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综八号当铺]》蝴蝶意面

23、第二十三章

　　许琪安是记者，她遵守职业道德很正常，甚至想要再深入调查讨债人，对向来专注做新闻的她来说也是常有的事。

　　但潘宁觉得，许琪安此时的表现过于冷淡了。

　　以前的许琪安，眼里不只有新闻，她充满人情味，能平衡好法律和道德的关系。这是许琪安的魅力所在，她自信善良，相信正义，富有同情心。
　　她或许会犹豫，会纠结，会考虑到为人母的责任，最后做出她深思熟虑后认为正确的选择。

　　“你不高兴？”许琪安从厨房走出来，发现潘宁的欲言又止，她道：“曝光安心欠钱的事可能会对你们公司造成影响，你是担心这个吗？”

　　潘宁对高寒的忠诚体现在两件事上，一不可对外人说起当铺，二打理好帝国公司。
　　前者，潘宁从未跟许琪安提及自己交易的经历，不仅是忠心，也是不愿让她承担任何压力。至于后者……

　　听到许琪安的问题，潘宁迟疑片刻，诚实点头：“确实会有点问题，但这不重要。”他站起走到许琪安身边，握住她的手，认真道：“我更担心你。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许琪安不自觉躲避潘宁的目光，她硬邦邦道：“有什么不一样，我们记者要做的不就是揭开真相吗？倒是你，因为我进过当铺就一直疑神疑鬼，我看是你变了。”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安心并没有挪用孤儿院的资金，你只是听了安义的片面之词就发布这样的新闻，这对安心、对孤儿院、对那些孩子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你知道吗？”潘宁恳切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再调查过？！”许琪安忽然生气地把手抽出来：“我看过安心孤儿院这些年公布的资金流向，也去过现场！明明今年他们得到的资助比往年更多，可为什么孤儿院的环境很一般！这个季度的资金流向还没发出来！”

　　她失望地看着潘宁：“我知道你在乎帝国公司，不希望他们因为安心孤儿院受到任何批判，但我也有我的工作，你能不能也考虑一下我？”

　　就在潘宁愣神之际，许琪安从他身旁径直走过，拿上包，走出了家门。

　　潘宁忽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他太计较许琪安的交易了吗？
　　在他看来，许琪安虽然只典当了亲情，但许琪安这一生有多少情感都是建立在对妹妹真切的爱护上。

　　她典当了亲情，就意味着她对亲情的美好情感和记忆都随之消失了，她忘记了自己曾有个血缘至亲，忘记了世界上曾有个如此相互爱着的人。她灵魂中的宽容、怜悯、对人的信任都基于此。

　　失去重要亲情的许琪安，还是原来的许琪安吗？

　　夜色降临，街上的路灯开始工作。橘黄而明亮的灯光落在许琪安身上，依旧是带着阴冷的寒意。

　　许琪安虽然对潘宁的态度很生气，心底却对他的话略有几分不想承认的认同，或许她真的变了，是因为与当铺交易吗？

　　她走了好久，最后走得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许琪安抱着腿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父母牵着孩子一蹦一跳，有男孩狂奔身后追着气急败坏的妹妹，多么热闹。

　　这些是亲情，是许琪安难以理解的亲情。她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可记忆空空。

　　许琪安掏出手机点开对话框，犹豫片刻后，还是给校对室的人发了消息：我那篇稿子先帮我撤掉。

　　在她不远处，从无光的角落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黑色风衣、面容冷峻的男人。他似乎能看到许琪安内心的纠结，冷哼一声，脚步一转便消失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安心孤儿院里，晚班护工见院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以为又是哪个调皮孩子溜进去，开门一看，是安心院长：“院长这么晚了还忙呢？”

　　安心将手机倒盖住，笑笑：“马上就走了。”

　　来打完招呼的护工离开，安心又拿起手机，里面是安义接连不断发来的消息。

　　安义：怎么办啊我把事都告诉那个记者了
　　安义：她不会真的要报道吧？
　　……

　　安义：你怎么不说话？你以为你就能逃得过去吗？
　　安义：我要是真死了一定把你也一起带走！
　　……

　　安义：妈你救救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我发誓！！

　　安心深深叹了口气，正要回复时，办公室里忽然出现一个身影。她随即抬头，莫名的熟悉让她意识到，这是当铺的人！

　　高寒目光冷然，在与安心对视间，他看到了过去。

　　安心与安义的聊天。
　　安心与孤儿院孩子相处。
　　安心给安义转账。
　　安心给自己批钱，用于院内孩子的生活开支。
　　安心在上班路上遇到狼狈的安义。
　　……
　　年轻的安心在某个夜里枯坐。

　　再往前，高寒已看不到了。那是被某种力量遮掩了，但他能从安心的变化隐约看出，大概是她进入当铺时的经历。

　　高寒眉头微皱，既然是当铺的经历，那他为什么会看不到呢？

　　“老板。”
　　安心像是认识他，对高寒的到来并不惊慌，缓缓开口。

　　高寒略一挑眉：“你认识我？”

　　“阿精小姐曾和我提起过您。”安心不想多说，转而问道：“不知当铺老板光临，是有什么事？”

　　高寒以为是之前阿精与安心见面两人对话时提到他，并未在意，直白道：“你为安义还钱，挪用公款，这个新闻恐怕明天就能被大众知晓。"

　　安心心里早有预料，她叹了口气：“多谢老板提醒，其实就算您不来，我也该去当铺找您的。”

　　高寒微怔。

　　“我那个不成器的孩子，欠了太多钱。我能帮他一次，也帮不了一辈子。”

　　这些对旁人无法说出口的隐秘心情，对高寒这个与凡尘相隔的当铺老板说，倒是让安心轻松些。

　　“我喜欢小孩子，以前做梦都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安心似乎陷入回忆：“只是后来出了点事，就没这机会了。所以我就领养了安义，希望他这辈子都是安逸的……只是太安逸了，就容易闯祸！”

　　“自从他成年后，脾气越来越暴躁叛逆，我们大吵了一架，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安心语气沉重：“若我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我绝不让他离开我的。”

　　高寒有些不解：“安义是你领养来的孩子，你对他已是仁至义尽，为何还要为她挪用公款。”

　　安心手上动作一顿，再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高寒：“那又能怎么办？我是他妈，我既养了他，也该为他筹谋打算。”
　　她老了，那双年轻时明媚的眼睛如今也满是沧桑。可眼中透出的深深舐犊之情让高寒不经意间有了几分触动。

　　高寒向来是不明白的，他从未感受过亲情，黑影将他养大，只教他如何做好一个当铺老板。高寒以前从未渴望过父母，而此时却也不自觉地想，他应当也有父母，他的父母是否也曾为他谋划过？

　　“我要交易，老板，请带我去吧。”安心说。

　　高寒隐约觉得怪异，却又觉得这就是他本来的预想，便带着安心进入了当铺。

　　落座，还未等高寒开口，安心依旧是一切为了孩子的语气，缓缓道：“老板，我想我的亲情还是有些价值的，可以将它典当，换足够的钱使我还清债务吗？”

　　高寒张张嘴，安心那爱子之情确实珍贵，若要作为典当物，恐怕还差几分价值，可……

　　“当然——是不行的。”

　　一道清亮的女声先高寒而出。安心脸色微沉，回头看去，那似有若无地怨怼瞬间化成几分畏惧。

　　高寒下意识抬头，等看清了来人，他眼底闪过一丝欢欣：“阿精。”

　　阿精穿着黑底金纹的修身旗袍，袅袅娉娉而来，脸上惯是一副笑吟吟的姿态：“安心啊安心，你既是知道当铺的规矩，又怎么敢用不值钱的亲情典当呢？”

　　“阿精小姐……”安心哑然。

　　高寒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经阿精这么一提，回想起自己的动摇，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安小姐你也是为你养子还债，照我说呢，不如把他带来，叫他付出代价不就好了？”阿精绕过长桌，在高寒身侧站定，微笑着看着安心。

　　“不行！”安心飞快拒绝了，她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选择：“阿精小姐，我知道我不该用这种法子欺瞒你们，可我身上已无可典当的东西了……”

　　“区区五百万多……哦不，现在已经变成六百万了。”阿精心里算计着时间，有耐心跟安心慢慢说：“过了零点，利息再增一倍，这是安义答应他们的条件。”

　　“若是等那记者的新闻发出来，你名下的资产多半会被冻结，暂时也接触不了孤儿院的资金流向，要是让那些讨债的知道了，不知道你儿子该怎么办才好？”阿精温声细语，说出的话却让安心背后阵阵发寒。

　　她面对那张嘴角翘起、宜喜宜嗔的美人脸，好似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次见面，她第一次见到如此标致的女人，又在下一秒被她的话震得毛骨悚然。
　　如今，安心再一次感受到这位阿精小姐的恶意，她浑身松懈下来：“请开价吧，六百万，我须付出什么代价。”

　　阿精斜睨了眼高寒，示意他开口。恰好高寒也正看着她，准确地接收到了信号。

　　高寒是很不高兴的，他从未见过有人敢利用他来典当更多价值的东西。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语气淡淡：“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还可活二十年，我便只取十五年，换你账面干净；或典当你的灵魂，让你养子安义顺遂一生。”

　　他看着安心，扯扯嘴角：“你如何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