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昔年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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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如去祭拜“父亲”，和守墓人一起打理爬满园墙的凌霄。
橘色的花挂满枝头，灿烂又野蛮。
陵很大，就在仙慈县的东面。
被追封忠信公时，又加盖了阙楼。
高仪宾死时，尸首分离，手脚缺少，实在惨烈。
岳父福王命人在附近找了个福地，就地掩埋。
故而忠信公有两个墓，一个在这里，一个在京城外，专属皇亲国戚的陵园，那是个衣冠冢。
京城延宁公主府内，公主越躺越乏累，起身问周嬷嬷：“他要回来了吧？”
周嬷嬷回道：“公子应该已经祭拜完驸马，快到了。就是可惜这次，没有抓住他们的把柄……”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孤儿寡母的，再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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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成如，三岁被送进寺中为父出家。
他长居于寺庙之中，与青灯古佛为伴，与暮鼓晨钟相对，再回公主府，已经十三岁了。
少年顶着红扑扑的脸，神色淡然的给公主请过安，就要求屏退左右。
接着突兀地说起他在寺中时，遇到的一位奇怪香客。
那人为他讲了一个奇怪的故事：说有一位姓卢的富商患病死了，他的几个儿子为争夺家财各想了办法。其中三儿子拉来关系好的邻兄助阵，可在几个兄弟争得头破血流之时，邻兄却意外与这人的二哥同归于尽。这位邻兄的妻子带着孕身求告无门，后难产而死，生下的孩子，孤苦无依的长大。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去给好友帮了忙。”
香客问他：“这个孩子要不要为父报仇呢？”
少年成如脆生生地答：“我近日才学过，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连鸟儿都知进退之意，是他自己要管别人家的事，结果应该自己负责。”
那香客又问：“若他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故意推进火坑的呢？小沙弥，能承担因果报复，才不会枉为人子！了却尘事，才能修成正果！”
那时成如才八岁，听完念了声佛号，不置一词的告退了。
那位香客也不在意他是否能听懂深意，此后再未去过大国恩寺。
公主和周嬷嬷听过都有些心惊：国姓陆！
“藩王之乱”时，福王获距离他最近，又是至交好友的静江王相助。
至于难产而亡的旧友妻子，莫不是那年那个女子？！
周嬷嬷赶忙问那香客有何特征？
小公子想道：“说话尖声细语，面白无须，身量不矮却卑身屈体。”
周嬷嬷向公主肯定：“是宫中之人！如今还知当年之事的，我们只认识那个沈坤长。奴婢不明白，如果真的是他，为何要在十年前误导我们，公子是驸马的孩子？现在想想，他也并未亲眼见过那女子侍奉驸马。诱导一个孩子……报仇，有何缘由？”
公主无言片刻，看向成如：“你这几年猜到多少？”
成如并不回答，反而道：“是公主收留了我，为我取名。并让我得菩萨庇佑，在香火下长大。公主对我有再生之恩，成如想做犬马之报，望公主成全！”
这是想留下了……
说起来，延宁公主是日日面对夫君的画像思念，于昨夜时寝不成寐，才连夜让人去找成如回府的。
之所以让他回来，就是想看看他与驸马的相似之处。
现下她仔细端详，眼前的少年，或许是年纪小，或许他根本不是夫君的孩子。
成如的脸上，竟丝毫未有与记忆重合的地方。
夫君是凤眼且阔面重颐，这孩子则是杏眼显的眉清清爽。
况且十年，这孩子没有半分怨怼。
公主思虑过后，开口：“你的名字，在五年前就被高家族人写入了族谱，你就是驸马的孩子，从今往后你要唤我，母亲。”
成如向公主，再次行了大礼。
悲苦若是香可焚，世上何来苦心人？
一日，公主从佛堂出来，在花园里神殇。
忽听有哭泣声传来，走到院墙附近，看到成如也在。
她停住脚步，听到那孩子正劝比他小不了多少的仆人：“秋风吹起了，再哭脸会皴的。如果你实在想娘，就摸摸肚脐，那是你唯一和娘亲相连的地方。”
公主听完立马转开，噙着泪，哽咽着，回到了萱堂。
周嬷嬷暗自叹了一口气，她日日陪公主为琛公子祈福，知道其中辛酸痛苦，并不是哭一场便能过去。
为公主净过面后，周嬷嬷也擦擦眼角，状似无意得提起成如：“小少爷真是聪慧，而且在菩萨面前长大的，人品不会差。奴婢问过，成如少爷拜了金霞寺退下来的住持为师，那位高僧是落魄世家出身，并不迂腐，公子所学甚多。且公子好学，常常去藏经阁猫着，这个年纪也算饱读诗书了。”
公主有些茫然：“我没养过这么大的孩子……，寺里能学多少东西？你看着给他请先生吧。就算他不是驸马亲子，养子的君子六艺也不能差。还有，那个爱哭的孩子，是谁？”
“回主子，是后厨娘子的，他们夫妇因故回乡，留下孩子在府上做杂工。看着年纪也不小了，竟还想娘呢。”
“就让他，跟着成如吧。”
“是，奴婢记下了。”
过了一会儿，公主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托母妃宫里的水华姑姑，查到沈坤长在哪里做事了吗？”
周嬷嬷：“今早才收到的回信，信还在奴婢手里未拆。”
“拆开看吧！”
仔细看过后，周嬷嬷眉头微皱向公主禀报：“这沈坤长，好造化！他早年曾帮过兰林宫一件小事，与宫人相熟后，得以觐见娘娘。在一次闲聊中，让娘娘得知了他原是驸马的亲兵，战场上伤了身，后托关系进宫谋出路。靠着与兰林宫，些许的缘分，他从八局一跃去了十二监，如今在御马监做驯马太监！”
“嗯，幸好不是在司礼监，万一他是个居心叵测的人，近身伺候父皇，岂不危险？安排我与他一见，我要再问他当年的事！”
一处低矮民房内，昏暗潮冷。
延宁公主轻咳两声，无故见统领禁兵宿卫的御马监太监，哪怕只是个养马的，被人看到也会多生事端，所以只能选在隐蔽处。
周嬷嬷对沈坤长说：“公主思虑周全，但这屋子气味太大，你要说的又快又详细，就从静江王是如何死的，开始说吧！”
公主免了沈坤长跪礼，让他起身回话。
沈坤长疑惑公主为何问静江王之死，与此同时，却也想起几年前兴之所至，在大国恩寺见的那个小沙弥。
这不可能！
当时说的话对大人来说可能是明示，但对一个童子？我八岁时，记得的事，可是寥寥无几！
他记了几个字还是个问题，就算他记得住，以公主对他的厌恶，如何会听他说这些？
沈坤长止住猜想，装作回忆状：“静江王也是在“交邕之役”死的，是因，是因……”
周嬷嬷催促：“切勿吞吞吐吐！”
沈坤长：“是因驸马……”
公主凛声问：“哪个驸马？”
“小人以前的大人……”
公主正惊愕时，沈坤长带着哭腔激动起来：“不是的，那全是污蔑之言！他们说静江王身故是因大人贪功冒进，真相却是因为魏仪宾！”
“那时魏仪宾和大人是正副将，明明是魏仪宾收到奸细给的错误军情，才导致静江王的勇武军全军覆没！静江王战死！但魏仪宾却将所有的错，归咎于当时冲进战场的大人，说大人也是贪功！可大人是预料到不对，想要去救静江王！”
“当时营内的人都以显武将军魏云章为尊，大人被颠倒黑白！百口莫辩呐！”
公主正心疼驸马曾经的遭遇，沈坤长在倏忽之间跪下向她磕头：“公主！小的实在愧对大人！大人死后，小的想及前因后果，越想越觉得，大人是被迫害而死！”
“是魏仪宾怕大人事后以静江王之死告发他，就以大人为饵，深入敌人大军，使大人死于乱刀与铁蹄之下！而他，坐收渔翁之利，对外声称立下汗马功劳！”
“以前的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当年小的就想告知公主，但……小的没有证据，说了怕会给公主徒增困扰……”
“这么多年，小的每每想起大人，想起那些惨死的兄弟，都是心如刀割，于心不安！今日再见公主，终于是说出来了！小的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大人！对不起公主！请公主赐小的死罪吧！”
“夫君是被害死的？！”
延宁公主如遭五雷轰顶，脸色铁青的半天都缓不过神来，过了很久，周嬷嬷扶着公主走出屋外。
冬日冷风刺骨，都不及她心中之寒！
小屋内，沈坤长一直是匍匐在地的姿势，只是叩地的手指旁显出几滴泪痕，人已失声：学方！高荣愚蠢！魏云章又是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是他们共同将你害死的！
那个孩子，是他故意膈应延宁公主，让她替夫代过！另有延平公主和魏云章，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慢慢来，这些所谓的贵人，后半辈子，全都不要好过！如此，也算我为你报过仇了！
延宁公主破天荒，来了养心殿。
大太监元恩暗忖：陛下的这位二公主常年溺情时悲，要么不出门，出门也是为了找儿子，来见陛下的次数并不多。
问过安后，公主径直向父皇请求：“父皇，延宁最近梦到了驸马，他向女儿求救，他说他，死的很冤枉……所以女儿想借□□殿，为驸马做场法事。”
皇帝听完，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着自小在他怀中长大的延宁，他们父女俩幸福温馨的时光，不会再有了……
而后，皇帝不仅答应了延宁公主的请求，还在法事之后，加封高荣驸马都尉，为一等忠信公！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昔年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