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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梅枝 ...

  •   谢淮骁看日出的习惯是在虎岭关戍边时养成的。

      靖南王谢孟宗得知先帝要派谢淮骁去虎岭关,特意托人向那儿的守将陈敬递了信,倒不是要他如何关照谢淮骁,只是希望能多锉锉他的锐气,别让他领着靖南王世子的名头在虎岭关瞎闹。

      信纸将信封撑成了厚厚一包,谢孟宗的话只占了半页,余下的那一大叠,都是王妃沈妤想说给儿子听的体己话。

      谢孟宗还没有被封去荆城的时候,也是守的虎岭关,从雁都过去要足足大半月,还是赶快路的情况下。

      沈妤每年都是夏前去,过完中秋便启程回雁都,然后再等下一年的夏前。

      夫妻两人在虎岭关见过许多景,最喜欢的还是在烽火台上看的日出,沈妤倒不是特意在信里说的,曾经在那边的见闻,都捡了她印象深的写在信里给谢淮骁听,只是着墨有区分,谢淮骁看了许多次,才发现娘亲不经意露出的那点偏心。

      他便也在闲暇的时候往烽火台跑,次数一多,又正好该提他领事,陈敬便干脆让他领了一支哨兵营的小队带着,成天守着那儿。

      离开虎岭关便再也不见山,一马平川,烽火台下,谢淮骁见得最多的就是野草,绿了又枯,被雪盖,等雪一化,又飞快地发了新绿。

      好些人见多了只觉得枯燥,他却不觉得,每天在这里看着不完全一样的日出,怎么都不腻,日落在虎岭关后头,山盘着山,层层叠叠,反而见不着。

      这一侧见不到长河落日,但能看见不总是那样直的孤烟,孤鸿落霞也不总是相伴相随。

      沈妤在信里写的,谢淮骁几乎都看过了,再后来的那些,是他自己看见的新东西,写在家书里,分了两份,从北到南,去了各自该去的人手里。

      不过,谢淮骁发现他总是只得到一份回信,之后再出去的信,便也只有一份。

      一草一木一丝风吹草动,谢淮骁都记在心里,敌袭时,他是第一个发现的。

      但回雁都之后,看日出而已,于他反而成了一件稀罕事。

      明明每日天不亮便去上朝,披星戴月,从太和殿出来,外头早已大亮。

      好不容易得了闲暇,又是春休,离了笼子打算偷偷小憩一会儿——

      谢淮骁是真不怕得罪宋青梧。

      但,他的眼神瞥见在关宁后头一直朝他压手递眼神的钟伯,又想了想自己卧房里用来算自己何时休致的历,就剩下一百多页了。

      能忍一忍便忍一忍,在休致前,他总还得看宋青梧的脸色领月俸。

      噗呲一声,心里那点小火苗就这般被压灭。

      “见过陛下。”谢淮骁上身略微前倾,合手作揖,答他的话,“臣无诏擅自离开雁都,愿意领罚。”

      他刚从温泉里站起来,身上衣服湿贴贴的,棉布被浸得透,底下明晰的轮廓被池边的人看得真切。

      许是这方温泉池太好,热气缭绕,宋青梧觉得有些熏眼,便闭了闭,说:“好好的初一,朕尚不至于如此不讲理。”

      谢淮骁得了这话,才直起身,见他闭着眼,便招手唤来关宁,说:“这儿的温泉硫磺熏人,公公先带陛下进屋里去休息。”

      “嗻。”关宁甩了拂尘在腕上,躬身弯腰,伸手去扶宋青梧,“陛下,老奴扶您先进去。”

      “不必。”

      宋青梧掀开眼帘,借着拢一拢怀里梅枝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躲开关宁伸来的手,吩咐他说,“把朕的短衫拿来,还有给谢尚书带的东西,热一热,和不染愁一齐端来。”

      他的声音轻,落在谢淮骁耳里却像重重落下的鼓槌,蹙了眉。

      谢淮骁本就没有和另一人同泡一泉的习惯,更遑论和宋青梧。四周光秃秃,除了雪还是雪,缭绕雾气氤氲,他置身于此,落在外人眼里是倜傥不着调,是潇洒,不痛不痒地吃几本参他的折子便揭过了,宋青梧若是如此,那些肱骨老臣怕是各个要去撞太和殿的柱子。

      有违礼法。

      不合规矩。

      谢淮骁说:“这里露天席地,也没个屏风遮挡,陛下清晨又爬了山,雾重气寒,还是让关公公扶您进屋里先暖暖得好。”

      关宁离得近,谢淮骁的话音刚落下,他便察觉到身边主子微妙的不虞。

      谢淮骁就像未曾发现,甚至见宋青梧不回应,又拱了手作揖,冰天雪地里,身上的湿衣服已经凉透,他身体站得板直,不曾抖过一下。

      这方温泉当真是好池子。

      腾腾的水汽拢着里头如松一样的人,宽肩窄腰,白皙翩然,眉间的红痣若隐若现,若是把关宁手里那一柄拂尘放在他手里,到真像是云游至此的世外仙,不怪雁都那些未婚配的男女都将他放在心尖尖上。

      偶尔出宫一回去体察民情,茶楼里那些朝气蓬蓬的年轻小辈大多谈论的都是他。

      疾苦听见得不多,遐思风月倒是塞了满耳。

      还有递到御前那些想为家里子女讨个与谢淮骁御赐姻缘的折子,堆了掌宽一摞。

      宋青梧轻哼,说:“谢尚书受得,没道理朕就受不得,关宁,拿衣服来。”

      关宁欲言又止,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谢淮骁,但宋青梧吩咐了,这儿没有人敢忤逆他,只得应了一声,去后头让人快些把陛下泡温泉的袍衫拿出来,顺便又吩咐人跟着谢康和钟石青去屋子里,将带了一路的早膳热一热。

      一句话过,周围的人竟是有条有缕地散了个干净。

      谢淮骁蹙眉,知道这回是怎么也躲不过了,便索性打算往旁边挪一挪,温泉池底的地面并不不平,他现在站的这处算得上是最不硌脚的,准备给宋青梧腾出来。

      只是还不等他腾开位置,清雅淡香便扑了满面,一簇红落在眼前,还有从黛色窄袖里伸来的手。

      修长白净,青色脉络在皮肤下蜿蜒,手指看着比谢淮骁的稍微长一些,松松握着粗粝的梅枝。

      宋青梧说:“今天出来时路过御花园,正巧见到这一捧梅开花,难得一见,便折了想带给谢尚书也瞧瞧。”

      谢淮骁喜欢梅,并不是秘密,谢府中他住的青檀院里栽了半园子,围着一方荷塘,金红的锦鲤被喂得又长又胖。

      他顿了顿,伸手接过宋青梧递来的梅枝,指尖不注意,碰到了宋青梧的掌心,微凉的触感让他诧异了一瞬。

      宋青梧穿着缝了羊绒的棉袍,掌心却比他这个泡了水起来晾在雪地里的人还要凉一些。

      “陛下,陛下。”关宁双手捧着宋青梧泡温泉的短袖袍和五分裤出来,一路走一路还在劝,甚至斗胆借了谢淮骁的名义在劝,“陛下,您就听听谢大人的话,咱们去里头换,外头实在是凉呀。”

      宋青梧蹙眉,抿了唇,一手拿走关宁捧着的衣裤,说:“朕知分寸,再去寻个瓶子,帮谢尚书将梅枝插起来。”

      关宁看向谢淮骁,眼神里满是求救,只不过谢淮骁没瞧,他抱着梅枝,往旁边挪了挪,水声哗哗,将刚才打算让的位置空了出来。

      关宁只好又进去屋里。

      谢康用来给谢淮骁放狐裘的躺椅就在宋青梧腿边,他将手里的衣裤扔在上头,便打算解开腰间的束带。

      谢淮骁的余光掠过,转过了身去。

      天子更衣,他们这些臣子也是没资格瞧的。

      将梅枝放在托盘边,谢淮骁便重新坐进了水里,身后窸窸窣窣的,不一会儿便传来破开水的动静。

      他不自在极了,浑身不由自主地紧绷着。

      宋青梧踩在方才谢淮骁站着的地方,手在温泉里浸了一会儿,才朝他后颈的方向撩了一捧水。

      谢淮骁不得不回头看他。

      宋青梧的短袍衫是锦缎做的,玄色,袖口印着龙形暗纹,水里一泡便显现了出来。

      开着襟,宽厚结实的胸膛让谢淮骁愣了愣,胸腹肌肉的轮廓竟是比他自己的还要深。

      冷白让青筋走势变得格外清晰,深深没入,谢淮骁脸色变得莫名,他确实许久不曾同宋青梧这样亲近过,上一回见他这样还是自己去虎岭关前,一时恍然,他竟是长到如此大了。

      不过很快又释然开,若非是这样,又如何握得住朝堂权柄,不是早就明白了么,宋青梧连四年前那个宋青梧都不是了。

      关宁从谢康那里得了一个细长的白瓷花瓶,匆匆过来,将谢淮骁搁在边上的梅枝插好,瓶放在了两人身后的池边。

      关齐捧着一方托盘,上头是一碟捏得精致的水晶饺,皮薄馅儿厚,边上还放了一小碟调好了味的辣油,两双象牙箸,两个白瓷酒杯,和一壶不染愁。

      同样放在两人身后的池边。

      宋青梧摆摆手,示意不用守在边上伺候,关宁便带着关齐一道,退了下去。

      酒壶壶嘴散出了酒味,混着梅香,谢淮骁在不知不觉间,稍微放松了一些。

      宋青梧亲自倒了两杯,不过放到了一旁,只是取了一双象牙箸,递给谢淮骁。

      “宫里酿酒的师傅说,不染愁里用了些青提一起酿,放得更凉一些口感会更好。”宋青梧说,勾唇浅笑,“谢尚书先尝尝饺子,年初一,讨个好彩头。”

      谢淮骁接了他递来的筷,不咸不淡地拒绝:“臣刚才已经用了一些家里寄来的糯团,暂时用不下别的,倒是陛下一早便来看望臣,定是来不及用膳,请您先吃一些。”

      宋青梧仿佛没听出他的不愿,看见了另一边早已凉了的糯团,问:“荆城的初一是吃糯团么。”

      谢淮骁点了点头:“是。”

      “那劳烦谢尚书递过来一些,”宋青梧说,“朕还从未尝过。”

      他朝谢淮骁的方向靠了靠,动作间卷动了一股温泉水,柔柔地裹住了谢淮骁的小腿。

      “已经凉了,陛下。”谢淮骁没有动,“会坏了您的胃。”

      宋青梧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色淡,说着贴心话,眼神里却没有透出半分关心来。

      他叹了气,眼眸垂落下,纤长的睫毛蒙着水雾。

      “知道今日来找你,是扰了你的清净。”宋青梧说,又重新看着谢淮骁,眼里落寞,“可是,谢哥哥,宫里太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0v0挂一个预收《长得好看怪我咯》,下面是文案——
    清水剑宗嫡传弟子桑度岁白发金瞳,天人之姿,冠绝修真界。
    世人明知清水剑宗修无情道,向桑度岁求结道侣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偏桑度岁玩心大,来一个便认下一个,虽不答应做道侣,却都是他的“好哥哥”。
    宗主桑玉气急,骂他失了道心修不成大道,不如早早退出剑宗,另寻良处。
    桑玉本是吓一吓他,谁都晓得桑度岁天赋绝佳,自己退隐后,下任宗主便是桑度岁。
    见他听后,沉默不语,并回房里闭门不出,桑玉以为他闭门思过,顿时十分满意。
    谁知三日后,桑度岁深夜来访,说:“师父说的没错,徒儿思虑良久,觉得自己当修有情道,徒儿不想拖累师父和剑宗,便就此割袍,日后有缘相见,当还是叫你一声师父。”
    桑玉大惊,正想拦他,却不知桑度岁得人相助,躲过他施下的法阵,当夜就下了拭剑山,无了影踪。
    桑度岁并非一般人,事关重大,桑玉只得去求了闭关问道的老祖宗。

    桑度岁顺利下山,自觉该有礼貌,便主动许了帮助自己的那人一个承诺。
    桑明烛面露为难,犹犹豫豫,说自己中了他人施的咒,体内灵气过多,若不疏散,不日变会爆体而亡。
    桑度岁听到他有此劫难,心里着急却不知如何是好,便让桑明烛自己提议,他都答应便是。
    桑明烛说:“你做我的道侣,待我解了咒,便就此别过。”
    桑度岁看了看他的脸,又想了想他本就高深的修为,没有犹豫太久,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离开宗门,师父定会求老祖宗来抓我。”桑度岁说,“我可以做你道侣,但是先说好,老祖宗要是追来,我可帮不了你。”
    桑明烛笑了笑:“没关系,我不怕你老祖宗。”
    1.假正经恶狗攻x真纯情美人受
    2.桑明烛x桑度岁,桑度岁视角先婚后爱,就爱白毛美人受!!
    3.身心唯一,攻受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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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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