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十二宿》一棵咸菜

41、小儿夜哭城（十）

　　张显贵虽是在赤云之巅被千宠万爱地护着长大，但他毕竟是未来的张家家主，一些基本的仁爱大道，他心中还是存着的。

　　现如今，心中的信念和喜欢的女人有了冲突，张显贵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芫芫，那些都是人，都是生命啊！你怎么能，怎么能那么做呢！”
　　他的心里又急又气，说话的语气难免带了些激动。

　　话音出来，看到花芫芫的脸上有些落寞和难过，张显贵又立刻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芫芫，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花芫芫的声音有些低沉落寞：“从前的我就配不上你，现在做了这么多事，就更配不上未来的张家家主了。显贵，我们的婚事，要不就算了吧。”

　　“什么叫算了吧，别啊，”
　　张显贵走到花芫芫的面前，伸手想碰她的肩，又缩了回去：“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能娶到你，怎么能算了呢。芫芫别怕，一切都有我，我会为你处理掉这些的。时候不早了，你先回房去休息，明天，明天好好的梳洗一下，等着当我的新娘。”

　　听他像是有了决定，花芫芫抬头，贝齿咬着粉嫩的双唇，眸间惴惴不安：“显贵，我.....”

　　“没事，不用担心，等以后你到了赤云之巅，和这些就再也没有关系了。听话，回房好好休息。”

　　亲自送花芫芫回房之后，张显贵来到了正厅之中，挥手找来身边亲随：“去告诉大家，嘴都闭严一些，如果有一个字传出去，我让所有人都偿命。”

　　亲随应声，他跟着张显贵多年，有些话自然能说：“公子，那少夫人的父母这边？”

　　张显贵略带为难。

　　到底是芫芫的亲生父母，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这层血脉是无法断掉的。虽说现在芫芫并不想认他们，但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他们如今住在哪里？”
　　“城中帝家别院。”

　　“派人看着他们，明天我再想想办法，探一下芫芫的口风。”
　　如果芫芫真的不想让他们参加婚礼的话，他也有办法。

　　这些都是小事，哪怕是最近城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小儿夜哭声，张显贵也有办法掩盖过去。
　　就是那些莫名出现的女僵尸.....

　　张显贵站在窗前，夜色浓厚，眼前漫无边际的黑，像是一个充满着诡异的巨大的牢笼，似要把所有人都关进去。

　　张显贵沉默了下来。

　　院外药田处，帝漫山靠着霍曶：“看样子，宝乐不是被花芫芫救走的。”

　　霍曶挺着脊背：“嗯，事发之后没多久我就来了，花芫芫没有时间藏匿。不过我在附近找到了那些女僵尸的痕迹，她们应该就在附近，或者藏在周边的深山里。”

　　那些女僵尸们，都是炼化的低级物种，帝漫山并不放在眼里。现在重要的是胡嫂被炼化的程度，以及花芫芫背后的人。

　　帝漫山有些好奇：“张显贵这意思，是要帮花芫芫摆平这一切了。你说，他会怎么做？”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帝漫山道。

　　霍曶了解他，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帝漫山已经想到了办法：“你想做什么？”

　　帝漫山起身：“女儿出嫁的前一天，这父母怎么能不出现，毫无作为呢，也太不合格了吧。”

　　霍曶跟着他起来：“要去找蓂顽？”

　　“这小儿夜哭城里，现在张显贵不敢动的人，除了花芫芫之外，就剩下蓂顽这一家了。走，去和他吃个夜宵去。”

　　得让蓂顽搅浑这摊水，他们才有机会揪出花芫芫的背后之人。

　　***
　　张家的下人，拦不住蓂顽。

　　次日花芫芫正在张家下人的陪伴下进行试妆，蓂顽带着妻子和苍女，再次来到了她的住所。

　　经过这一日夜的沉淀，花芫芫的心已经平冷静下来，对于他们的到来，她的脸上并无其它表情。

　　蓂顽没说话，还是他的妻子，花芫芫的母亲柳沄率先开口：“雪女，不，芫芫，这两日我们也打听了，张家对咱们来说，是个好人家，显贵也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只要他能待你好，我和你父亲并没有别的意见。只求一条，等明天婚礼，让我们也去参加吧。”

　　花芫芫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一个，一直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原本婚礼要穿红色的礼服，配上鲜艳的妆容。张显贵知道花芫芫喜爱素色，平时也是只穿白衣，便改了婚服的颜色，用白色的纱衣代替，妆容也随着变的素淡。

　　看她没反应，蓂顽气的上前扯着花芫芫的胳膊向外走。
　　张家的下人不敢动手，拉拉扯扯的真叫蓂顽握住了花芫芫的手腕。

　　眼前又要吵闹一番，苍女分开了两人，转身朝花芫芫道：“你不想和我们相认也行，我已经劝过父母了，明天我们以嘉宾的身份去参加，可以吗？过了明日，我们就当没有见过面，这世上再也没有‘雪女’这个人。”

　　蓂顽使了力，花芫芫的手腕被他勒的几乎要红肿起来。她不想和他们再有牵扯，语气也松软了一些：“哼，你以为赤云之巅是那么好进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同意我们去观礼就行。”苍女道。

　　花芫芫转身看着她，目光清淡：“就凭那个青崇山的帝漫山？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顽劣之子而已，能成什么气候。”

　　“你！”蓂顽吹胡子瞪眼地拍案而起，苍女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劝他冷静。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法子。”

　　“随便。”

　　“那好，那晚些我们就出发去赤云之巅，不打扰你了，雪女，希望你一切顺利，余生幸福。”
　　说完，苍女带着蓂顽和母亲一起出了房间。

　　外头帝漫山正躲在角落处等着，看到他们出来，帝漫山迎过去：“怎么样怎么样，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蓂顽气冲冲地道：“我就说，她背叛列祖离家出走，根本不是我蓂顽的女儿。现在看来，雪女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附身？”

　　蓂顽点头：“我试探过了，她体内有两个魂脉，这分明就是被附身的脉象。”

　　想到昨天在路上遇到的女僵尸们，帝漫山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蓂顽：“会不会和这些女僵尸们有关？”

　　现如今，唯有找到那个被救走的宝乐，才能查出花芫芫的身体真相。
　　帝漫山看向霍曶。
　　霍曶摇头。

　　帝漫山有些失望，这宝乐就像是凭空消失似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亏的小儿夜哭城也算他们青崇山的地界，一个人都查不到，说出去真嫌丢人。

　　蓂顽开了口：“僵尸都是没有魂魄的死灵，轻易不能附身的。除非是有人在暗中控制，提炼了无数僵尸身上的死灵之气，直接凝聚在一人身上，才会形成如今之景。不过这要被附身之人心甘情愿地同意才行，不然附身的时候只要被附身之人有一丝挣扎，那这两个人都会被灭魂。”

　　眼下这意思，就是说花芫芫为了抛弃雪女的身份，肯定经历了好一番痛苦，才变成如今的‘花芫芫’。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哭声，苍女扶着摇摇欲坠的母亲，听她低声哭诉：“我的女儿啊，她这些年到底遭遇了什么。”

　　母女连心，或许在见面的那一刻，她就看出了眼前的花芫芫，和她的雪女并不是同一人。

　　帝漫山道：“苍女，先带着伯母回去休息吧，晚些还要出发去赤云之巅。”

　　苍女道：“真的要去吗？”

　　蓂顽抢先回道：“去，为什么不去！”
　　他倒要看看，这附身在女儿身上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小儿夜哭城距离赤云之巅并不远，坐马车过去的话，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到了。
　　进城之后，帝漫山低调了许多：“先去趟张家别院，见一见父亲母亲。”

　　殊小杯护着蓂顽等人去找了客栈住下，帝漫山则带着霍曶一起去了张家别院。

　　“为什么要见他们，你不怕被他们关起来责罚？”霍曶问道。

　　帝漫山道：“早晚都会被发现的，还不如早些自首，还能争取他们支持。不过萌萌啊，”
　　他停下脚步，围着霍曶转了两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的霍曶不明所以。

　　“怎么了，我脸上粘什么东西了？”

　　帝漫山摇头：“这几日没有好好的看你，今日一瞧，你的样子变化许多，和我在灵山的梦境里，看到的霍曶模样已经有四五分相似了。”

　　四五分相似，在故人面前，也足够他们认出来了。
　　更何况帝漫山的父亲，还是当年第一次人兽大战的组织者之一。对霍曶的样子，肯定铭记在心的。
　　在小儿夜哭城里，一些他们刻意忽略的东西，在此刻全都被摆在了明面上。

　　霍曶道：“那该如何？”

　　帝漫山想了半天：“要不你变回原形，藏在我的气海里？”

　　“不可能。”霍曶当机立断地拒绝。

　　帝漫山也就随口说说，并没有指望他能答应。

　　没想到下一刻，在霍曶斩钉截铁地拒绝之后，又立刻服了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要不我进去吧。”

　　“啊？”他前后反差太大，帝漫山没有反应过来。

　　霍曶却没再说话，直接化形进了帝漫山体内的气海之中。

　　体内进了异物，最开始的瞬间排异之外，又迅速的融为一体。帝漫山突然觉得，充实了起来。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神清气爽。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抬脚迈进了张家别院的大门。

　　院内把守的都是他父母身边的人，帝漫山直接进去，很快就见到了帝家父母。
　　他嘻嘻地走过去：“父亲，母亲，许久未见，有没有想儿子我啊？”

　　帝母嫌弃地拍着他的肩膀：“别挨我那么近，一身的臭味，快说，从哪个山沟里爬过来的？”

　　帝漫山歪着头靠在她身上撒娇：“哪有，儿子香着呢好吧。”

　　“去去去。”

　　“嘿嘿，”帝漫山松开母亲，又去黏帝陵：“父亲大人~”

　　身为青崇山的帝家家主，帝陵一向是威严震慑的，哪怕在自己一双儿子面前，也甚少展露笑颜。
　　不过和大儿子帝江山不同，帝漫山从不怕他，每次见面都黏糊糊地缠着他撒娇，时间长了，帝陵也装不出严肃的样子了。
　　“站好，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帝漫山朝母亲撇撇嘴，还是乖乖听话站直了身体。

　　帝陵道：“好好的你来赤云之巅干什么？”

　　“儿子这不是想你和母亲了嘛~当然是过来看看你们啊~这古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父亲，咱们都多少个秋没见了，你都不想儿子的吗？”

　　对他这个样子，帝家父母是一点都没办法。哪怕知道这招没用，帝陵依旧沉着脸色：“再胡说八道就出去。”

　　“哎呀别，”帝漫山看看左右，走到帝家父母中间，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晚些儿子再和你们说。”

　　帝漫山在帝家父母眼里，虽然整日无所事事，但也绝对不是无中生有没事找事的人，是以听到这话，两人相视一眼，神色均认真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