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猎物的网》幻灵影魄

42、成王败寇

　　像不像海伦，沈天誉觉得没啥可比性，但纪蘅倒是挺像吴三桂，两头套利。

　　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积极张罗联姻，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和纪美人双宿双飞，是不是老爹就要真的住ICU了？

　　自己也只能到处奔走哭嚎找人找关系救沈氏？

　　说不定求到纪蘅门上，遭遇对方冷冷得只留个侧脸，“这就是你背叛我应得的下场。”？？？

　　光这么想就气血涌动，果然最毒美人心。

　　纪蘅看沈天誉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笑着将他一把揽在怀中。

　　沈天誉虽然想揍他两下，出出怨气，但又怕这人睚眦必报，锱铢必较，只能作罢。

　　“我今天去了段氏。”沈天誉犹豫着开了口。

　　“嗯。”纪蘅应承得毫无情绪。

　　“我没见到段宁泽，但是遇到你哥了。”沈天誉盯着纪蘅，直勾勾得像拷问般，这要是个投影仪，都能看见八个大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嗯。我哥给我发信息说终于见到你了。”纪蘅促狭一笑，接着说道，“你这是迫不及待的要名分啊…”

　　“乱扯什么名分？！你隐瞒我的事情怎么不说个清楚呢？”见纪蘅不见棺材不落泪，沈天誉只能单刀直入，“你怎么不说我当年救的人是你弟弟？”

　　纪蘅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如果当时跟你说实话，你不会被吓到么？毕竟我弟弟在五年前已经走了。”

　　“那你又为何冒充他，来认领这段往事呢？毕竟我都不记得了还有这件事？”沈天誉不能理解纪蘅，为什么要担着被拆穿的风险，也要旧事重提？跟他也没关系啊？

　　“我想替他向你道谢。”纪蘅沉下眼睑，语气郑重。

　　“哪怕，哪怕你早不记得了…”纪蘅接着补充到，“就算他已经不在了，我也想替他说声感谢。”

　　沈天誉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芒刺在背。自己原本还揣测纪蘅是来复仇之类的，真是被害妄想症发了。

　　但是，真的就是为了道谢么？自己报恩就够离谱了，替弟弟报恩？岂不是让沈大少更加意难平，毕竟自己一直期待对方的并不是所谓的知恩图报。

　　“为什么？”沈天誉喃喃道，没有具体所指，因为他不知道从何问起。

　　“我的弟弟纪茞，和我是同卵双胞胎。”纪蘅也选择从头说起。

　　“我们从小到大都很难被分清，然而因为生父的问题，弟弟一蹶不振。”纪蘅陷在回忆中，“他比我更感性，也更容易钻牛角尖，很快便因为病情休学。”

　　“妈说给他换个环境试试，于是给他转学到了新城一中读高一，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是上次我告诉你的那样。”纪蘅抬眼看着沈天誉，目光坦荡。

　　“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闹着要退学，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学校。”“于是你就也转学过来，是想调查弟弟的事情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也没有专门为了调查啦，当年主要还是好奇，新城一中的升学率也高，所以想转学过来也合情合理。”纪蘅笑了笑，搪塞过去。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救过他的事呢？”时间点对于沈天誉来说很重要，足以让他去判断纪蘅有没有再编瞎话骗自己。

　　“他退学后，天天窝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有一次我和他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沈天誉想象不出来纪蘅和他弟弟吵架的样子，毕竟大部分时间他的情绪都不外放。

　　“我问他为什么不肯回到现实世界，和他一样遭遇的我不是还继续生活么？”

　　“他哭着和我说，不一样的。他的人生和我不一样，虽然我们长的一样，但是他没有勇气也不可能成功。”纪蘅脸上露出悲戚表情。

　　“他说他爱上了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和自己完全不可能。对方已经在遥远的大洋彼岸，而自己连出门下楼去便利店买瓶水都做不到。”

　　“他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游戏和电子产品麻痹自己，远离现实。我很生气，我说你如果真的爱一个人，难道不是用尽全力奔向他么？他明确拒绝你了吗？只看到自己无法克服的困难，还不是只是爱自己么？”

　　“从那之后，我再没跟他提起这件事，但是我开始关注你。因为我想知道他说的那个不可能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沈天誉哑然，纪蘅当初对自己关注和兴趣的出发点是为了刺激弟弟振作起来么？

　　“我申请了去美国读研，本是想告诉他没有什么绝对的不可能。没想到却害了他……”纪蘅自嘲得笑了一下，脸上带着绝望又有点癫狂的神色。

　　“等我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晚了。他都开始僵硬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纪蘅捂着脸，声音有点哽咽干涩，却没有泪水，似乎泪已经在早些时候被过分压抑到阻塞。

　　沈天誉想去安慰他，却不知怎么如何着手，他无法想象看到至亲在面前渐渐冷掉的场景，也想象不出来看着和自己一样的脸庞渐渐失去生气，变成枯槁的样子。

　　“我翻了他留下来的遗物，发现他和妈一样在写小说。看过他的小说手稿，我明白了他对你的执念，和他的无能为力。但接着我就豁然开朗。”纪蘅抬起头来时似乎已经走出悲伤。

　　“我们俩长的都一样，百分之99.99的基因都是一样的，我为什么不能替他去完成没有实现的心愿？就当是双生子的灵魂处于同一部躯壳中……”

　　沈天誉感觉像是有无数细如牛毛的钢针在刺着头皮，阴冷的寒气顺着那些针孔渗进皮肤血管，让自己像冻僵一般无法动弹。

　　双重人格么？

　　好像不太像，因为在他身上没有看到人格分裂的迹象，他的叙事都是连贯的，也没有出现断片之类的，性格的变化反转似乎也不明显。

　　出于对弟弟的愧疚，和他共享人生？

　　死了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归根结底只是活着的人的自我满足，自我感动罢了……

　　替弟弟完成心愿……

　　那已经完成了，是不是就要一拍两散了？

　　毕竟爱上自己的人至始至终都是纪茞，纪蘅只是承载使命的工具人？

　　但自己爱的却一直是纪蘅啊，沈天誉之前从来不知道还有纪茞这档子事儿啊…

　　可是，沈眼中的纪蘅是真正的纪蘅吗？还是纪蘅一直把自己当成纪茞，用纪茞的方式习惯去爱沈？

　　或许从纪茞离世那刻起，就再也没有真正的纪蘅，纯粹的纪蘅。有的只是，吸收合并了弟弟人格和念想的那个纪蘅。

　　沈天誉觉得可怕又陌生，但细细推算，纪蘅从和沈天誉第一次相遇开始却又一直都没有改变。

　　“当我发现已经区分不开爱你的到底是弟弟还是我自己时，我感到很混乱。”纪蘅看着沈天誉又似乎目光没有聚焦在他脸上，“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也分不清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我觉得你喜欢的是他的性格和对你的用情至深，但这一切不就是我开始的初衷么？可我为什么会觉得难受？”

　　“段宁泽会信任我，是因为我告诉他纪茞是因为你而死，而我要来找你讨回公道，所以他相信了我对他说的要让沈家一无所有。”

　　“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做，你就会彻底讨厌我们，这样我就不用去烦恼你爱纪茞胜过我？”

　　“我没有想到的是，你会想和家里抗争，你会提出想和我长长久久。”纪蘅略偏了下头，眼中似乎有点儿水汽。

　　“我发现自己愚蠢得可笑，为什么要去吃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的醋，不论你爱的是哪个？那都是我。”纪蘅强势得将沈天誉抱紧，生怕被人抢走样的用尽力气。

　　“所以我才不要你讨厌我，我要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沈天誉回想起之前纪蘅对自己态度的摇摆不定，毫无缘由的敏感和冷淡，或许就是内心在争宠。

　　自己吃自己醋的人，也是真的让人觉得无药可救啊……

　　“傻瓜。不论有没有纪茞的影子，都没关系。”沈天誉抚摸着纪蘅的脸，看着他那要把人吸进去的眼眸，说道：“在我眼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

　　纪蘅的泪轻轻滑下，他以为沈天誉会因为自己阴暗的心思和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而远离自己。

　　纪蘅甚至做好了哪怕死缠烂打，哪怕丢掉自尊，也一定要让沈天誉原谅自己。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沈天誉这里一直是例外呢？

　　自己不论怎样，总能被他包容和原谅。在这种偏爱下，又怎么可能守的住真心，保持的了清醒？

　　说是因为嫉妒自己扮演的纪茞而作妖，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变相的窃取了纪茞的爱人，而感到罪恶么？

　　或许，纪茞永远也走不出自己房间那扇门，就算不轻生，也未必能和沈天誉发展感情。但纪蘅窃取了他和沈天誉的羁绊，替他和沈天誉修成正果，怎么也不能称得上光明正大。

　　但是，不论怎样还是贪恋着爱人的温柔，作为纪蘅能够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