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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交代 ...

  •   高惟在剑出鞘时,便吓得一下去吸进去好大口凉气,到被剑抵住脖子后,那口气是出都不敢往外出了。

      他绝不相信,真有人胆敢当街戳穿他这个高家公子的喉咙。

      可高惟对上那一双凤眸。

      气势凛然,蕴着的寒芒比剑锋更锐利,刹那间便好似真封住他的喉咙,让他再不能动弹分毫。

      直到连祁又道:“说话。”

      高惟才如临大赦般,颤颤悠悠开口。

      高惟:“天......天地良心,子麒兄,我哪儿有那个胆子!”

      连祁见高惟满脸血色尽失,眼睛惊得瞪起来比他那张脸更圆。

      的确不像有胆子能瞒着自己偷摸同他长平侯府上的姑娘定亲的模样。

      但那些匪徒嘴里叫着高丞相,而自离开长平侯后,连祁又发觉高惟一直偷偷摸摸跟着自己,要说今日这桩匪徒绑人之事同这高相一家没有半点关系,连祁确信绝无可能。

      他直接将话挑明:“那是如何,我倒想知道你们高家人究竟做了什么?”

      管高家什么相爷什么国公。

      既敢把事惹到长平侯府上,连祁岂是个好相与的性子,更不用说还牵连到这府上最弱气最爱哭的小哭包曹肆月身上。

      若非自己今日提前返京凑巧碰上这帮劫匪,那小哭包要受得恐怕就不止是流一通眼泪了。

      高惟:“哎,子麒兄,此事说来话长的确是我们出了差错,我代高家向你们陪个不是。

      这具体的说法于这大街上实不方便,所以我才一直跟着你就想等个更妥当的时机呢。”

      连祁的剑依然没有移动半分。

      反倒是,忽起的北风裹着雪花零星地洒落几片于剑身之上。

      不知是否如此,高惟感觉抵住脖颈的剑尖更凉几分。

      他无可奈何,最后竖起三根指头。

      高惟:“我发誓,我对天发誓一定会给你满意的交代行了吧。”

      终于,剑锋往下一滑。

      连祁左手拿揩布一抹将剑身上的点点白斑擦尽。

      他开口道:“高守心,你的交代不光该给我,若真有事什么交代都不够了。”

      话音落完,剑顷刻回归鞘中。

      与此同时,高惟身上那件厚厚的貂裘竟随之散开滑落。

      寒风骤然入骨。

      高惟赶紧把一把揪住貂裘的领口重新提起来,这才发现貂裘上的系带全被挑断。

      连祁的马朝前踏了两步与高惟的马并列,在马上侧了侧身子挑起唇角,用只有他二人听得见的声音又补了句话。

      连祁:“我家小月儿一路都得拽着个黑斗篷,你也应该尝两分滋味。”

      貂裘多重,高惟还得骑马。

      但也无可奈何,谁叫的确是他触着别人霉头了呢。

      高惟:“知道了,知道了,子麒兄。

      这样我这儿有张没写数的银庄兑票,你便让你家妹子随便填就是。”

      高惟一只手得一直得拽着貂裘防止落下,所幸马停着,他小心翼翼松开拽缰绳那只从袖中掏出银庄的兑票。

      连祁:“高守心,你当长平侯府缺银子?”

      高惟见连祁没有接过的意思。

      可他不拽着缰绳心中实在不把稳,一边朝连祁解释,一边朝连祁的属下招了招手。

      高惟:“子麒兄,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年纪的小姑娘总开始有几分不欲都叫长辈知道的心思了,多备些私房才自在。

      方儿,我在侯府前听着你亲妹子连芸这两日受了寒,不若你就以送药关心为理由辛苦你这属下再回去跑一趟,把兑票也顺道带去,若曹姑娘还有别的想要我来日再补。”

      长平侯府的世子连祁今夜将剑出鞘两次。

      手一抬一放便似救下了曹肆月性命、护住她清誉,更从齐国公高丞相三子高惟那儿为她讨了一份实实在在的歉意。

      可长平侯府中曹肆月竭力要替她贴身丫鬟知夏讨个公道的举动下场如何便就很难说了。

      ......

      ......

      几个时辰前,侯府众人在看见曹肆月和世子爷一同回府时,心中还嘀咕过莫非是秦夫人默许二人。

      但现下北风愈吹愈烈。

      众人都在冬衣里愈缩愈紧,瞧这小孤女却趴在冰凉凉的地上,原先披着的黑斗篷被吹开。

      发丝散落,发顶已落上一层寒霜。

      可侯府主母秦夫人脸上连一星半点的怜惜之情都没有。

      秦夫人平平一句:“月儿,哪有什么恶匪?

      看来你那发了癔症的丫鬟的确病得不轻,绑起来都能给你惊吓着了,张妈妈明日找个法子把这丫鬟打发了吧。”

      立在一旁的张妈妈一听便立马答:“是”。

      张妈妈是侯府里管事的老婆子了,更是秦夫人的心腹。

      今天的事旁人不明就里她心里却明白得很。

      张妈妈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曹肆月,一张小脸冻得通红眼泪都要结霜了,模样可怜至极。

      偏曹肆月的五官,又最是那种娇柔可人的。

      尤其一双荡着波光的水杏眼,多瞧两眼便不光是可怜,简直是楚楚可怜无法不惹人疼惜。

      曹肆月:“伯母知夏没有发癔症,不是恶匪那就定是有小人蒙蔽了伯母。”

      曹肆月:“知夏是打小就跟着月儿的,伯母,无论如何总也要请大夫来瞧瞧才能做定论啊。”

      “咚”的一声,曹肆月在地上磕起头来。

      曹肆月:“求伯母,求伯母开恩!”

      那一下下磕头。

      看得张妈妈都觉着自己额头疼。

      可曹肆月越惹着人疼,便越像一根扎进自家夫人心里的利刺。

      平日再安分守己又如何?

      这小孤女实在是惹着了不该疼的人疼。

      张妈妈附耳到秦夫人身边说道:“夫人,门房传话,世子爷手下那个阿忠运了车温补的药材回府,他说重得很,要亲自给二小姐和曹小姐分别送院里去。”

      今日曹肆月一出戏,不论有没有刻意存心闹大想得侯爷和世子爷做主,都算彻底触到这位侯府主母的逆鳞上。

      秦夫人:“今夜府里有丫鬟癔症发狂,惊吓了二位姑娘,月儿更是被吓得难以起身,你们几个还不快把她抚回房好生休息。”

      秦夫人方才的语气是平平,现在就是入骨冰凉。

      秦夫人:“至于祁儿那边的人,也就这般照实回了,只把药材拿进来便是,二位姑娘不方便见人。”

      秦夫人说完这话扭身便走。

      众人见状随上连半个的眼神也不敢再给曹肆月,唯余曹肆月自己院中的几个丫鬟还需将这不断哀求着的小孤女从地上拖起给拽回房里。

      许是都看懂了夫人今天的眼色,许是大晚上被闹这一通又拖又拽的也辛苦。

      春燕领着头就像处置知夏那般,除开没绑绳子,直接把曹肆月往屋中地上一扔。

      春燕:“哼,还真把自己当成个小姐了。”

      春燕没加炭没点灯便退出去将房门从外插上,彻底反锁起来。

      原本绑在屋中的知夏,已然不知所踪。

      曹肆月一个人又黑又冷,头上磕破了皮更疼得厉害。

      终于,疼痛把她的脑袋疼得更清醒了些。

      或许是太多年的相安无事,或许是今日连祁的表现,或许祸根就在昨夜那一场满是妄念的惊梦里。

      曹肆月竟以为侯府里,总会有人愿意为她做主的。

      曹肆月:“是肆月错了,肆月知错了……”

      被扔在地上的曹肆月还是用手支起了身子,努力拍着门向外祈求。

      曹肆月:“都是肆月错了,你们告诉伯母肆月知错了,让她放了知夏吧……”

      可惜她这点的尝试、几句徒劳的哭喊,只能渐渐被没有任何回应的寂静和无边的黑暗吞噬。

      曹肆月恍然重新明白回来。

      让她能在府中活下来的的确不是她的谨小慎微,可若不如此,她不过是活得再不好些,甚至牵累到旁人身上。

      可怜这府上唯一一个真心对她的侍女知夏,如今算是彻底被她害了。

      头上的破口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疼,寒冷带来知觉的麻木掠走曹肆月最后仅存的力气。

      她靠着那扇被从外面插上锁得死死的房门无力地垂下手闭上了眼睛。

      从眼眶不断涌出的泪水淌过脸颊,是她唯一能感知到的温热。

      而除开自责悔恨的哭泣,她委实什么都做不了。

      无父无母一无所有的她,唯有眼泪可以越流越多。

      这样昏暗冰冷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曹肆月的大脑彻底陷入昏沉的混沌。

      直到,一声稚嫩又没好气的“诶”从中破开。

      曹肆月被这声骤然一惊,浑身绷紧一刹,睁开双眼。

      视线因她眸中含泪被覆上一层水雾,眼前的景象略显迷蒙,但更大的迷蒙是她心中升起的困惑。

      她是抱着膝盖坐在草坪上埋头哭了许久么?

      不对。

      曹肆月分明记着如今是冬日,身下怎会有绿草……

      她又摸了两下自己的胳膊,没有厚重的冬装,却反倒一点也不冷了。

      那个一开始唤醒她的声音又张口:“别哭了,怎么我无论什么时候回来无论在哪儿都能听到你在哭啊?”

      曹肆月随声仰头望去。

      印入眼帘的巨大梧桐,这的确是在她院落附近。

      曹肆月今日跪着求秦夫人的地方正对着这棵大梧桐,她记得清清楚楚树叶全树落尽,仅剩挂着雪霜的枯枝。

      可现下这棵树抽出新芽,俨然春日已至。

      这都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

      当曹肆月把头完全扬起都快是朝天望去时,终于找到了发出声音的人。

      而后,她的嘴彻底张成一个圆形。

      坐在树冠顶上的男孩,身形虽小最多不过十岁,脸庞更稚嫩无比,棱角也被幼态掩去不少。

      但,他那双凤眸挑得幅度一如既往。

      一句“听得人心烦”,连祁朝下一跃稳稳落在曹肆月身前,朝她伸出手。

      小少年的手中是一块素布:“拿去,擦干,不许再哭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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