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阿精状似不经意地四处张望一眼，见没人注意这里，脚尖一转便瞬间消失在角落，连带着刚shopping回来的大包小包衣服一块回到了当铺。
她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行宫，而是在二楼停留了一下。她微微侧头，有点费力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在当铺习以为常的寂静中，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于是她有些失望，继续向前走去。
“老板又去哪了？”阿精不自觉瘪嘴，坐在床边，却对手边堆成小山的新衣服提不起兴趣。
世界一片寂静。
当铺很大，人却很少。除却两个主人外，便只有十几个低头打扫的佣人。这些佣人是失了灵魂的躯壳，是当铺生生世世的物件。
阿精初来的时候看什么都新鲜。她用好几天的时间探索此处宅院，走了很远很远，一直到她开始害怕，频繁地回头。她也与这些佣人诉说，这感觉跟那些不会动的桌椅说话是一样的。
这样的环境阿精不喜欢，她喜欢热闹，喜欢人气，喜欢世上一切她没有的东西。她更痴恋着一个背影。
阿精闭上眼，在迷蒙中寻找。但她找不到。
她睁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自诩一副好容貌，在这里却受不到一点关注。心里空落落的，才更执拗于爱。
她很快想到一个人。闭上眼，这次不是一片迷蒙了，金碧辉煌、座无虚席，国际闻名的波士顿音乐厅，一个女孩正在沉醉地演奏着小提琴。
当音乐渐止，女孩缓缓睁开眼，巨大的、如洪水般汹涌的掌声将她淹没。但女孩的目光只只注视着一处，眼里是满意、骄傲，和志在必得。
阿精顺着目光看去，那是熟悉的背影。
-
第八号当铺，这是个神秘又充满诱惑的地方。
它满足人类的所有欲望，只要肯付出，无论是金银珠宝楼房地契，还是四肢内脏，虚无缥缈的爱情、运气、理智种种都可以加典当，甚至死后的灵魂同样价值不菲。
进入第八号当铺的方式也很简单，那些潜在的客户会从各种渠道了解，强烈的欲望会吸引形如鬼魅的红衣轿夫，古往今来尽是如此。
阿精从黯淡的思绪中似有所感地抬头，有客人上门。是个男人，胡子拉碴，戴着眼镜，表情是常有的担忧、紧张和迷茫，好似下一秒就会退回人间。
但进到第八号当铺来的人很少很少会在典当前离开，而往往这样的人离开后总还会回来，所以阿精并不担心。但她眼睛忽然呆愣地眨了眨，心情随即变得迫切起来。
她已看出这是笔大买卖，可老板不在，阿精没法一个人完成交易。她只能希望自己能拖延到老板回来。
老板，老板……
她的呼喊穿过时空的间隔，准确地出现在韩诺耳边。
他现在在后台角落，看着女孩如众星捧月般被人团团围住，想来一时半刻是没时间关注到自己了。阿精催促他赶快回去，她很少打扰他。
韩诺将准备好的鲜花放在显眼的地方，正要离开时，他关注的那个女孩——孙卓熟练地打发了人群，穿过层层阻碍，欣喜地喊住了他：“韩诺！”
韩诺无奈停下脚步，回头：“恭喜你，你的表演很成功。”
“你知道我在台上看到你的时候，我有多安心吗！乐团的人说要开庆功宴，你来做我的男伴好不好？”孙卓还没从刚刚热闹的气氛中脱离出来，脸上带着兴奋的薄红，她紧紧抱着鲜花，希冀地看着他。
韩诺摇摇头：“当铺有事，阿精在叫我回去。”他看女孩肉眼可见地失落了，安慰道：“下次，下次等你回国到酒吧，我们再办个庆功宴怎么样？叫上Peter。”
“真的不能留下吗？阿精她做了你那么多年的助手，有什么事还一定要你回去解决吗？”孙卓还是不愿放弃，挽住韩诺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韩诺耐心劝她：“我是当铺的老板，有客人来的话只有我能交易。阿精很尽职，她很少因为闲事找我。”他一边说着，一边温柔移开孙卓的手。
或许是他的温柔助长了女孩的信心，或许是过去无往不利的经验让女孩有了底气。孙卓再一次缠上去：“你一直问我是否感到幸福，如果你不能陪我参加这个庆功宴，我会一辈子都记着我的孤独可怜，再也不会幸福了！”
韩诺只是笑了笑，他看得出女孩是故意这样说的，他手上的动作不停，终于将两人分开。
“好了，你看他们都在等你了，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快去吧。”韩诺拍拍她的肩膀，语气平和。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时，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在极短的安静后，人声嘈杂沸腾起来。
韩诺闻声回头看去，少见的惊慌浮上面庞——孙卓双眼紧闭晕倒在地上，面色苍白。
原先想要回去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韩诺快步上前，赶在其他人前面将孙卓打横抱起。一旁的工作人员早已拨打急救电话，同时指引着韩诺从员工通道离开。
孙卓现在在国际上已颇具名气，如神般动人心魄的音乐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粉丝，她的专辑和演唱会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此时爆出她忽然晕厥必将引起热议。
剩下旁观的人被孙卓的经纪人好言好语劝阻，不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留在这的大部分是孙卓的仰慕者，或是她的乐团同伴，对于经纪人的要求自然无不答应。
-
鬼魅般的红轿眨眼便消失在视线中，此时出现在赵西华面前的是高大冰冷、带着斑斑锈迹的铁门。天是紫蓝色的，云层重重叠叠，好似有只大手在一笔笔涂抹加深。
从拥挤热闹的都市格子间，下一秒出现在坐落在荒郊野岭的幽暗古宅前，中间的记忆好像被剪断的录像带，消失得突兀而彻底。
此处有风。它穿过石砖铁杆的缝隙，从远处的黑暗径直穿过赵西华的脖颈，一下子冷到他心底里去。
赵西华紧张又小心地打量四周的环境，跨越了上百年的时间，各个时期各个国家的家具被很好地混搭在了一起，西洋水晶吊灯和老式藤椅、黑胡桃木桌和红丝绒布沙发……作为报社记者，他习惯用自己的眼睛记录细节，再在心里咀嚼思索。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前面引路的佣人身上，灰色长袍，肤色惨白，迈出的每步都平稳而相等，只看上半身像是在平移。初见到这个佣人时，赵西华被这不符合俗世模样的人吓到，本就不安的心跳动得更快了。
走入会客厅，面前是摆放着笔墨纸砚的书桌，桌后是有高大椅背的黑藤椅，桌前背对着自己的则是把木椅，同样坚实而冷硬。会客厅左侧摆着屏风，右侧是极其现代的绒布沙发。
赵西华仅仅一个眨眼，便发现方才领路的那个佣人消失不见了。他缩了缩脖子，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穿上，谨慎地坐在沙发的一角。
他没有等很久，脚步声从不知哪个方向渐近，环顾四周没看到人，正对着的屏风后蓦然出现一道窈窕身影。
来人身着修身艳红旗袍，将姣好的身材展露得淋漓尽致。明眸善睐，嘴角含笑，举手投足大方自然，叫人信服。
“让你久等了，赵先生。”阿精将心底的急切隐藏得很好，面上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叫我阿精就好。”
赵西华的目光落在阿精身上又马上移开。他不是个好色的人，却仍惊艳于这女子的容貌。他飞快点头，顺着阿精的示意坐到了原先背对他的木椅上，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阿精小姐。”
阿精坐在黑藤椅上，开口：“赵先生，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话说得坦然，但阿精知道自己只是只纸糊的老虎。她看出这位客人并不像是面临绝境，她略带期盼地想，若这次只是典当些实物，那她还是能处理稳妥的。
赵西华有些紧张地挪动了一下屁股，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我听说你们这里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坏了。阿精几乎能想到后面的话，极有可能超出她的能力范围。
“我想要一个大新闻，什么样的新闻都可以，只要能让我出名！我不想再做小记者了！我知道你们要收取等价的东西，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赵西华说得很快，语气激烈，到了后半截又开始心虚起来。
阿精在他说话时便闭上眼探查赵西华来当铺之前的人生轨迹。
原来，他所在的报社正在裁员，赵西华在同事闲聊时得知自己就在裁员名单里。
赵西华入职这家报社已经快十年了，从最开始的万众瞩目到如今无人问津，他运气不好，每次发现一个大新闻，总有同行抢先一步爆出，只能靠报社每月的底薪勉强生活。前不久，他又被人带上赌桌，不仅把自己的积蓄输个精光，还倒欠赌场大几万。赌场派人来抓过他几回，被他跑掉后又找上报社。
一个写不出稿的没用记者，身后跟着隔三差五上门叫嚣的赌场混混，这个选择不难做。
赵西华不想走，他不想看到同事上司轻蔑的嘴脸，更不想就这么狼狈地离开。可他没有钱，也失去了对新闻的敏锐触角。
在一次被赌场的人威胁围殴后，意识模糊的赵西华在地上偶然捡到了一张名片，黑底白字，上面明晃晃写着“第八号当铺”。
作为混迹在各种都市传说闲杂小报中的“老人”，赵西华当然听说过能够满足所有愿望的“第八号当铺”，但在看到这张名片之前，他从来以为这只是个传说，甚至这张如此现代化的名片更加深了他的不信任。
直到他听说自己要被裁员，原因无非是写不出稿又滥赌。赵西华几乎能想象到那些同事是如何在背后讥笑嘲讽，原来的大记者居然也会被辞退？可笑！
赵西华早就扔了那张名片，却又在这时诡异地想了起来。于是在格子间里，他亲眼看到红轿穿墙而入，将他暂时带离了这片心寒之地。
阿精睁开眼，看向面前局促不安的男人，他正胆怯又迫切地等待阿精的回答。
她很快得出一个合适的价格，这是一个不会让赵西华觉得过于昂贵、甚至对下一次交易跃跃欲试的价格。
他的左肾。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