧脸，情不自禁地俯身。
……气氛到这儿了，一会儿拒绝还是不拒绝？
路西法忽然紧张起来，心跳加速，有些不知所措。
“你想过，我为何留下你。”
“……那日，落辉湖，你一直没有来。”
“那是，那是因为，路西还没有做好见您的准备……”
路西法大脑飞速运转，反正，总不能说就是故意想把他引过去的，就算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那也不能说出来。
耶和华掐住他下颌：“没有做好准备，还是准备太好了？”
路西法难得心虚到移开了眼睛。
的确不是没准备，那时候他心里烦闷，刻意把那封邀约写得暧昧婉转，楚楚可怜，然后……
在约定好的落辉湖旁的石头上，放了一个用自己血液法力做成的半实体幻影。
那道幻影，从背后看，与他一模一样，若是听见有人叫它，就会转身，而它正面……是剖心之后，鲜血淋漓，绝望痛苦的路西菲尔。
路西法垂眸片刻，再抬眼时，那双殷红眼眸之中水雾蒙蒙：“你生气了？”
“你怎么能生气？”
“作为永远高高在上的创世神，你又怎么知道我那时有多痛！”
“你又不知道，九天九夜的焚天之火，灼烤得我身心有多煎熬痛苦！”
“你……”
“不。”耶和华打断了他，摸了摸他错愕的脸，神情淡漠，“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第62章 第五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