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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梦岛14 ...

  •   正午,海水退潮,留下一地柔软沙泥。

      夏末最后的一轮热浪扑面而来,靠海为生的渔民今日大多没出海,除了天气实在太热,还感觉海水腥得不同寻常,可能与昨晚远海爆出的一阵诡异强光有关。

      老渔民都在午睡,三三两两的年轻小伙聚在某家喝茶推牌。

      一个黑成了煤球的小伙问:“珍珠怎么没来,他干啥去了?”

      另一个精壮小伙一边摸牌,一边叽笑道:“珍珠发了臆症,我上午还去找过他,他在他家的那条破船上站了一夜。”

      “听他老爹说,从昨晚海上的那阵强光开始,他就站在那里了,我去的时候他还站着,不动,也不说话,指不定现在都还站着呢,我看啊,珍珠这段时间相当不正常,说不定变成傻子了。”

      煤球小伙停下摸牌的手,有些惊讶:“真的假的?要不别玩儿了,走去看看他?”

      几人一把推了牌,往珍珠家的渔船赶去。

      他们掀开草帘,进了船舱,又随手摘了板上挂着的草帽拿在手里,看见珍珠的老爹正窝在厨房里打哈欠抹眼睛。

      小伙们没管珍珠的老爹,一股脑挤在舱门口,看见珍珠一动不动地站在破旧的甲板上,像个木头桩子。

      煤球小伙踏上甲板,从后头伸出个脑袋歪在珍珠面前。珍珠神色呆滞,泪痕被海风吹干了,形成两道沟壑印在脸上。

      煤球小伙儿招招手,其他几个小伙全涌到了甲板上,七嘴八舌问:“珍珠,你怎么了?”

      珍珠没说话。

      精壮小伙性子粗暴,直接推搡了珍珠几把,发脾气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上午也不理人,这会儿兄弟们都来看你了,还是不理人。”

      珍珠依旧没有表情,精壮小伙没掌握好手劲,珍珠被推得一下栽倒在甲板上。

      几人纷纷责备精壮小伙没轻没重,珍珠的脸晒着赤辣的太阳,干涩起皮的嘴唇动了动,煤球小伙将耳朵凑上去一听,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煤球小伙瞪大眼,惊悚地道:“完了,他真傻了。”

      几人忙问珍珠说了什么。

      煤球小伙噎了半晌,像是不相信自己嘴里蹦出的话:“他说...美人鱼姐姐死了。”

      陈无宁抽搐了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他睁开眼,视线迷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看清头上顶着一片青瓦。

      他深呼吸几下,又忙乱地左右摸摸,直到摸到了一具身体,又垂眸看了看窝在他心口,紧闭着眼的郁夜。

      他把郁夜的脑袋从自己肩头移到旁边枕头上,探了探郁夜的鼻息,又替他盖好薄被,悄无声息地从小榻上爬下来。

      陈无宁走到桌边,猛灌了一气凉茶,喝到肚子才发觉茶水已经馊了,吐也吐不出来,恶心了一阵。

      他悄悄带上门,走到外边,一眼便瞧见在廊下喝茶的未央。

      还有未央旁边,那位仅一面之缘的岭主师弟。

      未央上下打量了陈无宁一番,问道:“睡醒了,伤好些没?”

      陈无宁摸了摸下腹,那处还有些疼,但并不严重了,于是没管,开门见山道:“我没事,其他人呢?”

      未央低笑一声:“急什么,都在后院屋里躺着呢。”

      听见这话,陈无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里。他抬头一望,只见海水汹涌地扑打岸礁,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有几滴溅在了他的脸上。

      他再抬头看门匾,上面赫然挂着方方正正的“议事堂”三字。

      速度太快了!

      先前还要远眺的大海,顷刻间已近至眼前。

      陈无宁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

      据未央讲,他同他的师弟昨天办完事后,便在汐城闲晃,想到东海这边也没什么可待的了,打算休息一晚就离开。

      后来,他俩正在酒肆里打发时间,找到的那只灵宠猫突然燥动起来,一合计,必然还是梦岛出了事。赶到的时候,只有一堆破烂木头飘满整个海岸,什么都看不见了。

      海水腥味冲天,一探便知下面沉了无数尸体,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挽回了,他二人打算离开,又看见几个结界泡从海底飘了上来,正是陈无宁这一行人。

      将结界泡一个个捞上岸后,不得已只得就近安顿。

      陈无宁听完,皱眉道:“岛上,似乎没有结界了。”

      未央:“结界昨晚就没了,我没费什么劲就进了议事堂,幸好当时上岛找过人,对这地儿还算熟悉。”

      陈无宁似在思考什么,未央又问:“我们走后,这里发生了何事?”

      陈无宁只好将昨晚的经过讲了一遍。

      未央:“怪不得,昨天我们刚上岸,就看见许多人包船出海,渔民们的脸都笑烂了。”

      陈无宁:“恐是蓄谋已久。”

      未央:“这么多事情堆在一天发生,不乱想都难。那些人说,是为飞升秘宝而来的?”

      陈无宁“嗯”了一声:“是这样说的,但子桐派长老拒不承认藏有飞升秘宝,褚掌门却认了,也不知何意。”

      未央笑了笑:“你想不明白这个?昨日那般光景,褚琅必然深知子桐派这一劫躲不过去了,不认这个罪名,自然有其它罪名让他认。横竖都是个死,若换成我,也会如他一般的做法。”

      陈无宁点点头。

      这时,十分安静的洛霜插话道:“这样看,褚琅还算是个人物,其他的都是蠢货。”

      未央再问:“褚琅自爆元神而死?”

      陈无宁:“对。”

      未央道:“他是掌门,结界灵依靠每代掌门的修为而生,褚琅死了,那位脾气不好的护法自然也没了。看这情况,应该是褚琅的元神自爆那刻,结界灵救了你们。”

      讲罢,他几个不自觉地望向大海,场面一度沉默。

      洛霜似乎为缓和气氛,极轻地笑了声:“师兄,没必要为这事伤感,这个梦岛,恐怕也快没了。”

      陈无宁这才有空打量起洛霜,未央看出他眼里探究的意味,随口介绍道:“小霜,这位是……”

      他本想说这位道友姓陈,名无宁,但又想起他们从未正而八经地交换过彼此大名,话锋一转:“是风禾兄,我游历途中遇见的道友,彼此还算合得来。”

      未央又转向陈无宁,给他介绍道:“风禾兄,这是我的师弟,姓洛,洛霜。”

      陈无宁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只好礼节性地看着对方,再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未央问道:“这岛邪门得很,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陈无宁:“万年仙门即将消失,我承了子桐派的人情,只有替他们看上最后一眼,就离开罢。”

      未央点点头:“也是,人生在世,总会遇上些难处,有人帮扶一把已是莫大的恩情,能还一分是一分。”

      他再笑了笑,说道:“不过,我俩就不等看这个了,喝完这壶茶就走。”

      未央与洛霜离开的第二天,海水没过上岛。

      离开的第三天,尾岛只剩下一个小土包。

      第五天,海水漫到了心岛茶廊下。

      宿林用枝条编了一个笼子飘在天上,里面躺着昏迷不醒的郁慎,郁洲,还有乌雪泥和蔚心兮,只是用云雾盖着,远远看去,像一团飘在海上的烟气。

      神花神篱变回了本体,攀在宿林的肩膀上东张西望。

      陈无宁则带着大病初愈,面色如纸的郁夜站在无阻上。

      庄苼踩着宿林给他的木枝飞在半空,再不似从前的张牙舞爪,变得沉默寡言。他看着那些铁齿铜牙啃噬到议事堂的土地上,一阵头重脚轻。

      陈无宁有点儿不死心,再问了一回宿林:“真的没有办法么?”

      宿林摇摇头:“我没有,因这魔物生于海里,大海广阔无垠,一般方式亦难根除。或许岛没了,魔物自然会跟着消亡。”

      看着海水漫过心岛的最后一寸土地,梦岛被永久的葬在了书本里,葬在了传说里,葬在了在见证过一大仙门枯荣轮回的,他们的记忆里。

      一行人再次踏上未知的前路。

      这回行程十分低调,考虑到伤员太多,他们不得不赶一阵路,又休息一阵。

      飞飞停停数天后,终于到了万花镇。

      踏入浑夕派地界,陈无宁忽然有种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觉。

      浑夕山脚下,万亩彩菊热烈,阵风吹来,花香肆无忌惮地扬了一片天。郁夜站在剑上,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陈无宁回过神来,惊觉郁夜的手心冰凉,这才意识到秋天已至。

      有郁家父子的血脉压制,他们一行人轻松通过了门派结界。进入里后,大片桂花树散出更加浓郁沁人的香气。

      这是一个被香包围的世界,陈无宁多少理解了为何郁少爷总爱变着法的臭美。

      在郁夜引路下,没有惊动到其他人,一行人顺利到了掌门居。才站在挂着正楷书写的“璞玉堂”牌匾下,一阵摔盘砸杯的尖利声隔门传出。

      只听一个年轻女声慌慌张张道:“主人,您别生气了,掌门肯定遇上了事,不然早就回来了。”

      又一个年轻女声道:“依我看,郁慎肯定是不想回来了,走了大半月,连封信也不给家里带,你说,他是不是被外面的狐狸精给勾跑了!”

      几人站在门外,尴尬半晌,只得一齐朝郁夜看去。

      只见郁夜更加尴尬地扶着额头,正要抬手敲门,又听房内传来了“嘤嘤嘤”的哭声。

      年轻女子边哭边骂:“我就不该那样嫁给他,被各家门派取笑多年不说,他们八卦,甚至连我的母家都没放过。”

      “如今倒好,郁慎这老东西终于原型毕露了,可怜我这些年辛苦为他生下一双儿子,竟落得如此下场。你见过哪个仙门女修愿意早早成亲,还愿意生孩子的,他还不知足,还要……”

      屋里的人越说越离谱,郁夜赶紧“咚咚咚”地敲响房门。

      只见一个挽着高髻的女道童兴冲冲地打开房门,嘴里兴奋地道:“主人,一定是掌门和少主回来了……”

      女道童双眼一瞪,只见自家小少爷同一名陌生男子并肩在门外伫着,后面还站着许多不认识的人。

      她话锋一转,声如洪钟地向屋内喊道:“主人,小少爷和...和他的...哎呀我也不知道是谁来了,你快来看!”

      陈无宁眼瞧着里间冲出了一道白色身影,待这道影子停在眼前才看清,此女约摸二十上下,身段娇小,面貌清秀,加上一身雪白色刺绣纱裙,单论模样,可以称得上乖巧可人,与人间的富家小姐殊无二致。

      女子无视了所有人,一见郁夜,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捶打慎怒道:“你个小兔崽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郁夜拍了拍女子的背,说道:“娘,我朋友们都在呢。”

      这名女子正是郁慎的妻子,浑夕派掌门夫人,也是郁洲和郁夜的母亲。

      她本家姓姜,名觅尔。姜家也是仙门,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姜觅尔早早就同郁慎结为了道侣,比人间女子婚嫁的年龄大不了多少。当年这事惊动了整个修真界,一度成为修士们聚众八卦的谈资。

      不过这都是上一辈才知道的故事。

      姜觅尔终于从郁夜的怀里拔了出来,环顾了一圈四周,目光定格在陈无宁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好一番,好奇道:“这小孩儿,长得太标致了吧。儿子,他是你朋友么?”

      本来陈无宁就被这女子竟然是郁夜的母亲给惊了一遭,又见初次会面对他的形容,心里着实雷住了。

      不过装样子走过场他再擅长不过,立马捡起一副本分人的模样,毕恭毕敬地问安:“夫人好。”

      姜觅尔打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不错,听见他问好,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从郁夜那边不着痕迹地歪到陈无宁正前方,拉起陈无宁的手,笑道:“我好得很!不过别叫我夫人,听着老气,不爱听,叫觅姐姐就行。对了,小公子,你怎么称呼呀?”

      陈无宁再次被雷住,郁夜见他的神色闪了一瞬,立马上手将母亲掰回自己面前:“娘,先别忙着认识了,我说个事,你...你可千万别生气。”

      看见小儿子,姜觅尔自然高兴,挂着爽朗的笑容道:“有事说事,我不生气。”

      郁夜将心一横,板正道:“爹爹和哥哥也回来了,只是他们受了伤。”

      闻言,姜觅尔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随即豆大的泪珠啪嗒往下掉:“郁慎在哪儿?”

      站在后排的宿林一挥袖,一个木枝笼子自天下落下,云雾散开,木枝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只见地面躺着四个人,一个个双眼紧闭。

      姜觅尔甩开了郁夜替她擦泪的手,一把冲了过去。

      她伏在郁慎的身边使劲摇晃,见摇不醒他,又把目光转向旁边的郁洲,声泪俱下道:“郁夜,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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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梦岛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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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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