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彧之羽

46、第 46 章

　　程淮景凝眸，眉宇间一股暗火，仿佛顷刻间，就能将叶离焚烧殆尽。
　　他看着“母子”二人极为相似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是毫无怀疑的。

　　“你结婚了？”
　　叶离料到他必定会这么问，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没有躲闪：“对，结了。”

　　程淮景凌厉的下颚线绷紧，平素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上，溢出了满满的不可置信。
　　大概是这小男孩长得太像叶离，方才那声“妈妈”已经深植大脑，还有汪可柠那句“我亲眼看到，叶离是他监护人”。

　　加上此刻叶离眼底几乎看不出任何撒谎的迹象，他再一次，产生相信的想法，可残忍的答案终究还是拉扯着他，不愿接受。
　　男人又看向帅气的小男孩，问：“他几岁了。”

　　叶离心脏猛跳了一下，他这明显是在计算孩子年龄，和她最早就可能结婚生子的大学毕业年龄能否对得上。

　　不知程淮景是否知晓，她上过特教专业研究生，但是是在职的，考虑不了那么多，为避免被程淮景误会的“母子关系”漏洞百出，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骗他，特意把叶铭宇的年龄少说了一岁。
　　“三岁半。”

　　回答完还不够，又把他想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我刚毕业就结婚了，那时孩子已经在我肚子里了，我和他爸感情不错，舍不得打掉，奉子成婚。”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无情敲打着程淮景的神经，男人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叶离，一时竟没开口说任何话，就那么盯着她。

　　从没被男人以这样失望的眼神注视过，叶离心中钝痛，移开目光。
　　程淮景心里建设没做成，继续追问，声音似从胸腔挤出来一般：“那孩子他爸呢？”

　　叶离清楚地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谎言既已形成，就得让它显得更真实一些。
　　如果告诉他自己是单亲妈妈，以程淮景对她的执着，就算真的相信她有孩子，估计也不会放弃。

　　为了达到劝退程淮景的目的，她甚至产生租个男人回来假扮丈夫的想法。
　　再次迎上男人的深沉愤然的目光，回答道：“他，在沪市上班，估计，下周能休息，回来待几天。”

　　“可孩子，为什么也姓叶？”
　　“上户口时谈好的，随我姓，怎么，有问题？”

　　本以为谈到这里，已经足以说明问题，谁知对面的程淮景竟“呵”的一声笑开了，咧开的嘴角，透出明晃晃的讥讽意味。
　　“那你那天在车里怎么不说，被我按住亲的时候，脑子里想过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吗？”

　　叶离耳廓通红，脱口而出：“那是被你强迫的。”
　　“强迫？”程淮景逼近一步，“吻到后半段，你不也挺享受的！”

　　“以你的道德底线和羞耻心，如果真是为人妻母，是根本做不到被亲还不反抗的。”
　　见叶离表情出现裂痕，却依然努力硬扛的样子，他狠心给出最后一击。

　　“还是说，你根本不爱你丈夫。”
　　“对我，旧情复燃。”

　　“你胡说！”叶离脆弱的神经仿佛受到万点暴击，男人的话，似连环炮，打得她毫无反抗之力。
　　除了没有实质内容的顶嘴，根本想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解释那天的荒唐。

　　空气陷入凝滞，周围有行人驻足看过来。
　　突然间，叶离手里牵着的小手挣开，叶铭宇变得急躁不安，拯救她于水火。

　　急忙绕开程淮景，拉过快要跑到马路上的男孩，最后来到男人面前：“程淮景，你看到的，就是事实，我已结婚生子。”
　　“以后，请你自重，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说罢，倔强无情的女人，牵着男孩，快步离开。
　　秋风乍起，枯叶飘零，孩童奔跑开的脚步掀起地上落叶，幽然落于男人的脚边。

　　程淮景俯身捡起，手指转转细长叶杆，眉宇间一片化不开的愁。
　　逃开的女人转过拐角处停下，掏出手机拨通了程淮凌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喂，叶离？”
　　叶离急切道：“淮凌你听我说，我，我刚骗了程淮景，因为他误会我和小宇是母子，我将错就错，骗他大学毕业就结婚生子。”

　　“什么？”电话那头的程淮凌声音提高了不少，“结婚生子，你这也太荒唐了。”

　　“我知道。”叶离解释：“刚开始我是没想过用这个借口拒绝他的，但你也知道，我现在是小宇唯一的监护人，他有自闭症，往后很多年我都不能离开他，说实话这已经跟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了，我不能耽误程淮景，反正当年都已经分手了，就没必要再在一起，他不该找我这样的人。”

　　“我说这些没别的目的，我担心程淮景跟你对证，到时候你一定帮帮我，按照我刚说的告诉他就行。”
　　程淮凌顿住，只觉荒唐又为难：“叶离，你结婚生子可能性太小了，他不会相信的，况且，他有的是办法从其他渠道查出真相。”

　　“你骗得了他一时，骗不了他一世，真的。”
　　叶离扶额：“我知道，但能帮我瞒着他的，也只有你了，求你淮凌，你帮我骗骗他，其他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程淮凌：“那你哪来的丈夫？”
　　叶离：“我跟他说丈夫出差，打算租一个男人，假扮丈夫。”

　　她又仔细跟程淮凌嘱咐了一些细节问题，耐心等对方答应。
　　听筒那边沉默下来，半天没有说话。

　　对于叶离这些年经历的，程淮凌是唯一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两人经常联系，偶尔见面。
　　她知道事关两家的过去，尤其叶离母亲，是极力阻止这场恋情的。

　　她一直在国内，和弟弟一年也就见一两面，跟叶离有关的敏感话题，她从没跟他提过。
　　她自然很想叶离跟弟弟在一起，但她也尊重叶离的意愿，不会过多掺和，否则，将来痛苦的，还是他们两个。

　　良久之后，叶离终是等来了一句：“好。”
　　电话刚挂断，躲在墙后的叶离朝还站在原地的程淮景望了一眼。

　　只见那人正低头点着手机屏幕，几秒钟后，将手机置于耳边。
　　叶离长呼了一口气，捏了捏手里嫩嫩的小手。

　　程淮凌刚和叶离断了电话，又接起弟弟电话：“喂，小景。”
　　程淮景开门见山：“姐，告诉我实话，叶离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程淮凌反问：“怎么想起问这个？”
　　程淮景：“我看到她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出来，那孩子太像她了，到底怎么回事？”

　　程淮凌：“毕业那年，她就结婚了，当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两三个月了，不过很多人不知道，他们谁都没说，也没办婚礼，就草草领了证。”
　　程淮景突然问：“你见过她丈夫？S大的？”

　　程淮凌：“见过几次，不是S大的，大四那年她去沪市一家教育机构实习，公司里遇到的，是个做校招的HR，好像比她大个两三岁吧。”
　　一问一答，对话几乎没打磕绊，程淮景将信将疑：“真的？”

　　程淮凌顿了顿，违心地说：“真的。”
　　程淮景捏着手机的力度大了些，戳穿她：“姐，连你也不告诉我实情了，是吗？”

　　本就没指望弟弟会相信，程淮凌心想她也只能帮叶离撒谎到这种程度了。
　　丢给弟弟一句“爱信不信”，便挂断电话。
　　……

　　叶离像背后有人在追她似的，一路小跑回到家，方才骗了程淮景，心绪怎么也稳定不下来。
　　陪叶铭宇闹腾着玩了很久，安抚他睡下已经是晚上十点。

　　叶离坐在桌前，查询了好几个同城服务网站，最终，还真让她找到了租男友服务。
　　点进主页，她几乎是蹙着眉往下浏览的，一页页往后翻，一张张往下看，习惯性跟程淮景那张俊脸做对比，竟发现没有一个能入眼的。

　　算了，既然是假丈夫，随意找一个，能应付程淮景就行。
　　她找了几个看上去挺像HR的男人，点进详细资料页，挑了一个最符合条件的。

　　简单沟通了下，电子合同搞定，钱也交了一部分之后，叶离关掉电脑。
　　为了能劝退程淮景，她也真是够够的了，向来循规蹈矩的自己，竟也会想出这个法子来，那钱花的，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

　　平时习惯晚睡，除非特殊情况，一般在没有睡意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往床上躺的，但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也实在没那个心思剪辑视频。
　　呆呆地坐了会儿，视线不由定格在桌上她和哥哥叶煜的合照上。

　　照片拍于大学毕业之后的夏天，她去哥哥所在大学找他，那时哥哥博士毕业回越城当大学老师，人又高又帅，笑容和煦，一手抱着刚六个月大的叶铭宇，一手揽着总也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的她。

　　不用仔细看也能发现，她和哥哥的五官，几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又看向旁边的另一张照片，今年暑假时带孩子出去玩拍的，现在的叶铭宇，随着慢慢长大，五官已经长开了不少，那张小脸像极了哥哥，也像极了她这个姑姑。

　　也难怪，程淮景会误会她和叶铭宇是母子了。
　　然而，就像她电话里跟程淮凌说的，虽不是母子，可这样的生活状态，也跟母子没什么两样了。

　　那毕竟是哥哥的儿子，于她而言，视如己出。
　　眼神反复在照片上流连，回忆不由被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