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人思维实验》清梨Iris

40、第四十章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又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在卢光策尚未发觉的时候，她的神经系统已经接入这个世界的脉络。

　　抽走卢光策长袍，趁他思绪抽离的那刻，她在争夺意识的主导权，才让那些信徒凭空蒸发。

　　“不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卢光策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目眦欲裂，崩溃地看着他的数字人化成光的一部分，空旷的大殿仿佛成了他余生的牢笼。

　　不可能，他决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眼眸闪过一缕暗色，他朝成娴快跑过去。

　　成娴为了躲开他，跑向一边，刚站稳，卢光策转身就捡起长袍重新披上，做了一遍刚才的手势。

　　他故意的！

　　她和周朔屿靠在一起，余光扫视着周围，四个殿门全部开启，外面的数字人围拢过来。

　　奇怪的仪式结束后，卢光策冷笑一声，“虽然全松樊给了你特权，但你永远只能臣服于我。”要不是需要这个老东西震慑一些宵小之徒，早就送他下地狱了。

　　成娴想起了当初被卢光策支配的恐惧。

　　“成娴，你不是你，你只是我创造出来的玩偶，看看她们吧，哪个才是真的你。”

　　说着转身走向大殿的高台。

　　数字人的脸瞬息间全变成了“成娴”，连同衣服、发型都百分百复制了成娴的样子。

　　成娴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攥紧了周朔屿的胳膊，身体发抖。

　　那些人，先是低声自语，接着声音渐渐同频，响彻整个大殿，“我是成娴，谢谢天人赐我生命。”

　　几百个“成娴”做着那些奇怪的仪式，不断强调自己才是真正的成娴。

　　恍惚间，成娴有一瞬间竟然觉得她也是其中一员，她该是其中一员……

　　“不要自乱阵脚，我相信你。”

　　“对！我不是她们，她们也不是我。”成娴松开手，低喃出声。

　　这些人可怕之处就在于，它能迷惑人的意识。

　　“成娴，想想你的朋友，她还在等着你出去。”周朔屿大力摇着她的肩膀道。

　　溪溪还困住那个一无所有的牢房……

　　成娴猛然惊醒，心底一阵后怕。

　　如果她没能醒来，黄钰真的会遵守约定吗？

　　成娴悄悄指了门口的方向，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去外面等我。”

　　成娴走进那些看着像她的人群中，她只会是她自己。

　　她跟着那些人站在高台之下，参拜上面的“天人”。

　　卢光策立在那里，享受着操控一切的快感。

　　高塔之下存活着的人，恢复了正常，奔向高塔，成为卢光策的附庸。

　　“天人，我想变成这世上唯一的成娴，我将会永远效忠你。”

　　成娴走出人群，遗立在高台之下的空地。

　　卢光策上声音悯若天人，“好孩子，我知道你会的。”挥手之间，那些数字人又变换了模样，“你把外面那个杀了，让我看看你的忠心。”

　　可在她听来阴寒又恶毒。

　　“是，天人。”成娴乖巧应和着。

　　不过，她没有出去，反而跳上高台，嘲讽道：“天人，真好笑，卢光策你这是妄想。”

　　“你没有被蛊惑？”

　　卢光策惊讶了一瞬，很快便稳下心神，看了眼地下乱成一锅粥的人群，他紧抿着唇，调动思维。

　　半响，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力量消失了，目光狠戾地看着成娴，犹如恶鬼，两人试探着靠近。

　　“成娴，你该死。”

　　卢光策率先动了手，一个猛扑，成娴没有闪躲，直面他的攻击。

　　在他的手离她仅厘米之遥时，成娴侧着身子反剪他的双手，卢光策被撂倒在地，脸贴着台面。

　　成娴膝盖抵在他的脊背上，“卢光策，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卢光策闭起眼睛，启动了苏醒机制。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睁开眼的霎时间，他依然停在原地，痛苦地闷哼出声。

　　“放弃吧，没有我，你是出不去的。”

　　他这才不情愿问道：“什么交易？”

　　“我留你一命，你牵制住黄钰，你那个所谓的乖女儿。”

　　她必须留有一张底牌。

　　“居然是她，我答应你。”卢光策急忙道，生怕晚一秒成娴就会后悔，滔天的恨意淹没了他的理智。

　　成娴毫不犹豫拔出一条尖锐的线，一头扎入卢光策的后脑勺，另一头连着她手腕上的手环，传输进度完成后才松开手。

　　她手腕上是一个环形带，可以收纳人部分意识，余下的意识已经不够他操控游戏，卢光策死在了他的狂妄自大里。

　　卢光策长袍沾满灰尘，凌乱不堪，颤颤巍巍站起来，身形佝偻，威严的大殿里如蝼蚁贪生。

　　“成娴！”周朔屿突然出现在东边大门处，大喊道。

　　他的身后涌进来一群人，活生生的人，成娴能感受到他们鲜活的意识在这里生根发芽。

　　他们齐齐朝拜道：“天人，我们愿追随你。”

　　这种震撼是数字人所不能给予的，直击灵魂，名为信仰。

　　可惜，他们信错了人，所谓的天人不过一个无耻小人穿上虚假的长袍假扮而成。

　　成娴看着虔诚的众人，语气冷到极点，“卢光策，放过他们。”

　　“成娴，你已经夺取了我的意识，请恕我无能为力。”卢光策不以为然道，“你快送我出去，他们死了就死了吧。”

　　人命如草芥，成娴狠狠剜了他一眼。

　　为了迫使玩家能够自动退出游戏，她利用账户悄无声息将自己的意识植入了这个世界，一旦离开这里，这个世界就会化为灰烬，没退出的玩家都会死去。

　　而且只要这里有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的意识存在，他们就不可能出去。

　　这个机制是存在漏洞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清醒，所以全松樊才会担心成娴会死在这里面。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死亡循环。

　　她把卢光策残余的控制意识放入了环形带里，那些人是由卢光策活着的意识控制的，环形带里的已经死去，她无法夺取。

　　所以这群人会永远追随着卢光策。

　　“你故意的是不是！”赶来的周朔屿揪住了他的衣领质问道。

　　“我这招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不是非常妙。”卢光策仰着下巴得意道。

　　周朔屿一拳头挥向他的脸，然后奋力甩开他。

　　“我死了，他们也会死。你们出去了，他们也会死，往后有你们陪伴的生活应该不会无聊了。”卢光策抹去嘴角的血迹。

　　＊

　　从高塔里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闪烁的霓虹灯火，在城市里璀璨夺目。

　　他们坐在街边的椅子上，旁边杵着一杆高高的路灯，像棵枯树。

　　成娴歪靠在一边，唇色干白，瞧着虚弱无力。

　　“还好吗？”周朔屿扶着她。

　　刚才她神经一直紧绷，一下子放松下来，问题也随之而来。

　　“歇会就好，我们真的拿卢光策没有办法了吗？”

　　净域游戏舱不像冬眠舱可以长期供人活着，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有办法的，知道为什么要我跟着你进来吗？”

　　成娴摇了摇头。

　　“我们的目的是救人。”

　　卢光策的死活并不重要，即使他能活着醒来，黄钰也不会放过他。

　　周朔屿顿了一会接着道，“把我和卢光策的神经系统连在一起，这样我就有机会全面接管他的意识，解开玩家的意识束缚。”

　　玩家的意识自由后，成娴就可以打开账号的管理权限将他们送出去。

　　“不行，这样子你会死的。”成娴毫不犹豫否决了这个方法。

　　周朔屿不是成娴，即使有芯片的助力，他也会因为承受不住他人的意识而导致意识紊乱，最好的结果就是和卢光策一起疯掉。

　　“这是唯一的方法。”

　　“你不想见到你母亲了吗？”

　　周朔屿仰望着明亮的夜空，月色与灯光融为一体，分不清谁是谁，不过他知道里面藏着一颗叫瑶光的“星星”。

　　“麻烦你去航天局那边帮我递一个消息，我不恨他们，我为他们的选择骄傲。”

　　“你真的决定了吗？”

　　周朔屿轻轻“嗯”了一声，“你一个人，万事小心。”

　　他既然选择了进来就不会退缩，也算是对成娴的一点弥补，是他为了一己私欲将无辜的成娴牵扯进来，怪他。

　　成娴闭起了眼睛，她说不清周朔屿究竟是个什么人，当初只觉得他有种避世的冷漠，同她是一类人，后来觉得他很自私，现在她看不透了。

　　周遭静了下来，花坛草坪传来阵阵虫鸣，悦耳动听的生机，隐约还能听到他们两人的呼吸声，疲惫不堪。

　　“周朔屿，你出去后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成娴打破了沉默，眼睛依旧闭着。

　　“去看星星。”

　　成娴突然明白天枢集团研究基地那边为什么会放宇宙航行的纪录片了，都是出于周朔屿的个人爱好罢了。

　　“星星，地球也是一颗星星吗？对其他星球上的生命来说。”成娴睁开了眼睛，自问自答，“我们住在星星上，真美好啊。”

　　周朔屿笑了笑，“你想看游戏里的日出吗？”

　　他们都清楚畅想得再美好最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现在不过是一场懦弱的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