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彧之羽

19、第 19 章

　　开学已经一个月了，今年的中秋和国庆连在一起放假，整整九天假期，小琪的家教课程安排得并不多，叶离决定再打一份临时工。
　　其实不是没想过回一趟家，可只要一想到母亲和奶奶对她的怨恨，叶离就不敢面对。

　　可毕竟是阖家团圆的节日，中秋节当天，叶离一大早还是给家里去了一通电话，母亲接起，跟她说话依然没什么好的态度：“死丫头，打电话干什么？”
　　叶离紧咬下唇，半天没说出要回趟家的话，最后只说了句：“中秋节快乐，妈妈！”

　　最终，临挂断前，温情的祝福还是仅仅换来一句难听的谩骂：“快乐个屁，这辈子的好运都被你败坏完了，造孽的东西。”
　　听筒中传来忙音，叶离努力睁睁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快餐店的小时工工作她提前面试过，次日一大早，直接去店里报道。

　　有假期两个多月的经验加持，叶离上手很快，又累又繁琐的工作内容几乎不在话下。
　　她只工作七天，点餐处用不着她，她的活儿一般就是收拾餐桌，刷刷盘子，打扫卫生之类的。
　　穿戴好工作服，叶离出去收拾完第一个餐桌，店门被从外拉开，她喊了句：“欢迎光临！”

　　不料抬眼时，却恰好对上了熟悉的目光，程淮景一身深色休闲装，肩宽腿长，大步跨进店里。
　　叶离手里的动作顿住，恨不得立马消失，那晚还回复他看书学习呢，结果打工第一天就露馅了，这打脸来得也太快。

　　男生一眼锁定住叶离，朝她这边走来，找了个叶离旁边没人的座位坐下。
　　“不是看书学习吗？怎么在这儿啊！”
　　叶离眼神躲闪：“看不进去，也学不进去，想出来透透风，就找了个兼职做做。”
　　话刚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蹩脚得厉害。

　　程淮景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见她还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说：“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
　　叶离疑惑：“那你，不去点餐吗？”
　　程淮景双手插兜，姿态随意而自然：“还不饿，一会儿再说。”

　　叶离没多想，点点头走开了。
　　假期第一天，一上午叶离就没停下来过，始终忙忙碌碌。
　　她时不时朝程淮景的方向看一眼，那人坐在那里，每次都会对上她的目光。
　　临近中午，叶离过去问他：“你还不饿？”
　　程淮景摇头：“等你什么时候饿了，那我就饿了。”
　　叶离：“......”

　　来店里吃午饭的人不少，刚过十二点，位置已经快满了。
　　这时进来两个痞气十足的男人，环视了一圈，瞅准程淮景所在的四人餐桌，互相示意就坐那儿。
　　走在前边的平头男坐下后，张口道：“哥们儿，拼个桌。”

　　程淮景面无表情点头，对此没什么意见。
　　后边的背头男坐下时用食指蹭了一下桌面，大声叫服务员，那边就叶离离得最近，她应声过去问怎么回事。
　　背头男见叶离过来，惊艳了一瞬，找茬道：“你们这桌子太脏，没擦干净，再擦一遍吧！”

　　叶离“哦”了一声，绕过去准备擦拭，不料刚站过去还没擦两下，大腿处传来一阵令人恶心的触感，她几乎是触电般朝后退了一步，惊道：“你干什么？”
　　程淮景的目光始终都在叶离身上，可她擦桌子时所站的位置刚好处于视线盲区，他没看见。

　　这时看叶离退后的一瞬间，他迅速起身，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那背头男留，伸手抓住他犯贱的咸猪手，力气大得几乎要将那人腕骨给捏碎。
　　他眉眼戾气极深，质问：“你敢碰她？哪根手指头碰的，嗯？”
　　背头男“啊啊”叫个半天：“你放开，误会，都是误会。”

　　平头男看出旁边这年轻男人不像好惹的，今儿这本来就是他们理亏，他急忙拉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哥们儿！”
　　叶离羞愤得紧，绕过桌子站到程淮景旁边，才终于获得安全感。
　　程淮景另一只手轻握叶离的胳膊，小声说：“别怕。”

　　背头男的手还在程淮景手里，程淮景忍着恶心紧扣着他，不肯松开分毫。
　　“说，哪根手指碰的她？”
　　周围人都看过来，大堂经理见状也疾步赶来，但那人依旧不说，还把脏水往叶离身上泼：“我没碰她，是，是她自己，靠我太近，我给她指出桌面上脏的地方的，怎么能怪我？”

　　大堂经理不敢得罪客户，看向叶离：“怎么回事啊叶离？”
　　程淮景知道叶离脸皮薄，担心她不敢说出来，小声鼓励她：“没事，大胆说出来。”
　　叶离听闻，整个人像被灌满了勇气，她抬手指着那人，愠怒道：“是他，咸猪手，刚才趁我不注意，猥亵我。”

　　“你，你......”背头男双目圆瞪，一脸惊慌，狡辩道：“你血口喷人，我可什么都没干！”
　　大堂经理看看那两人，又看看程淮景和叶离，晓得哪边都不能得罪，只得打着哈哈：“哎呦，这大过节的，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您二位这顿免单，小叶那边休息一下午，全天工资照开。”

　　她以为自己处理得很好，谁料程淮景根本不买单，他眼底对那经理的不屑之意尽显：“都要是像你这么解决，能赔得过来？”
　　他拧着一股劲儿，一副硬要那人好看的态度，再次质问他：“最后问你一次，哪根手指碰的她？”

　　背头男手疼得不行，被程淮景的狠劲儿吓到，哆哆嗦嗦说不出半个字。
　　程淮景的压迫感极强，威胁道：“这事儿今天必须有个了结，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默认掰断你一整只手。”
　　全场安静如鸡，视线全部聚集于此，大堂经理和平头男一个劲儿当和事佬，叶离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同时担心也随之产生。

　　背头男“啊啊啊啊”个不停，终于承认并求饶：“食指，食指，大哥求你，放，放过我吧，可别真掰断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程淮景已经用上了狠劲儿，反方向朝手背处挝他的食指，那角度足以用恐怖来形容。

　　男人的叫声响彻整个大厅，周围人们的劝阻根本进不了程淮景的耳朵，直到叶离拉了下程淮景的胳膊，才将气红了眼的男生毛给捋顺。
　　她实在害怕程淮景真给那人挝断，急切道：“算了，算了程淮景，够了，快停下来吧！”
　　程淮景终于停下动作，将那人的手一甩，满眼戾气被渐渐敛起，拉上叶离的胳膊，愤然离去。

　　两人出了快餐店一直走了很远才停下，程淮景转过身颔首注视着她，严肃道：“这破兼职，咱不干了，可以吗？”
　　叶离同他视线交缠，眼底泛红：“可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程淮景眉心蹙起，问：“你很缺钱？”

　　叶离知道他话里没有任何看轻她的意思，点点头，实话实说：“对，我缺钱。”
　　程淮景敛了敛眸：“行，那换一个，我给你找。”
　　这句话不知为何竟戳中叶离的某一点，她语调也提了起来：“程淮景，我知道你说找就能找到，可我不可能永远都靠你！”

　　同样的，叶离的话也点燃了程淮景心中某处火星，他情绪几欲失控：“怎么不可能？你告诉我有什么不可以？”
　　叶离被程淮景眼里呼之欲出的受伤镇住，向来不形于色的他，竟然会懊恼成这般样子，让她心疼得紧。

　　对峙在无声持续着，暗潮涌动下，有什么东西在发生着极速的化学变化。
　　男生情到深处，喉结滚动了下，不给叶离任何抗拒的机会，揽住她肩膀将她扯进怀里，声音暗哑得不像话：“小离，算我求你。”
　　风来叶落，环绕飘散，身前是早已住进心底的对方，除此之外，周遭的一切都仿佛不复存在。

　　叶离周身充斥着程淮景好闻的清冽气息，泛红的耳廓酥酥麻麻。
　　男生恳求的语气触动心弦，沉默的拥抱持续良久，女孩固执的想法终于产生动摇。
　　她极力忍住想要回抱住程淮景的冲动，感受着紧紧相拥带来的丝丝震颤，眼角溢出一滴泪。
　　“好，听你的。”

　　快餐店的兼职不去了，程淮景有朋友在学校附近开咖啡厅，介绍叶离过去，时薪是快餐店的两倍。
　　女孩形象好气质佳，吃苦耐劳，做什么都上手极快，有程淮景罩着，这里的老板经理员工都对她很好。

　　第二天，叶离刚来上班没多久，程淮景又过来了，她很清楚那天在快餐店他为什么会去，还一直不吃饭呆到了中午，结果果真遇到了麻烦。
　　可今天她都已经在他朋友的地盘了，怎么这人还是不放心呢。
　　叶离一身整洁的棕色工作服，梳着长马尾，即便是服务员的着装，也一点儿都不影响她清冷的气质。

　　女孩扫地时路过坐在那儿喝东西的程淮景，语气随意问道：“你，不是很忙吗？”
　　程淮景放下杯子，视线掠过她被束住的盈盈一握的纤腰，说：“忙啊！忙也得来。”
　　叶离呆了一下：“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那是我来的目的之一，还有，”程淮景轻笑了声：“昨天的午饭，我等了一上午，结果没吃，今天怎么着也得跟你吃上。”
　　叶离：“......”

　　又到了中午饭点儿，换下工作服的叶离从工作间出来，抬眼时刚好对上程淮景的目光。
　　他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迎上叶离：“中午想吃什么？请你！”
　　叶离满眼疑惑，理所当然道：“你请我做什么，该我请你才对，帮我介绍了离学校这么近的工作，安全，时薪还高。”

　　两人并排往出走，程淮景说：“你都请过一次了，这第二次该轮到我了。”
　　见叶离又要推拒，他急忙说：“打住，就这么说定了，下次请客的机会给你。”
　　叶离知道再推下去就太矫情了，只得作罢。
　　程淮景建议去吃的是一家新开的日料店，不远，就在他们学校斜对面。

　　吃完饭已经接近一点，出来往店里走刚好路过学校大门口，叶离劝程淮景没事可以不用去店里盯着，程淮景知道追人归追人，得懂收放自如，就没再跟去，过马路回了学校。
　　叶离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程淮景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才转身朝回走，谁知刚走没两步，听到背后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她堪堪回头，正看见她哥叶煜朝她走来。

　　女孩表情掩饰不住激动：“哥，你怎么来了。”
　　随后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有些不自然，待叶煜走上前来，问：“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啊？”
　　叶煜瞅了眼程淮景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她：“我打了，你没接。”

　　叶离这才急忙掏出手机，上午按了静音，来电什么的都听不见，她也一直没拿出来看过，这会儿一打开，未接电话有好几个。
　　叶离怕她哥误会什么，忙问：“那你一直在这儿等着吗，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
　　叶煜摇头：“没事，我不饿，一会儿再说吧。”

　　叶离硬拉着他找了家店坐下来吃了点东西，末了，叶煜才说：“我前天回家，才知道妈和奶奶断了你的经济来源，生活费学费都不给你，没忍住跟她们吵了一架。”
　　叶离听闻，敛下眼睫，苦笑摇头：“没事哥，别吵，谁让我害得爸没了呢，都是我该受的。”

　　叶煜没法在爆炸那件事上安抚叶离，即便无意也酿成了悲剧，事实如此，他只得帮她想后续的生活，希望她能过得轻松些。
　　“傻丫头，开学没钱怎么就不知道跟哥说呢。”
　　叶煜掏出手机，微信上给妹妹转了一万块钱过去，又麻溜拿起她的手机点了受钱，没给妹妹一点儿跟他客气的机会。

　　“哎，哥你......”叶离知道她哥对她好，这种事她拒绝不了，看着微信界面上黄色的转账框框，叶离忍着鼻酸没哭出来，“谢谢哥。”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叶离喝了口水，小心翼翼抬眸，正对上她哥带着些许审视的眼神。

　　“是不是猜到我要问什么了？”叶煜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刚才陪你吃饭，又回学校的那个男生......是咱爸救的女孩她弟弟吧？”
　　叶离呼吸一滞，点点头承认：“嗯。”
　　“叫什么来着？程淮景是吧？”
　　叶离又点头：“对。”

　　她紧张得厉害，从没想过这么快就被家人知道了，即便是哥哥，她也很害怕，害怕被他发现。
　　只因她家里人，知道完整的事实真相，作为罪人的她，如何有资格，去奢望无辜被救者，同时还是金钱补偿者的爱，她怕家人唾弃她。
　　她只希望，那个永远众星捧月，矜贵恣意的男生，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