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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冷宫有仙人 ...

  •   登基那年,深冬,皇城落了一场大雪。我徘徊红墙之下寻旧忆,误入冷宫,扰了仙人清梦。

      后来,仙人成了我老攻。

      ·

      “这是何处,怪冷的,怎么连炭火都不烧一盆。”

      我拽了拽厚厚的氅衣,把森然冷意拒之门外。

      随行的小太监细声细气地告诉我,“圣上,这儿是冷宫,废妃们住的地方,他们是没有银丝炭份额的。”

      “冷宫?”我有些诧异,竟不知不觉已走了这么远了。

      幼时好奇,常与五弟偷摸跑来寻宝的地方,如今年岁见长,倒是连一丝童趣也瞧不出了。

      许是这皑皑素锦层层堆叠,将金顶的暖光全然遮掩,阴霾天色下,我看着连廊高柱上剥脱的红漆,只觉得破败、压抑。

      正想转身离去时,凛冽寒风吹开了我身侧的一扇门。

      惊鸿一瞥,我便再也无法挪步。

      那里头有一位仙人,肤白胜雪,散发凭栏,手执长卷正酣眠。

      “他是谁?”我不禁问道。

      小太监道,“那位是先帝生前最宠爱的太侍君。”

      父皇最宠爱的?

      “为何孤从未听说过此人?”我疑惑地问,“父皇走时要求妃嫔陪同入陵,唯有有所出者可留在宫中,他……既是最宠爱的那个,怎么没有随父皇一同去?”

      “圣上连年在边疆征战,后宫里头的事情又杂,难免有所不知。先帝特意留了召,要保太侍君一命。”小太监恭敬回答。

      我攥了攥指尖,“他叫什么?”

      “虞殊。”

      “是那个一夕之间,被灭了满门的虞家的虞?”我挑了挑眉。

      “圣上英明。”

      难怪父皇总提起这桩蹊跷大案,原来都是事出有因啊。

      “你们在外头候着,别跟进来。”

      我甩掉了身后长长的尾巴,独自踏入了铺满绒絮的院落。

      就要靠近仙人时,他猛然睁开了眼,十分警觉地望向了我,眸中带着一闪而过的杀机。

      我在心底饶有兴味地“嗯?”了一声,看来这位太侍君并不简单啊。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时,他又不动了。

      好像刚从一个冗长梦境中醒来,就坠入了下一个迷离幻梦那般,虞殊直愣愣地盯着我,没什么焦距的眼神里透着恍惚。

      好半晌,他才有了动作,朝我温和地笑了笑,“你……来啦。”

      “太侍君认得我?”我故意说道。

      我想让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父皇,而是我。

      虞殊怔了一下,缓慢地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我站着没动,任由他打量。

      “抱歉,”他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目光在我的眉眼之间逡巡,笑意肉眼可见地淡了些,“殊错认了。”

      “参见圣上。”

      他说着,就要在雪地里跪下去。

      我连忙伸手扶住了他,“不必多礼。”

      虞殊身上穿得单薄,肌肤的热意从衣衫之后落入了我的掌心。我近距离看着他清冷如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一时间乱了心神,脸颊都烫了。

      “你……你就穿这些,在外头呆着,会生病的。”

      “多谢圣上关心,”虞殊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疏离道,“殊不怕冷。”

      “在冷宫里可不像以前,病了不一定能请到太医。”

      我对他冷淡的态度有些不满,本想好言劝两句,说出口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冷嘲热讽的意味,顿时懊恼了起来。

      虞殊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殊明白,谢圣上提醒。”

      “孤先走了。”我面上挂不住,匆匆离开了小院。

      踏出门槛的时候,寒风将虞殊的声音隐约带到了我的耳边。

      “故人之姿,原是故人之子……”

      我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又喜悦又酸涩又懊恼,百般杂糅成了一团不上不下哽在胸口的气,从冷宫离开后,一连数日都没能消下去。

      “圣上,”小太监端着一叠册子进了御书房,呈了上来,“和虞氏疑案有关的都在这儿了。”

      “孤知道了,下去吧。”我拿了一本翻看,道。

      小太监很听话,称了声“是”,就自觉退下掩上了门。

      虞家灭门的时候,算起来,我刚在边关打赢了第一场仗,活捉了蛮人将领,拿他跟对面谈判,趁机敲下了一座城。

      那也是个深冬,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就在谈完的第二日,万里大漠骤飞雪,冻死了蛮人不少牛羊。

      我意气风发的时候,虞殊却家破人亡。

      那几本册子里有不少父皇的笔迹,我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灭门属实蹊跷。

      虞家书香门第,世代编修史书。虽说公正记录诸事,确实容易招惹仇恨,但我朝太平数百年,从未听闻什么会遗臭万年的劣迹。谁会莫名其妙地招惹是非,去杀史官一家呢?

      父皇在查这件事上费了不少心,但明面上并无实质性收获。

      我合上最后一本册子时,在底下发现了一句用朱笔标注的话,“一旨流传成笑谈。”

      什么意思?

      我正思索着,门外却传来了些许声响。

      小太监快步小跑了进来,“圣上,丞相大人求见。”

      “今日朝上该处理的事情,孤都已经安排好了,相爷还有何事要议?”

      “大人说,按时间,小选该办了,”小太监垂首,“有几家的小姐,需圣上先过过目。”

      先过目的意思是,在选秀当天见了这几个人,没有太大差错的话就得将她们都纳进宫来。

      我抿了抿唇,没来由地感到烦躁,但又不好把丞相拒之门外,只得让小太监将人迎了进来。

      “老臣,参见圣上。”丞相向我行礼道。

      我抬了抬手,“相爷快快请起。”

      小太监从丞相那儿把画卷拿了过来,一一打开给我瞧。

      “这位……”我看到了熟悉的样貌,指尖在软枕上点了点,“我记得是林府的二小姐吧,不是刚及笄么,怎的林家这么急着要往宫里送?”

      父皇留给我的探子在写前朝势力关系时,将林府写在了相府的下面第一位。

      这林家,是在丞相羽翼底下庇护着的,还是相府的头号助力。

      丞相倒是坦然,“宛姐儿和林家的姝姐儿自小就玩得好,宛姐儿进了宫,两人不得见,想念得慌,姝姐儿自己央着要入宫来陪宛姐姐呢。”

      宛姐儿是我的贵妃,那这林二小姐进来,自然位份也不能往低了给。

      我沉吟着点了点头,看似仔细听了,实则压根没当真。做皇帝有时候就得糊涂着点,个中底细,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挑明了反倒对大家都不好。

      临走时,丞相跟我说,“圣上,莫要学先帝一般,为了个虞家耽误了正事。”

      我合上了册子,“虞家什么事情?孤不过是愁上心头,想看看父皇的笔墨,聊以慰藉罢了。”

      “圣上重情,是老臣多虑了。”

      丞相离开后,我在案前坐了许久,觉得有些奇怪。

      手上这册子,封皮和其他的没什么区别,相爷又没有凑近细看,他怎么知道我在探查虞家的事情?

      “你方才去哪取的这东西?”我问小太监。

      小太监以为自己拿错了,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说,“回圣上,是去颂安殿取来的。”

      颂安殿是历代帝王的寝宫,一只蚊子都放不进的地方。

      父皇能把这东西藏在寝宫里头,显然是重视至极,必定会严加保密的。全程参与调查的人都是父皇的心腹,是绣衣的人。可丞相却知道这些册子的存在,而且清楚上面记载的内容……

      “你过来时,有遇到什么人吗?”

      小太监仔细想了想,“没,没有。”

      “宫女、太监、侍卫那些,有盯着你看的吗?”

      “也没有吧,”小太监努力回忆,突然仰了仰头,“不对,有,圣上,我出颂安殿的时候,有个姑姑路过,看了我几眼,还有个撒扫太监瞥过我。”

      我起身理了理衣服,“让闵言来见我。”

      闵言是绣衣首领,父皇留给我的,最有用的一把利刃。

      小太监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闵言就出现在了御书房中。

      “去查,”我说,“查在颂安殿及周边宫道做事的所有下人,有无和前朝勾结的。让小单子跟着,指认他今日遇到的那两人,严查。”

      “另外,丞相的生平经历给孤弄一份。”

      我怀疑丞相和虞家的事情有牵扯,还怀疑丞相是不是在监视我。

      做皇帝就是有点多疑的毛病,难免的。

      闵言沉默地点了点头,行礼退下了。

      他离开后,我也紧跟着出了门。

      我要去一趟冷宫,见一见虞殊。他跟在父皇身边,应该会知道一些其中的纠葛。

      那句“一旨流传成笑谈”我还蛮在意的,想问问他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寒风中,我能感觉到自己嘴角在往上翘。冠冕堂皇的查案理由骗得过其他人,但骗不过我自己。

      我很清楚,那一面之缘,已经让我对虞殊念念不忘了。

      他真美,我要是父皇,我也独独宠爱他。

      再次跨入那个院子时,虞殊在练剑。

      他看似身形瘦削,实则舞起剑来十分有力,那破风声,倒比上过战场的我练出来的还大。

      “圣上,您又来了。”

      虞殊依旧很警觉,他收了手,要向我行礼。

      “我来问你问题。”

      看着发丝微乱,因练武而脸颊白里透红的虞殊,我感受到了一下猛烈的心跳。

      跳得都快要从我的胸腔里蹦出来了。

      虞殊好像没看到我慌张克制的样子,温声请我进屋去说话。

      “圣上,冷宫条件简陋,您多担待。”他拿了只干净的杯子来,倒了茶,推到了我的面前。

      这方木桌都有蛀洞了,看着坑坑洼洼的,很是碍眼。

      一点也配不上虞殊。

      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问,“你怎么不给自己倒一杯?”

      “圣上,殊只有一个杯子。”

      我呆住了。这是,虞殊的杯子?

      我在用虞殊的杯子喝茶?!

      “那,”我磕磕绊绊地说,“那一会你要是渴了怎么办?”

      “殊,会请圣上赐茶。”

      “可我没有带下人。”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虞殊还是温和地笑着,那唇角眉梢落在我的眼中,都带着撩人的钩子。

      “圣上手中不就有茶么?”

      我当场炸成一朵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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