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彧之羽

16、第 16 章

　　周一上午第一节大课课间，程淮景靠坐在座位上，正跟几个哥们儿有说有笑。
　　这时有人喊了他一声：“程淮景，有人找。”
　　面容俊逸的男生姿态懒散，扭头瞅了一眼，门口零星站着几个人，都是女生，并没有熟悉的、足够令他期待的身影。

　　他起身几步来到后门，随口问了句：“谁找我？”
　　两个女生正嬉笑着，见他过来小声嘀咕几句，脸上的兴奋和赧然溢于言表。
　　身型出挑的长卷发女孩上前一步，面上的羞涩被自信代替，扬眉道：“你好，程淮景，我叫宋环清。”

　　程淮景眼睛微眯，目光上下打量几下面前的女生，眼底隐着些许冷意：“找我，有事？”
　　“嗯。”宋环清点点头，侧过身体，指了指门口对面的窗台，“还算挺重要的事，这里人多，能去那边说吗？”
　　程淮景面带狐疑，有种她要说的事八成跟叶离有关的直觉，二话没说，直接抬脚朝对面走。

　　宋环清在他背后急忙朝一起来的小姐妹使眼色，示意她先在原地等着。
　　见程淮景已经转过身靠着窗台等她，宋环清疾步上前，也不耽误他时间，直入正题。
　　她伸手摊开掌心，乖巧道：“我来，给你这个的。”

　　程淮景视线下移，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身份证上那一刻，瞳孔微缩，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变化，喜怒不形于色。
　　“我的身份证，怎么在你手里？”
　　宋环清眼珠子转了转，声调高了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捡的啊！”
　　程淮景眉心微蹙，语气带着质问：“捡的？哪儿捡的？”

　　宋环清知道叶离和程淮景的暧昧关系，论坛里都传成那样了，可她就是要假装不知道，故意说：“也不知道叶离从哪儿弄来你的身份证的，也不还给你，居然直接扔进垃圾桶了，这是我昨晚打扫宿舍的时候，从垃圾桶里看见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是不小心扔进去，也太不小心了，真服了她。”

　　程淮景不傻，这卷发女孩脸上透着满满的心机，她的话自然是不可信的。
　　他不相信叶离会扔掉他身份证，不小心扔进去也不太可能。
　　程淮景脸色变了变，对眼前这个女孩没什么好印象，他迅速抽走她手里的硬质卡片，打发道：“好了，东西物归原主了，你可以走了。”

　　身型挺括的男生绕过宋环清，却又被她出声叫住。
　　卷发女孩语气欠欠的，一副邀功请赏的样子：“哎，程淮景，你都不谢谢我吗？”
　　还没待她整理好表情再次面对校草，程淮景转身，眉尾上挑，哂笑一声：“谢？我身份证怎么到你手里的都还没搞清楚，现在道谢，为时过早吧！”

　　宋环清面如菜色，来不及再跟程淮景说点儿什么，男生已经大步走进教室。
　　晚上六点半，程淮景像往常一样，等在图书馆一楼距离门口较近的位置，一个他已经坐了有半个月，几乎每天都来的位置。
　　叶离向来七点之前会到，可今晚，他等了足足一个半小时，直到八点，也没见叶离出现在大门口。

　　程淮景上楼每一层又都找了一遍，确定叶离不在这里。
　　这很不寻常，叶离像他一样，几乎是每晚都会过来，而他正是因为她天天来，他才天天都来的。
　　程淮景掏出手机给叶离发了条微信：叶离，今晚没来图书馆？

　　本以为会等好一会儿，没想到叶离很快回复过来：哦，我今晚没去，在阶梯教室了。
　　大概是担心什么，她又很快发来一句：不过，很快就要回宿舍了。
　　程淮景正要打字的手指顿住，视线反复流连于这两句话，想要从字里行间看出点儿什么。
　　今晚的叶离有些反常，他说不上来是怎么个反常法，总之，就是她的冷淡和躲避，好像又回来了。

　　开学到现在二十多天来，他为跟她拉进距离所做的一切，仿佛都化为泡影，全部都是无用功，本就不算近的关系，再次回到原点。
　　程淮景又想起刚才的卷发女生，或许是受她的话影响，再结合上今晚叶离的不对劲，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真觉得叶离会扔掉他的身份证。

　　但很快的，他又否定这一想法，叶离绝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她向来严谨，真不想要，会当面亲自还给他。
　　还有，昨晚他打语音电话让叶离告诉她身份证号，今天身份证就到了宋环清手里，事情的真相十有八九是她自导自演，只为诋毁叶离，搞坏她在自己心里的印象。

　　程淮景退出微信，给程淮凌拨了一通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起。
　　“姐，叶离和你们宿舍的宋环清，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程淮凌：“嗯，她估计是嫉妒叶离吧，总找她茬，那天论坛里带节奏骂叶离的，最后一个被你揪出来道歉的，就是她。”

　　程淮景心下了然：“行，我知道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姐，你别管了。”
　　程淮景不愿姐姐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他和叶离的事，他自己解决。

　　叶离这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在阶梯教室呆了一晚上，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这种状态她从没有过，都说感情的事扰乱心神，此话还真不假。
　　昨晚雨中一路的暧昧，叶离仍记忆犹新，她不禁细想起每一个令她心跳加速的细节，仿佛自己此刻还身处一团彩色云朵之中。

　　那个高挑帅气，恣意矜贵的男生，令人沉溺，大概没人能扛得住他的诱惑，她自认为定力极佳，也实在抵挡不住心脏的沦陷。
　　可事态的发展不该是这样的，那根深深扎进心里的尖刺，她感受得到，带来的无尽悔恨，她忘不了，也不能忘。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在麻痹自己，所以才导致和程淮景相处到现在这种程度。
　　她内心逃不过对爱情的渴望，任由爱意疯长，浪潮翻涌，大脑里好像总有个声音跟她说，相处下去吧，自私一些，什么都不用在意。
　　可昨晚痛哭倾诉的程淮凌，将叶离给自己构筑起的一切美好幻境通通打碎。

　　她也是昨晚才知道，爆炸对程淮凌的影响有多深，在他们看来，那场爆炸是极其可怕的，是毁灭性的，是类似万恶之源的存在。
　　温柔的女孩说的话，真实又残酷，痛斥那个始作俑者有多可恶。
　　而听在叶离耳中，意思又更深了一层，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光芒万丈的校草男神，她最在意的弟弟程淮景。

　　作为造成爆炸的罪人，在被他们知道真相后，又会怎么想她怎么恨她，她不敢想象，更不愿面对。
　　无论哪种情况下，她都只想缩进壳子里，当个缩头乌龟。
　　她该断绝所有跟程淮景能产生的，难以割舍的一切关系，尤其，是爱情。

　　在火星还没完全燃起时，她就得主动把苗头掐断，把不该有的情感，扼杀在摇篮里。
　　而跟程淮凌，也仅仅是舍友关系，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毕业后各奔东西，谁也不再联系谁。不想让程淮凌知道，她最乐意亲近的舍友，竟是给她造成一辈子身心创伤的人。
　　她不想看到，他们脸上对她产生失望、厌恶的表情，一点也不想。

　　严重的自我厌弃心理像重山压脊，仅一天而已，叶离整个人都丧丧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又打开一本书，还是看不进去，她掌心用力按压了几下酸涩的眼睛，又敲了敲昏沉沉的脑袋。
　　程淮景的微信信息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叶离看着他简短的问句，想象着他当下困惑失落的样子。

　　她何德何能，能配得上程淮景的喜欢呢，明明那么优秀，众星捧月的男生，却要放低姿态，主动来接近冷漠的、一身罪孽的她，简直荒唐至极。
　　叶离的精神趋于麻木，手指打字的动作却极快，生怕自己后悔一般，发了两条信息过去。
　　按灭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不敢去看程淮景的回复，心脏像悬了颗石头，沉甸甸的。

　　没再听到手机的震动声，叶离浑身像泄了气一般，双肩垮了下去。
　　又茫然坐了一会儿，才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夜色正浓，月朗星稀，叶离独自一人走在校园里，如行尸走肉，灵魂早被抽离。

　　晚上九点多的女生宿舍大门口，进进出出的学生依然不少，一对对情侣正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生来就自带光环的校草站在门口一旁的大树底下，已经有一会儿了，引得好几个路过的女孩驻足观望，生怕错过什么八卦。

　　叶离拐弯上台阶，视线一直是在路面上的，这时一双熟悉的、白色球鞋进入视野，她呼吸节奏紊乱起来，突然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鼓起勇气，视线上移，终于对上那双令人沉沦的眸子，又很快移开目光，她调整下心绪，洋装满不在意地问：“你怎么来了？”

　　程淮景直直注视着她，语气里没有一丝不快，只是隐隐带了些失落，但他表现出的样子，更多的，却是关心。
　　“今晚没去图书馆，是出什么事了吗？”
　　叶离没看他，态度冷冷淡淡：“没什么事，就是不想去了。”
　　“说好的，今晚教我背四级单词的，怎么就......”

　　叶离听闻，心脏都感觉麻疼麻疼的，灿若星辰的程淮景，何苦要因她，委曲迁就成这个样子。
　　男生还未说完的话被叶离硬生生打断，她抬眼望进男生黑如深潭的眼眸，口中吐出冰冷的话。

　　“可我并没有答应。”
　　“是你，自己那么认为的。”
　　说罢，她决然离开，头也没回。

　　夜风习习，吹落一旁大树上摇摇欲坠的几片枯叶，叶子零落而下，悄然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如高瘦男生孤寂静默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