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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韩佳戴着耳机,差点错过敲门声。

      开门看到来人,韩佳轻挑起眉。戴琳斯显然是喝了不少,素颜状态下双颊通红。

      她手里拿着一瓶红酒,扎了个香槟色蝴蝶结。简单的包装,但因为是酒庄限量供应,因此显得很有心意。

      “见面礼,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给你。”戴琳斯说了一个人名,韩佳也认识,且关系不错,“她说你喜欢喝酒。”

      “谢谢。”韩佳没有推辞,单手接过,“要进来坐坐吗?”

      戴琳斯一直在笑,似乎是觉得韩佳没有一丝破绽的态度十分有趣:“改天吧,刚和Chadwick聊完,准备休息了。”她摆摆手,意有所指般对她抛了个媚眼,“我们总会有机会喝一杯的,你说呢?”

      韩佳和她对视几秒。

      “当然。”韩佳一只手扶着门,神情不变,“谢谢你的酒,Dennings。”

      ***

      第二天拍摄现场,韩佳到的时候文淅川正和菲利特斯站在一起,和副导演三人一起讨论接下来的机位。

      韩佳让丁晓珊和小文到休息区等自己,随后径直走到他们身边。菲利特斯正对着韩佳,见她过来,朝她点了点头,文淅川见状也微微回身,神色看不出昨晚喝过酒的样子。

      他穿得和昨天一样轻便,挽起袖子的白衬衣和西裤,裤腰上别着对讲仪器。

      “Jacey。”在片场,文淅川一般都这么叫她,文淅川的团队外国人占大多数,大家几乎都在用英文交流,“昨天的伤怎么样?”

      韩佳说:“小擦伤,都处理好了。”

      文淅川把目光从她的膝盖回到她脸上:“昨晚本来想去看看你,但陈恬给我来电话,后来太晚了,我就没过去。”

      韩佳笑了笑:“我看剧本也睡不着,不过下次真的不用为了这些小事来看我。”

      身边来来往往许多人,文淅川看着韩佳淡笑的模样,没有说再多。

      因为剧本调整过,在最后摔倒的时候换了一种叙事方式,为了呈现出幻境和现实的颠倒错位感,文淅川决定用实拍的方式拍出地面震动坍塌的画面。

      道具组和技术部门挖空了一块草坪,在上面搭建实景,草坪底下安装了一个滚动装置,演员们需要在上面完成这里最关键的一场戏。

      道具组还在布置,这块地昨天韩佳跑过许多次,居然也没发现有一块做了特别处理。等文淅川说明情况让她上去试试的时候,韩佳扶着他的手踩了上去。

      “从摔倒开始,地面就会开始‘坍塌’,我们先来两次,让你们适应。”文淅川收回手,对比他骤然高出一截的韩佳说明情况,“这里会有两个机位,I max摄像机在你们前方,开始的时候我们会给一个变焦镜头,然后你从这里爬起来,侧半身对着画面,我们会给你和Dennings一个脸部特写。草坪底下有滑轨,I max摄像机会从你们中间过,从你的视觉延伸到背后的全景,然后你回头看向镜头。”

      韩佳点点头,她踩了踩脚下的草地,感觉和平时的没什么两样,效果很逼真。

      “会挡住Dennings吗?”韩佳看了眼前方的机位,比了下距离,“这里节奏会变快是吧?没有长镜头。”

      “不会挡到,但景会切得很快,为了增加后期的戏剧性,还有紧张感。”这时候“地面”摇晃了下,文淅川眼疾手快地扶住蹲下来的韩佳,宽大的手掌罩在她的小臂,“你不用考虑其他,给好表情,尽量不要受伤。”

      “好。”

      等戴琳斯就位,两人同时站在定好的位置上,随着文淅川一声“先试试”,工作人员启动装置,“地面”很明显地开始晃动起来。

      草皮是铺上去的,随着装置的滚动,地面呈现出碎开皲裂的效果,戴琳斯顺势“摔”倒,韩佳被她带了一下,起身时很自然地按照文淅川的话侧身对着镜头。

      文淅川说:“就是这样。”

      菲利特斯带着摄影机坐在前方的滑轨上,文淅川站在他身侧,看着装置调快了速度,直到韩佳明显有些站不住了才喊了停。

      韩佳努力适应着这种晃动感,低头询问戴琳斯:“再来一次?”

      戴琳斯点点头,站了起来。

      文淅川等道具组修复好了草坪,拿起对讲机:“再来一次。”

      第二次比第一次效果要更好,但晕眩感仍然挥之不去,哪怕做得再逼真,这种失重感还是会让人感到生理不适。文淅川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在她们维持这个状态的时候开始试拍。

      因为之前排练过,前半部分镜头给得很准,比较难的地方在于摄像机要从轨道拉近,镜头要刚好从两人中间穿过。韩佳和戴琳斯又先后调整了几次位置,所幸所有人经验都很丰富,很快菲利特斯就对文淅川点了点头,说:“可以正式开始。”

      文淅川点头,看着摄影和灯光就位,对场记示意。

      I max摄像机运作后发出极大的噪音,混合着风声,显得格外嘈杂。

      这一次戴琳斯摔得实打实,整个身体几乎是顺着装置滚动的幅度跌出去,韩佳感觉到下半身明显往下坠,在摔倒的同时喊了台词:“Glin!”

      夏末的林城降水仍然很多,有时候甚至会下暴雨,文淅川专门挑了大阴天拍摄,并时刻让人监测降水,要的就是风雨欲来前的真实场景。

      韩佳在喊出格琳的名字时表情就变了,风吹乱着她的头发,配合上做了接近两小时的妆效,让她的神情显得十分狼狈。那一声呼唤像是开启了一个开关,让整个场景变得十分具有紧迫感,气氛也随之变得恐怖起来。

      格琳发出痛吟,她的脚扭到了,尝试爬起来,却做不到。

      伽罗叫着她的名字,她好像不熟悉这个发音,也做不到流畅地表达,简单一个单词仿佛要在嘴里嚼碎了才能艰难往外吐,这让她显得尤为易碎,好像随时一场大雨都能把她砸开冲散。

      乌云缓慢压来,周围的一切仿佛也在随着伽罗动摇的心急速晃动,特意制造的光束让人眼花缭乱。

      现场没有一点人为制造的声音,这种爆发戏让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文淅川看着监视器。

      画面中的伽罗回过头,看着灰茫沉寂的村庄,画面自她视线往后延伸,荒芜的草野后似是藏着某种庞然大物,比下压的乌云更让人觉得可怖。

      十数秒后,伽罗回过了头。B监视器中,伽罗紧紧抱着格琳,看向前方。

      文淅川盯着监视器,看韩佳张着嘴,像是还在唤着格琳的名字,也像在进行某种求救,此刻镜头从她身后拉回,放大到她的脸上。

      “Run!”

      天边轰然响起一声闷雷。

      随着格琳的喊声,众人好似打了个激灵,发觉后半段开始伽罗几乎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文淅川戴着收音耳机,清楚监控着每一个细节,看她身后的乌云把她渐渐吞噬,也看着她的眼神从恐惧,到茫然,让这一幕显得无声胜有声。

      不远处的剧照师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幕,文淅川听不到连续的快门声,平静地喊了“cut”。

      “补特写。”

      听文淅川这么说,菲利特斯放下摄影机歇了口气,摄影助理为其检查胶片。

      旁边的副导演凑到文淅川身边,问:“不用再拍一版更外放的吗?Jacey前面好像少了几句台词。”

      “不用了。”文淅川垂眸,摘下监听耳机,“这一版的效果足够了。”

      在这部电影中,文淅川给演员们设计的台词并不多,尤其是现实线里的部分,伽罗作为一个失语症患者,所有的心理情景都需要用到演员最细微的演技表现。

      而在看到韩佳方才的表演后,文淅川就已经确定,把这个故事的原型告诉她是正确的决定。在经过昨天他几次有意调整后,韩佳已经明白了自己需要表现的是什么,并且准确地把其放大呈现了出来。

      她在保持对镜头的对话感。

      她也明白了他对台词大面积留白的用意。

      ......

      “这部电影好像对你很重要。”

      “为了全她的遗憾,我才把这个故事改编成现在这个版本。”

      “我是格琳。”

      “现实里伽罗死了,‘格琳’活了下来,而剧本里,格琳死了,但伽罗还活着。”

      ......

      一个活着的格琳。

      一个背负着伽罗的梦想在故事中求死的母亲。

      她的确是一个无比优秀的演员,从那些故事里,从他设计的视角和台词中,就明白了他藏在一切好话背后的私心。

      不过是作为一个儿子,借由伽罗的视角,去尝试与母亲交心。

      最后一个镜头拍完,韩佳喘着气走到草坪边缘。

      文淅川等在下方,见她过来,朝她伸出手。

      这个举动有些过于亲密,但文淅川做得太自然,反倒像是一种绅士行为。韩佳的神情同样自然,没有表现出一点意外,伸手握住,掌心里有泥也有汗,很快就把两人交握的地方弄得黏糊一片。

      但文淅川没有在意,他稍微使力让她稳稳落地。

      周围都是人,文淅川的眼神却没有一点遮掩,在那样近的距离,看着她的目光似乎藏有千言万语。

      “Jacey。”

      “文淅川。”

      韩佳没有松开手,文淅川也没有。

      “既然你选了我,这部电影,我就会倾尽全力去演。”

      韩佳自听完那个故事就明白了。

      伽罗是付女士的心病,也是让她坚持创作至今的原因。

      可执念有时候就像一根悬挂着重物的绳索,时间久了,承受的位置总会有磨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开。

      没有人比文淅川更明白,自己的母亲正在生着一场漫长而孤独的疾病。

      “你会难过吗?”韩佳平静地问他,“在你的母亲生着病,不能在你身边陪伴你的时候。”

      文淅川的手心缓缓收紧。

      “还是会愧疚?哪怕有血缘关系,哪怕你爱她,却只能旁观,不能感同身受的时候。”

      “不管是哪种,文淅川,我都心疼你。”

      在他反复在母亲伤口上感受、分析的时候,在他作为导演明明需要客观对待这个故事,却不可避免出于私心希望能从这个故事中找到每一个节点与母亲对话的时候,韩佳从中感受到的,都不是如今这个做事周全,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的文淅川。

      而是那个让自己习惯独自长大,避免与人产生长久而亲密关系的文淅川。

      谁生来就擅长掩藏情绪?一开始,大概只是为了不希望所爱之人有更多负担,后来才变成了所谓习惯。

      最后一句韩佳说得很轻,也很清晰。

      “文淅川,我真的心疼你。”

      心疼他从未爱过任何人,也不会好好爱自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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