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落云间》漫平笙

3、第 3 章

　　她扫了眼面前泛着光泽的纯黑的车，灯光泛滥，将车身线条衬得更加精致。她忍不住心中感慨，她虽然没钱，现在可以说是落魄，但曾经也是坐过迈巴赫的人。

　　只是那时的车上，不是邹云斐，而是他家里的管家，她似乎像是贵客般被接进他家，在那里做了最残酷的决定。

　　“不用了，叫车了。”骆咏由眸子垂落，不再被这车身吸引，拒绝了他的帮助，顺势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不给老板个面子？还是说你在介意什么？”邹云斐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透露着无奈，定睛看她，最后语气淡淡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骆咏由想不通他干嘛要做到这份上，她能不介意吗？
　　但是邹云斐的话都说到这份上，这面子，她得给，而另一方面，她要用行动告诉他，没什么可介意的。

　　“谢谢老板。”说完上车系好安全带后报了个地址。

　　“住这么远？”

　　“还好吧，每天都有公交车。”

　　“怎么穷到这个地步了，再远一点估计都可以直接当野人了。”邹云斐此话一出，骆咏由就忍不住反驳。

　　怎么过了几年，嘴又变这么毒了？

　　“哪里这么夸张，那些造谣的就是像你这样的，胡乱瞎说。那里只是老城区，离这边远一点而已，怎么就荒僻了。”说完双手抱在胸前，不打算和身边的人理论，毕竟这人也没体会过人间疾苦，一时间也忘了他是谁。

　　“老城区就老城区，你急什么劲。”邹云斐没再和她争执。

　　沉默了片刻，邹云斐再次开腔，“一直在林城吗？”

　　“对。”问话将骆咏由的情绪拉回来。

　　那头没再说话，此时也快到目的地。
　　一处小小的院子，外面似乎开着一盏明亮的大灯，不算破旧，但看着也有了一些年代感，更像是老一辈留下来的房子，沉淀着岁月斑驳的痕迹。

　　“就在前边停下吧，一般车费是三十左右，我加你微信，等下转给你。”骆咏由掏出手机，准备再加回他的微信。

　　邹云斐没有动，仍然看着四周的环境，“小事，直接从你工资扣吧。”

　　“还以为你会说不要呢。”

　　“你非要给，我不收不是不给你面子？”此刻邹云斐才看向她，一脸懒散地笑。

　　确实，这钱她是一定要给，不然这心里就是不爽，她不想欠别人的，更何况是他的。
　　邹云斐也深知她这一点，并不拒绝她要给的钱。

　　“现在给吧，微信加你。”

　　邹云斐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不是有我微信吗？你直接转就好了……”

　　话落，骆咏由点手机的手顿了一下，自然地回答：“换了个号，没了。”

　　邹云斐观察她的表情，想探知话里的真假。看了一会儿，他出示了二维码。

　　她没扫，“你点开收款码……”

　　“想给就加微信转账，不接受二维码收款，真当我出租车司机了？”

　　她这才抬眼看他，面色平淡，如同例行公事般，似乎不按照他的做就没办法转账。

　　最后，她加了联系方式，然后转账。

　　“你住这么远，公交车应该也过不来吧。”邹云斐看了看四周，周围有几栋五六层的老式居民楼，几条巷子通往这个小院，几盏昏黄的灯光照耀在小巷，不那么明亮，仅足够照明。

　　“公交站就在那个巷子那边，就一两百米，不远。”

　　“你经常这么晚回来？”

　　“没有啊，今天不是聚餐嘛。而且我不住这里，我在那个巷子那边住。”骆咏由慢慢解释，避免他生出疑虑，整得她像个落魄汉一样，虽然她最近确实好不到哪里去。

　　“那你来这边干什么？吃多了消食？”邹云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你才吃多了。我过来喂狗狗，我住的那里放不下它们，只能让它们暂时在这边，我每天过来喂，等半个月后新找的地方弄好了就可以搬过去了。”

　　话说完，一只斑点狗不知怎么跑了出来，站在院子的围栏边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先下去了，狗狗要出来了。”骆咏由看到了趴在围栏边的小斑，对邹云斐说了声谢谢就下了车。

　　邹云斐还有些话都没来得及问就被人丢下，有些郁闷，但也没有离开，独自在车里坐着。

　　骆咏由小步跑到院子中，小斑也连忙迎上去，两只前腿攀上她的腰。

　　“饿坏了吧？马上给你们弄。”

　　邹云斐看着走进院子的人，也跟着下了车，刚准备推开围栏，便传来一阵犬吠，惊得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大黄，大黑。不要叫了，这个……不算坏人。”骆咏由听到狗叫，连忙放下手中的狗粮跑出去，看见邹云斐正准备进来，却被两只狗狗拦住，还对着他叫。

　　“不算坏人，就是说也不是好人了？”骆咏由的话让邹云斐眉头一挑，有些震惊。

　　“不是……”

　　看她无话可说，邹云斐也没追问，看着面前的狗狗道：“你这狗挺好的。”

　　“对啊，它们看到陌生人靠近会拦住，之前没见过你，所以不让你进。”骆咏由一边安抚着狗狗，一边给邹云斐开门。

　　“那我多来几次就好了。”

　　“你来干嘛？大老板屈尊降贵来当义工？”

　　“还不允许老板有爱心了？”

　　“那倒不是，有爱心是好事。只怕我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你一天喂几顿？”

　　“三顿。”

　　“上班怎么办？”

　　“会请隔壁小卖部的大爷帮忙喂。”

　　邹云斐应了一声，又打量了一番这间院子，还算干净整洁，即使有狗狗，也不会杂乱不堪，弥漫出一股味道。

　　“要喂多久？”

　　“半个小时吧，还得等它们吃完收拾一下。”骆咏由本以为他只是随意问问。

　　“快点去喂，还在这愣着。”邹云斐提醒，想着送她回去，大晚上也不太安全，真不知道她每天怎么做到的，心这么大。

　　骆咏由白了他一眼，没和他争论，也没问他还在这儿干嘛，也没打算赶他走。
　　以往她下班了就过来喂，差不多六七点就能离开，还不至于天黑，但是今天都十点多了，虽然有一群狗狗陪着她，但是四周也不那么明亮，多个人还是安心点。

　　她轻车熟路地将狗粮分好，一群狗狗一如既往，在她分狗粮的时候就迫不及待，但无奈没得到命令，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邹云斐就这样懒懒地靠在围栏边看着忙碌的人，一个纤细的背影认真地分着狗粮，一群狗狗在她身边围着，白炽灯下，女孩发丝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群狗狗干净而乖巧，仰头咧嘴等待着，面前的人，就如同它们的天使。

　　“今天也很乖，我来晚了也没乱叫，下次我不会这么晚了，明天给你们带补偿和奖励。现在先都坐好。”

　　骆咏由话落，狗狗都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等待着命令。

　　“快吃吧。”

　　邹云斐被这一幕震撼到，一群狗狗在她的命令下乖乖吃饭，如同一群小朋友一般。

　　以前倒是没发现她有这能力。

　　“想不到你还有这能力。”邹云斐见她没再忙碌，走到她身边，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带着赞赏。

　　“那肯定，这都是小意思。”骆咏由被这么一夸，多少有点得意，脸上的神气都多了几分。

　　“嗯……看来是一类的。”

　　“那肯定，你也不看看……”骆咏由顿住，立马止住声音，脸上变成了气恼，“你才和它们一类呢！”

　　这人真狗。

　　邹云斐斐看着她笑了笑，再次被这气鼓鼓的模样叩击着心房。

　　等狗狗们都吃完，骆咏由打扫了一番，又陪着它们完了好一会儿，才将它们赶回笼子。这么一折腾，都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她四处望了望，已经没了邹云斐的身影，不免心里有失望，撇了撇嘴，“真是，走了也不说一声。”

　　本以为邹云斐耐心有限，估计已经离开，等她关好门准备离开院子，邹云斐又从里屋出来，见她要走，出声叫住她，“你就这么把老板扔这？”

　　被后面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骆咏由缓过来才转身看他，“还以为你走了……”

　　“害怕了？”他笑着问。

　　“没有……”她不敢看他，说完就往外走。

　　邹云斐看着她的背影，眸中的黑渐渐深了几分，在黑夜中变得迷离。

　　等上了车，邹云斐才开口问：“这些狗都是你养的？”本以为她只是养了一两只当作陪伴，没想到吃饭的时候有那么多，不禁有些疑惑。

　　“算是吧。”

　　“你……家大业大，养那么多。”

　　“我倒是想家大业大。”骆咏由感叹着，要是她家大业大，还用得着去兼职打工。

　　“那你还养这么多，既然没那个能力，就不要逞强，最后只会害了它们......你也会很疲惫。”邹云斐一反先前的刺话，语气淡淡的，却是娓娓道来。

　　骆咏由心中微动，“我知道，但是我不养它们，就真的没有人管它们了，它们会饿死的，又或者被别人毒死。”

　　“这里其实是个流浪狗收容所，只是没什么人问津。之前一直是一位老爷爷在管理，后来老爷爷生病就被儿子接去国外了，我就接下来了。”

　　“你倒是挺伟大，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邹云斐了解了情况，没再说些什么，只是问她的打算。

　　“先养着，然后慢慢给它们找领养。反正现在在你店里工作，能养活它们。”

　　“嗯，挺好的。不过老板可不会给你涨工资。”

　　“谁要你涨了。”骆咏由感觉被泼了冷水一般，原本还正常的对话，硬是被他搅乱。

　　邹云斐没再回应她，由着她心里直冒火，“是这儿吗？”

　　经他提醒，骆咏由才发现已经到了小区楼下，“是这。”

　　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临走前说了声“谢谢”，转身没走几步，便被叫住，“小由。”

　　“嗯？”骆咏由回头看他，对上视线的那刻，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股流转的眼波，她一怔，心里有些乱，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的话。

　　“早点休息，明天上班不要迟到。”邹云斐看了她几秒，才缓缓吐出这么一句。

　　“好，你回去注意安全。”

　　骆咏由连忙转身上楼，她住的是老式居民楼，楼房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依靠感应灯照亮每一层。

　　邹云斐并没急着走，在车里顿了一会儿，打开车门，倚靠在车边，看着老式居民楼的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又依次一层层熄灭，最终定格在四楼。等四楼右边的窗户亮起了灯，他才缓缓上车离开。

　　骆咏由隐约听到汽车的引擎声，透过窗户的纱窗看着迈巴赫离开，心头不由得有些酸酸的。

　　这样尴尬的相遇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她觉得更难，他是老板，她是员工，接触见面是少不了。越想越觉得不适，她再次点开招聘软件，浏览了一番，投出几份简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