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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波澜丛生(一) ...

  •    “是楚越的消息吗?”

      见那队人马呼啸往行宫而去,苏珏立马将张怀瑾交给沈爷,自己则跟在那队人马后面。

      苏珏的步子越来越快,近乎是跑着跟在后面。

      身侧的一切皆成为虚影,只有耳畔的风声擦着鬓发轻轻略过。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他又回到了无名村。

      他也又一次失去了楚越。

      不,不是。

      现在楚越不是农女赵安乐,她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去。

      “我等要进去禀报陛下,烦请几位将军开门!”

      “令牌俱在,进去吧。”

      各种吆喝和守卫军的声音唤回了苏珏的思绪,眼见行宫的宫门重重地关上,苏珏突然清醒了几分。

      这段时间他是不是太被情绪牵着走了,这不是他应该有的状态。

      在没有定论的情况下他怎么能就认定楚越身故了呢?

      况且桩桩件件也太过巧合,巧合的让人猝不及防。

      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在慢慢收紧,他却不知何时才是那悬颈的屠刀落下之时。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苏珏不由得后背发寒。

      深吸一口气,苏珏站在行宫大门外看了许久。

      与其说他在那不知真假的消息,不如是说他在与自己挣扎。

      云层逐渐聚散变换,顷刻间竟成落雨之势。

      不多时,豆大的雨滴从高空落下,街上的行人纷纷找着地方避雨,摊贩着急的收拾着物品嘴里责怪这突如其来夏雨。

      苏珏双手搭在额前,也转身离开。

      然而没等他走出几步,行宫的大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

      他刚转身回头,一把油纸伞就撑在他的头上,伞下的声音清润柔和。

      “公子,奴婢奉陛下之命带您去见一位故人。”

      苏珏定睛一看,撑伞说话的竟是中贵人灵均。

      他在一刹那微微惊诧,很快又恢复如常。

      “有劳中贵人。”

      “公子,请。”

      雨势渐大,二人一起乘车而去。

      与此同时,几匹传旨的快马也从行宫飞奔而去。

      雨丝连成玉幕,将天地笼在一起,辨不出虚实。

      ……

      就在这辨不清的天地混沌之间,西楚行宫是如此的巍峨挺拔。

      宫人有序的忙碌着,看着是少有的静谧。

      因着在行宫,从前在长安时一日一次的朝会改为三日一次。

      今日正值休沐。

      楚云轩卧榻的宫殿里空荡且暗,仅有几根长生烛。

      最大的一支点在楚云轩的寝榻旁,其余拢在当值的宫侍裙边。

      四处略无一点声响,所以突然响起的低声交谈分外明显。

      “陛下还没起吗?”

      屏风一侧的宫侍叹息。

      “承文将军等在外头,那要去叫醒陛下吗?”一个脸嫩的小宫侍问,大概是初次当差。

      “不,在这守着就好了。”另一个宫侍语罢又垂下头。

      蜡还很长,烛火在高处摇摇曳曳,背着寝榻散出微弱的光。

      楚云轩慢慢起身的身影映在屏风上。

      王城像就一座巨大的铁笼,大抵是为了关押一头巨兽而建,也深深囚禁着这里每一个人。

      那低沉的兽吼来自这里的主人。

      他正值壮年,心思深沉。

      就如同此刻,楚云轩身躯舒展,双臂张开,并等待着宫侍的伺候。

      小宫侍拽着裙摆,无声膝行几步,在一伸手就能碰到屏风的距离堪堪停下,然后等着楚云轩的发话。

      “承文将军还候在外面吗?”

      “回陛下,承文将军就在殿外等着陛下的召见。”

      “替寡人更衣,传膳。”

      “是,陛下。”

      从始至终,都无人敢抬头去看楚云轩的脸色。

      待一切事毕,楚云轩才下旨让等在殿外的承文将军进去。

      “微臣叩见陛下,惟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文将军跪地伏拜,心中忐忑不安。

      本是休沐的日子,他清晨刚起正准备打坐,无端的行宫里就来人传话,说是陛下要见他。

      那一刻,他心里转了百千回。

      是他的“推波助澜”被陛下察觉了吗?

      还是陛下唱够了君臣和睦的戏码,想换个。

      不管是那种猜想,他即将面对的都是天子的雷霆之怒。

      于是乎,承文将军怀着惴惴不安跟着宫侍进了宫等候召见。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如今进了殿,等待他的仍旧是漫长的未知。

      长生烛的灯花“刺啦”的瘦过了几轮。

      一片寂静无声中,承文将军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动的厉害,就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这些,楚云轩都冷眼看尽。

      良久,楚云轩才出声让承文将军起身。

      “起来吧。”

      “谢陛下。”

      承文将军小心翼翼的起身,也不敢抬头得见天颜。

      “寡人听闻爱卿近日来忙的很。”

      楚云轩的声音像是飘在耳畔,却又重如千斤,听得他是诚惶诚恐。

      “微臣只是处理一些杂事,算不得什么忙碌,陛下才是日理万机。”

      “爱卿向来是左右逢源,门庭若市。”

      楚云轩轻笑一声,说的隐晦,承文这个当事人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微臣惶恐知错……”

      承文将军只言知错与害怕,却不说错在何处。

      “爱卿有何错处?”

      楚云轩擎着淡笑反问,虽不气势压人,但仍旧雷霆万钧。

      “微臣,微臣不知,还请陛下赐教。”

      承文将军跪伏在地,姿态极尽谦卑。

      “之前民间流言如沸,这里面难道没有爱卿的推波助澜,坐收渔利?”

      明明是问句,落在承文将军耳中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诘问。

      “陛下何出此言,微臣是忠心一片啊!”

      承文将军冷汗直流,既然陛下言之凿凿,那就说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没瞒过这位心思深沉诡谲的帝王

      此刻他能做的便是装傻告罪,并证明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忠心?寡人看你倒是一副七窍玲珑之心!”

      楚云轩越发不耐,他最恨臣子对他阳奉阴违。

      有些东西,他可以给,但他们不能耍手段去要。

      “这些难道是寡人冤枉了你吗?”

      楚云轩随手一扬,一摞密信纷飞而落,正好落于承文将军身前。

      “你自己看!”

      承文将军狼狈的拾起密信去看,上面写着的正是他的谋算和作为。

      无不不清,无一不明。

      甚至仔细到他何时就寝,何时见客,何时作息。

      这让他不由得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陛下对他的监视竟到了如此地步,他却浑然不觉!

      但说句实话,他确实没有推翻楚云轩的心思,他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地位。

      若无一切神鬼之事,他便没了在天子面前卖弄的价值。

      所以,他只能“装神弄鬼”并放任流言发展。

      他本想着到了紧要关头便去御前献策,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那雍州王竟起兵作乱,这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然而事已至此,他此刻要做的是在天子的震怒下保全性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陛下还信奉神明,他就还有用武之地!

      “陛下明鉴!微臣从无二心啊!”

      “哦?是吗?”楚云轩眼神冰冷,目光扫到承文将军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承文将军不由咽了咽口水,却仍硬着头皮颤抖着开口,“陛下明鉴,微臣知错,微臣只是想长久地侍奉陛下……”

      “所以你便不顾寡人的声誉?”

      楚云轩还没有打算轻易放过承文将军。

      “微臣不敢,微臣一时鬼迷了心窍,以后不敢了,还请陛下宽恕!”

      “以后?你还想着以后?”

      此话一出,承文将军立时浑身冰凉。

      陛下杀心已起,他的生死不过在其一念之间。

      不,他不能死!

      “当然,当然是有以后,陛下千秋万代,国祚绵长,微臣愿以微薄之力助陛下成就大业!”

      “除了装神弄鬼,你能做什么?”

      对于承文将军的反应,楚云轩一点也不意外,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荣华富贵。

      自然,他也舍不得这么趁手的傀儡。

      不过适时的敲打才能更好的掌控,否则“傀儡”可是会不听话的。

      “陛下心里想什么,微臣便能做什么!”

      “那寡人现在心里想是的什么,你若说的不对,寡人立刻杀了你。”

      听得此言,承文将军眼珠一转,心中立马有了计较。

      “陛下此时心里装的是西楚江山!”

      他言辞恳切,情绪动容,跪地久久不敢起身。

      他也是在赌,自然会怕。

      “好好,说的好,看样子你是愿意为寡人鞠躬尽瘁了?”

      借着承文将军剑走偏锋的回答,楚云轩露了几分笑意。

      这个傀儡还算中用。

      那便暂时活着吧。

      “微臣自然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

      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无忧,承文将军那颗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只要活着,他就不会输!

      况且,他还有另一张王牌,想必陛下会很喜欢。

      但时机未到,他还不能轻易显露。

      “既然如此,有件事还真是非爱卿莫属。”

      楚云轩笑得阴沉莫测,承文将军膝行接过一张信纸看了半晌。

      “如何?爱卿可有异议?”楚云轩出声询问。

      “启禀陛下,微臣并无异议。”承文将军不敢推辞,立马表了态度。

      “好,那就放手去做吧。”

      “是,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

      雨势渐歇,倒是将天地洗涤一新。

      李书珩与林宸同时接到了楚云轩的旨意。

      一份是加封王侯的无上荣耀,另一份拔擢官员的恩赐。

      二人捧着旨意皆是同一种心思。

      陛下到底意欲何为?

      “世子殿下,这可是前所未有之大恩典啊!”

      宣旨的人连声向李书珩这位新封的璟王道贺。

      在他们眼里,世有九州,所以分封九侯,如今却是又多了一位王爷,这难道不是陛下格外的荣耀恩典吗!

      可子与父同列,也是闻所未闻,李书珩不知喜从何来,但面上不显露半分。

      “各位寺人一路辛苦,陆羽,替本王好好答谢诸位寺人。”

      “是,王爷。”

      ……

      另一边,马车一路急行,最后停在了诏狱前。

      苏珏毫不意外,只是他还不知楚云轩此举意欲何为。

      他跟在中贵人灵均的身后,二人都不说话。

      等到了门口,中贵人灵均才缓缓启唇,“公子,请。”

      苏珏微微颌首,然后跟着守卫进了诏狱。

      这是苏珏第二次直观的感受到诏狱的残酷。

      魂飞汤火,惨毒难言,一点也不为过。

      每一间牢房都昏暗狭窄,四面是墙,只有一门一窗,狭小的窗口透进来一缕微弱的光线,泥灰的墙壁上布满斑驳的污渍血痕,潮湿的泥土地面坑洼不平,角落里胡乱铺着一层乱蓬蓬的茅草,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刺鼻的霉味。

      有人的双腿已被打断,整个人像一摊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一身破烂的衣服上布满血污,多处皮肉溃烂生疮,周身散发出一股子刺鼻的腐臭气味。

      也有人被悬空吊起,乱发披面,隐约露出一张可怖的面孔,但见他眼球缺失,鼻塌嘴烂,牙齿全无,脓血从嘴角处缓缓滴落,他不时痛苦地□□几下,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股股血沫子不可遏制地从口腔里涌出,顺着嘴角淌落下来,将前胸晕染得一片血污。

      而狱卒的胳膊高高地扬起,手里的皮鞭接连挥动,呼啸的鞭梢劈头盖脸地落在他的身上,顿时留下一道道血痕。

      苏珏不忍去看那些惨状,这里面有多少罪有应得或是屈打成招,他也是说不清的。

      可那些哀嚎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到了。”

      走了半晌,守卫指了指最后一间牢房,苏珏顺着守卫手指的方向看去,里面坐着的正是韩闻瑾。

      即便沦为阶下囚,韩闻瑾依旧安然自若,他与其他牢房里的犯人侃侃而谈。

      经史子集暂且不论,韩闻瑾讲的都是他年少时游历的奇闻异事。

      也各自说着自己的见闻,什么地方的狐狸老鼠成了精,哪里出了什么奇事,惹得大家笑语不断。

      而他的堂弟韩闻渊在另一间牢房里闭目打坐。

      兄弟二人形容松弛自在。

      仿佛此地不是诏狱,而是从前辉煌的金殿。

      “公子,时间不多,话也是说不了几句,陛下的意思是看一看便可。”

      “韩大人……”

      于是苏珏就站在那里看了半晌,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或许对于韩氏兄弟来说,这便是一种解脱。

      但,真的是解脱吗?

      “公子,时辰差不多了。”

      见时辰已到,守卫出声提醒,苏珏没有反驳,转身跟着他悄悄离开。

      不过就在他转身之际,牢房里的韩闻瑾似有所感,他往苏珏方才站过的地方看了一眼,却又摇头叹息。

      “大抵是眼花了……”

      待苏珏从诏狱出来,中贵人灵均仍旧等在外面。

      这让苏珏很是诧异,事情还没结束吗?

      “公子,陛下想见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波澜丛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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