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樱行》雪川见江

4、第4章:万家灭门

　　“你闻到没有？”谢樱停步道。
　　“没注意，你等一下啊。”石青溪抽了抽鼻子，道：“血腥味？”
　　两人对看一眼，最终还是循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顶风寻去。走了约莫二里地，两人脚步骤然一停。
　　眼前不知有几百几千具尸体。这些尸体压断树木，铺满空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便是所有尸体皆浑身是血。
　　“这……这是万家的人？”谢樱惊讶奔过去站在尸堆中，扫向四面八方的尸体。此刻对于鬼宅的恐惧消失无踪，转而是更深的恐惧。她急忙跑向四周，找寻可有活口。
　　石青溪借着月光，双目仔细扫过四周能看见的所有尸体。许久，瞧见垂头丧气走回来的谢樱。他抬手指向四周尸体，道：“这些男人的穿着是一样的，料想应该是万家的男仆。”他指向另一批人，道:“这些身穿劲装的男人应是万家的高手。”他又指向一群青衣女子，道:“她们应该是万家的女仆。”他垂下手，迈步跨过一地尸体，踩在空隙处，来到一具身穿葵花领金色锦缎，外披狐腋裘的男尸边，沉声道：“这个，应该就是万大海了。”
　　谢樱皱得几乎要连在一起了的眉毛下，是一双充满恼怒目光的眼睛。这万大海的尸体，上身横压在一个容颜极美丽，身穿水红色衣裙女子的肚腹上，瞧着有些怪。她道：“那这个女子，应该就是万大海的女儿了。”她沉沉一叹，又气又恨，道：“如今万大海死了，整个万家的人也死光了，我该怎么办？”
　　石青溪瞧向烦躁不安的谢樱，知她冒险自京城前来杭州，就是为了见万大海理清押镖之事。可如今，万家却死绝了。他叹道：“怪事，何人这般大胆？又有这样的武功能杀光万家？这万大海本就武功高强，万家又有高手无数，况且万大海又与欧阳玉楼和黑山堡主乃莫逆之交，这是谁啊？有这般高武功，还有这般包天的胆子？”
　　“我懒得管他是谁，如今万大海死了，我谢家该怎么办？”谢樱烦躁不安。可偏生四周皆是尸体，让她无法踱步。
　　石青溪蹲在尸体左侧，见万大海是仰着横躺在女子肚腹上，这个古怪的死亡姿势让他心中疑惑。他抽了抽鼻子，抬头看向烦躁的谢樱，道：“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你能解决吗？”谢樱走到尸体右侧，不高兴道：“敢将万家灭门的人，武功必然深不可测，因为这代表他根本不畏惧欧阳世家和黑山堡，这样的人物，我……哎，这人为何要杀万大海？方才我在四周找寻，见屋内那些昂贵的摆件儿并未丢失，可见不是求财，那就是寻仇了。这该死的家伙，就不能晚几天再将万家灭门吗？”
　　“你闻到没有？”石青溪道。
　　谢樱抽了抽鼻子便蹲下，身子往万姑娘的尸体靠近，随之霍然站起身，皱着一张满是嫌弃的脸，右手握拳堵住鼻子，道：“好臭，但不是尸臭，是那种大暑天不洗澡的臭味，就像一只穿了一个月的袜子里放了一只死了一个月的老鼠。”
　　“尸体尚未变僵，应该是今天才死的，如今又是冬天，哪儿会这么快出现尸臭啊。”石青溪道：“可是万姑娘是这么不爱干净的人吗？”
　　谢樱叹息一声，只得重新蹲下，伸手将万大海的尸体从万姑娘肚子上移开，扫过万姑娘全身，道：“她衣裳很漂亮，鞋子上还绣着海棠花，全身首饰都极其好看，应该是个很爱美的女孩子才对，不像邋遢之人啊。”停了一停，她惊讶抓起万姑娘的右手掌，道：“这指甲好长啊。”
　　“不是特意留得。”石青溪道：“她指甲上还有零碎的蔻丹，这样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这样不修边幅？这残留的蔻丹更像是原本涂得，但后来指甲长了，却没再涂蔻丹，这样一个千金小姐，不应该啊。”
　　谢樱放下万姑娘的手，目光落在万姑娘的堕马髻上，道：“她发髻有些乱。”一边说，她伸手取下堕马髻上的红珠簪子，道：“很漂亮，佩戴它的万姑娘不应该是个邋遢之人啊。”她将红珠簪子插入万姑娘堕马髻中，叹道：“万大海死了，我的线索全断了。”
　　“别这么消沉嘛，山穷水尽疑无路，车到山前必有路。”石青溪无奈劝道。
　　“走吧！”谢樱站起身拍了拍手，道：“这样的高手和万家的恩怨，没我们插手的余地，走了。”她心中恼恨，大步迈出。
　　石青溪见她走了，只得起身往前追了几步上了廊，停步转身瞧向一地尸体，又回头看向谢樱，道：“喂，你就这样走了啊。”
　　“那不然呢？”谢樱回头看他，好笑道：“难道还要我埋啊？人又不是我杀得。”丢下话，她转身就走。
　　石青溪回头看向万姑娘，叹息摇头，道：“可怜了这样一朵娇花，才刚开始绽放呢，就……”他目光瞥见右前方圆柱，抬手抚摸着那一个细小到仿佛白蚁钻出得洞。
　　谢樱走到垂花门才发现石青溪并未跟上，只好折回去，却见他沉默地面对柱子，手还摸来摸去，没好气道：“难道是被鬼迷了心窍？”她走到石青溪身边，道：“一根柱子，好看吗？”
　　“你看，这柱子上有个小洞，很新呢。”石青溪道：“怪了，好好的柱子上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小洞呢？”
　　谢樱心烦意乱地瞥了眼他说得小洞，道：“你管它……”她声音骤然一停，盯着小洞看了好一会儿，道：“这有点儿像啊？”她立即迈步走到万姑娘身边，拔下她堕马髻上的红珠簪子走回来，将红珠簪子顺着小洞插进去。
　　“哎，还真是这根簪子，奇怪了，万姑娘的簪子，怎么会扎进柱子呢？”谢樱古怪地打量着红珠簪子，道：“方才我拿起万姑娘的手掌，她掌心指腹娇嫩，绝非练武之人。不会武功的万姑娘能将自己的簪子插进柱子？”
　　“很奇怪吧？”石青溪抱起双臂，道：“这万家被灭门得奇奇怪怪的，方才你说寻仇，我不赞同。你想啊，这人将整个万家的人都杀光了，那该是多深多大的深仇大恨啊？那应该是见万家的人就杀才对啊，可你也瞧见了，进了大门后根本不见尸体，连一滴血都没瞧见，所有的尸体都在二门。”
　　谢樱虽然烦躁，但尚存理智，只语气不怎么好，道：“凶手如果是从大门进，那在门口就必然有一场厮杀，可门口并无尸体啊。那杀手就应该是悄悄潜入万家，从内部开杀。可如果是这样，那各司其职，大门口的家丁也不该离开啊，可大门口根本就没人。”
　　两人正愁眉不展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嘈杂人声。谢樱抬头看去，就见暗夜的万家突然有灯火晃动，而半空中，十几名高手凌空掠来。
　　石青溪大吃一惊，一把拉住谢樱手就跑，道：“快走，如今我们就在现场，容易说不清。”
　　“哪里跑？”十余名高手落地挡住两人去路，道：“谢樱！你爹丢失宝珠王十二颗昂贵夜明珠，如今，你竟然又屠杀万家满门，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休想离开。”话音未落，六名高手已迎面杀来。
　　而身后，三百余人的江湖中人冲进二门，瞧见一地尸体，纷纷手拿兵器杀来，丝毫不留手，喊着要谢樱偿命。
　　被逼无奈的谢樱与石青溪只得抽刀应敌。谢樱只架招躲避不让自身受伤，却不肯出手伤人，急道：“我们也是刚到万家的，万家非我所杀，而且我也没这本事啊。”
　　“你还敢狡辩？我们收到万大恩人求救书信，说谢恒之女谢樱已到杭州，要杀他报仇。我们立即赶来，不曾想还是慢了一步，你个杀手凶手，偿命来。”
　　三百余人的攻杀，谢樱危如累卵。与她并肩作战的石青溪急道：“还不出招？你想死吗？”
　　“不能再增加矛盾了。”谢樱急道：“若是死人，我更说不清了。”
　　“你以为现在你就能说得清吗？你以为他们愿意听你说吗？”石青溪心中着急，一声闷哼钻入耳中，扭头一瞧，原是谢樱左肩被砍了一刀，这让石青溪心中更急，扬刀一劈，三十六道真气汹涌奔出。趁此机会，他左手抱住谢樱腰，脚一点，人如飞燕掠入夜空消失不见。
　　“你放开。”两人落足万家院墙外，谢樱急忙推开石青溪，扭头看了眼身后，心知对方必然不肯放他们离开，两人只得立即前奔，一口气跑出四十里地，来到荒野山坡之上。
　　“怎么会这样？”谢樱又气又恨，全然不顾左肩刀伤，道：“如今我又成灭门万家的凶手了，如此，我爹……”
　　“谢樱。”石青溪走到她面前，严肃道：“你可还记得方才那些要杀你的人所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