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彧之羽

27、第 27 章

　　叶离按照地址先坐地铁，之后又打车去了程淮景家，路途有些遥远，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足足用了将近两个小时。
　　天色渐暗，掉光了叶子的秃枝摇曳，让人生怜。

　　同样也是高端别墅区，这里比较偏，外边除了一家便利店，一家蔬菜水果店，再无其他。
　　叶离不知道程淮景现在在家里具体是个什么样，有没有吃饭，家里有吃的没。

　　毕竟到了饭点儿，她也饿了，晚饭还是得吃的，哪怕是在程淮景家里。
　　她进店买了点蔬菜，速冻水饺和桶面之类的，提着袋子径直朝程淮景家走去。

　　来到大门前，她按门铃，没人应，再按，还是没人应，她没办法开始用力敲门，可敲了半天依旧徒劳。
　　担心程淮景在里头出事，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个一个不厌其烦地打，足足打了有九个，才终于被接通。

　　将话筒置于耳边，那边很安静，叶离开口：“喂，程淮景？听见了就吱个声。”
　　听筒传来一阵窸窣声响，男生喘着粗气，声音沙哑，说话有气无力的：“你谁啊？”

　　叶离稳住情绪，回答：“叶离。”
　　“我在你家门口，你来给我开下门。”

　　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程淮景哂笑一声，语气犀利，透着自嘲和嗔怪，那说话的调调，像是喝了酒。
　　“不可能，叶离怎么会来，你骗我！”

　　叶离满脸黑线，却只能耐心安抚：“程淮景，你听好了，我，叶离，现在在你家门口，没骗你，快来开门。”
　　这回那边却像消了音，半天没动静，叶离叫了好几次程淮景的名字，才总算得到点儿回应。

　　她想象着此时程淮景的状态，他似乎是在往起站，窸窣声再次响起，紧接着“咣当”一声，又是“啪”的一声，像是柜子被扳倒，酒瓶又掉地摔碎，男生闷哼出声，说了句：“叶离，疼。”

　　门外的叶离脸红了一瞬，因为她明显从程淮景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这一看，就是喝多了，明明之前还说自己是酒精过敏呢，看来是假的了。

　　外面天已经黑透，她继续哄：“你先来开门，哪里疼，我，我给你揉揉。”
　　说罢她紧咬嘴唇压下内心的羞赧，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会主动说出如此暧昧的话。

　　想着说不定程淮景酒醒之后就忘了，也就懒得多想了，谁知那边的醉鬼又来：“可是，我裤子湿了，好大一片。”
　　叶离眼前仿佛有一群乌鸦飞过，她是真没想到，原来喝醉酒的程淮景，竟然是这幅样子。

　　好笑和羞愤之余，更多的是，心疼，到底伤心成什么样，才会任酒精麻痹大脑，连最基本的，支配自己身体和意识的能力都暂时失去。
　　叶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行，我，一会儿帮你换，前提是，你先来开门。”

　　程淮景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呵呵”笑了两声，很快又恢复到之前的调调：“那你等着，别我一开门，看不见你。”
　　叶离催促：“你再不来，我可就真走了。”

　　按掉挂断，结束这场罗里吧嗦的通话。
　　耳朵贴在门上，墨迹半天，叶离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大门被从里打开，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叶离不适地蹙了蹙眉：“你这是喝了多少？”

　　程淮景斜靠着门框，醉酒导致他忘记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不让开，叶离进不了门，两人就那么杵着。
　　刚才随着门被打开，外头的小路灯亮起，程淮景整个人被照亮。

　　她光顾着盯着他看了，此时的程校草，慵懒，脆弱，眼底却又透着一股厌世的狠劲儿。
　　他头发有些乱，脑袋顶翘起一撮呆毛，脸色泛出一种不太正常的潮红，大概是看清了叶离，眉宇间的戾气消失，表情瞬间蔫蔫的，眼皮也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视线下移，男生领口没系扣子，脖颈处露出大片皮肤，原本的冷白皮也因酒精的刺激透着微微的粉，看得叶离一阵脸红心跳。
　　再下移，果然，大腿裤腿上湿了一大片，隐约还能闻见啤酒味儿，不难想象他现在有多不舒服。

　　程淮景脑袋晕得厉害，半天才看清门外的人，为确保她真的是叶离，伸手在女孩脸上摸了摸，懒散道：“还真是。”
　　叶离知道程淮景醉得不轻，又听信了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的说法，今天胆子大了很多，决定全程主动，照顾程淮景。

　　她握住男生的手腕，推门进去，拉过靠着门框的程淮景，反手把大门关上。
　　来之前有想过他家会不会还有其他家人，但也顾不了那么多，迫切见到程淮景的想法占据首位，反正程家人之前也都没见过她。

　　男生身体底盘似乎不太稳，被叶离拽了一下，直接靠在叶离肩膀上，推也推不动。
　　一楼没开灯，只有楼上一间屋子亮着昏暗的灯光，叶离才能隐约找到楼梯位置。

　　瘦弱的女孩用力搀着高大的男生，一步步朝楼上走，程淮景身上的酒味很大，叶离难以想象，他到底喝了多少。
　　上楼的时候，男生身体不太稳，总是左摇右晃的，叶离几乎要弄不住他，累得直喘气。

　　心里嘀咕，这人刚才自己是怎么下楼的，怎么见到她，晓得有人搀扶了，就不给好好走了呢。
　　叶离稍微歇了歇，再次扶着程淮景上楼，一口气坚持到把人弄进卧室，连程淮景带自己，一起瘫在床上，胳膊还压在他身下，整得叶离半天没起来。

　　程淮景此时睡得正香，没有打呼噜声很安静。
　　刚才从接起电话到下楼给她开门，估计是中途醒来昏昏沉沉下去的，这会儿酒劲儿又上来扛不住困意了。

　　屋里只开着一盏小台灯，足够她看清整个卧室全貌。
　　床铺处处是褶皱，被子揉成一团被压在身下，一本相册摊开躺在床边，手机也被随手扔在枕头上，乱糟糟的。

　　再看地上，床头柜倒地，抽屉划了出来，斜着支在那里，旁边是掉落摔碎的啤酒瓶，玻璃渣子溅得到处都是，地板上一摊黄色液体，已将地毯浸湿，单人沙发上扔着几件衣服，简直一片狼藉。
　　而床旁边的地上，横七竖八一堆空啤酒瓶，叶离数了数足足有十二瓶，她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那人喝成了这副样子。

　　叶离将袋子放在桌上，脱下外套，麻溜收拾起来，全部弄利索后，看着躺在那儿动也不动的程淮景，犯了愁。
　　男生多半个身体在床上，两脚着地，还是光着的，叶离在屋里找了一圈，才在床底发现了拖鞋，掏出来给他穿上。

　　挪是挪不动他，叶离只能保证让他能以这个姿势睡得更舒服一些，用力拽出他腰下搁着的一小团被子。
　　视线落在程淮景湿了一大片的裤子上，那范围布满整个大腿，叶离脸红了一瞬，挪开视线，能否弄得动暂且不说，以她保守的性格来说，是真做不到去脱一个男生的裤子的，只能等他醒来自己换了。

　　至于刚才电话里答应的给他揉揉，她也不清楚在什么位置，还是得等他醒来再说了。
　　彻底安静下来的叶离，此时无事可做。
　　昏暗的卧室内，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躺着的男生身上，第一次见这样的程淮景。

　　慵懒混沌，颓丧萎靡，脆弱又可怜兮兮的。
　　仿若有魔力一般，她第一次产生了自私的想法，这样的程淮景，只能她看见，同时也庆幸，这样的程淮景，没被别人看见。

　　蓦地，程淮景发出了点声音，叶离凑近过去，只见男生面色潮红，眉心微微蹙着，即便醉酒昏睡，也睡得不太安稳，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叶离将耳朵贴在他嘴边，听出他在叫妈妈，还说什么“都怪我”之类的话。

　　心中不由一痛，叶离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程淮景的手，男生手大，她两手一起握住，想让他在睡梦中的情绪能平复下来。
　　似是感受到了安抚和力量，程淮景果然安稳了不少。

　　待他彻底平静下来，她悄悄松开双手，打算去弄点热水，给他擦擦脸。
　　谁知手掌还没完全离开程淮景的手背，竟被男生反手一抓，紧紧抓住她一只手，用力一拉，身体重心不稳的叶离，瞬间半趴在了程淮景身上。

　　来不及爬起来，男生不知哪来的力气，迅速翻身将叶离压在身下，两人鼻尖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公分，气息交缠，不分彼此。
　　叶离瞳孔瞪大，彻底呆住，正对上程淮景深不见底的眼眸，男生暴戾的情绪在眼中翻滚，呼之欲出。

　　却在看清眼前人的刹那，被尽数收敛。程淮景呼吸逐渐慢下来，眼睛微眯，再次抗不住上来的酒劲儿，整个身体重重压在她身上。
　　叶离以为他又睡过去了，不料，耳边却响起男生沙哑欣慰的声音：“叶离，还好，又梦见你了。”

　　简短的一句话，冲散叶离此刻全部的杂念，再没任何旖旎的幻想，唯剩下无尽的心疼，疼到心肝都在打颤。
　　她原本打算推开的程淮景的双手，改为轻轻环抱住他，双臂越收越紧，对男生温柔耳语：“不是梦，是真的。”

　　对程淮景，此时她想放下所有顾虑，只想说些他爱听的话，也是她愿意对他说的话。
　　“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就会来，来陪你。”
　　“如果上天允许，我想一直都在。”

　　耳边依旧是男生绵长的呼吸声，无任何回应，叶离不由松了口气，她矛盾不已，希望他听进去了，却盼着他醒后能全部忘掉。
　　不是百分之百能实现的承诺，她只希望在他醉酒的梦里，说给他听。

　　程淮景人看着瘦重量却不轻，叶离胸腔被压，快要喘不过气，她尝试稍稍挪动下身体，让彼此都更舒服一些，但两人的姿势，没有太大变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叶离都快迷糊睡着的时候，身上的程淮景终于动了下，翻身躺到叶离旁边，迷蒙的双眼，总算睁开。

　　叶离身上一凉，顿时感觉空落落的，她双臂支撑坐起来，扭头看向程淮景的时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心里小鹿乱撞，耳廓热得不像话。
　　她敢面对醉酒的程淮景，却不敢面对清醒的程淮景，只因在后者面前，她的真心还是假意，都会被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察觉到程淮景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叶离起身站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扭头试探问道：“你，酒醒了？”
　　程淮景双手用力按压眼球，迫使自己眼睛清明一些，再拿开，果然叶离还在，他嘴角扯出一个笑：“应该还没有，还能看见你。”

　　叶离：“......”
　　看来他还以为自己在梦里，一直没出来。
　　程淮景一整个下午空腹给自己灌了十来瓶啤酒，此时即便稍微清醒了一点儿，依旧头痛欲裂，身体沉重，像在不断往下坠。

　　叶离上前一步，注视着他：“程淮景，我再强调一次，我是真的叶离，不是你的梦。”
　　程淮景捂着脑袋撑坐起来，眼前的叶离变成了两个，摇摇头又变成一个。

　　两个一个，一个两个，他凝眸，叶离竟凑近过来，问：“看清了吗？”
　　说着，还拿起他的手，让他捏捏自己的脸：“你捏，真的。”
　　程淮景眼神有些飘，眼睛红红的，擒着一抹雾气。

　　片刻后，跟叶离视线交缠，轻触女孩脸部细嫩的皮肤，他出声笑道：“既然是真的......”
　　叶离以为自己是今晚做主宰的那个人，却没成想，又被这说醉又不像醉了的人蛊惑，只听他又说：“那你刚才在电话里答应我的，还算数吗？”

　　叶离：都答应你了，怎么可能不算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