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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番外:我与我,周旋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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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天才之前,我做了很久的蠢材。
这个蠢材主要是和家里哥哥做对比。
我小时候,学什么东西都很慢,父母总说我蠢。
其实我也不是学的慢,我只是不理解,我不理解为什么一的后面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二,我不理解的事,就无法学会。
等到大一点,家里的哥哥都已经学会四书五经了,我才刚学会认字。
有欠欠的堂兄笑话我,说我:“这么大了才刚开始认字,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说:“这有什么呢,我只是学得慢一点而已,给我足够的时间,哥哥会的我也都能学会。”
但是我的不服气只是引来他们的哄堂大笑,他们说:“那等你七老八十才刚刚学会背《道法一则》,那可真是笑掉大牙了。”
我说:“七老八十才学会怎么了呢?那等我到三百岁的时候,就可以把道法全背下来了。”
他们很快爆发出更加尖锐的笑声,说我蠢,说我不切实际。
我不服气:“你们懂什么,我还没说呢,等到我一千岁的时候,就该得道啦!”
接着,他们就只是笑,就只是戏弄我,再没有用平等的语气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将这事说给向来疼我的祖母听,可这次祖母竟然也没有站在我身边,她说:“阿英啊,人是不可能活几百几千岁的,最多八九十岁就会死了。”
“什么是死?”
祖母回想良久,回答我:“就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意识,像睡着了,但再也不会睁开眼,也不能动,再也不能做任何事。”
祖母的回答吓坏了我,我想,再也不能做任何事,这可不行,我还想要背完全天下的道法呢。
我急坏了,说:“祖母,我们就不能不死吗?我想要活着,活很久。”
祖母只是笑,说:“哪有人可以长生不老呢?”
她说长生不老,我倒是想到了我之前背过的,我急了:“可是书上不是说彭祖活了八百岁,老君也是肉身成仙,还有二郎真君,他们不是都长生不老了吗?”
祖母就只是悻悻的笑,却不给我解释,我后来才知道,她无法向我解释,是因为她也是修道之人,如其他千千万万的修道之人一样追求着长生不老,她不可能公然说出背叛她的信仰的话。
可正是因为祖母这时候的不解释,让我对长生不老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我想,既然别人都做得到,为什么我就做不到呢?我只是学的慢一点,但是如果我能有长生不老的生命,那我岂不是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学会了?
不只是道法,我还想吟诗作对,还想要习武征战,还想要学做女工刺绣,还有最近流行的蹴鞠,哥哥爱做的,妹妹爱做的,我全都想要学。
那之后,我便开始全心全意专研长生不老。
每个人听说我在研究长生不老,就都只是笑,但是也没有一个人敢背叛他们的信仰,跟我说长生不老不存在。
在寻找长生不老之法的路上,我还连带着学会了很多别的术法,有个词叫触类旁通,这世上对长生不老之术的文献毕竟有限,我想要了解它,就必须要学很多别的术法来达到这个最终的目标。
那时候,我满脑子只有长生不老这一件事,全然不顾周遭发生的一切,躲进藏书阁里后再也没有出来过,一开始还每天有人为我送饭,后来送饭的人也开始一顿来一顿不来,但是我也渐渐不再需要吃饭了。
我不记得那之后到底过了多少年,就只知道祖母去世了,二妹出嫁了,家里又多了不知道第几个小妹,母亲去世了,父亲也去世了,后来哥哥也去世了,不记得第几个小妹的第几个孩子也去世了。
每当家中有大事发生,就会有侍者来敲响藏书阁的门,来一堆书里头找我,可是藏书阁中有浩瀚如烟海般的书,我一窝进去,就没人能够找得到我,后来他们就只是在藏书阁里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但时间过着过着,或许是他们以为我早已经死了,连喊也不喊一声了。
当我的学习终于告一段落,回过神来想要出去看看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沧海桑田,全然不复从前。
我走出去,弟子们的制服早换了,他们见了我,都不认识我,只当我是一个突然闯进道门的外人,纷纷冲上来要杀我,我只是学东西慢,又不是真的傻,他们一冲上来,我就将他们纷纷撂倒,结果这一撂不要紧,他们都开始以为我是来砸场子的了,来的人越来越多,对手本事也越来越大,我自打八岁进了藏书阁起,就再也没有与外界接触过,对所谓的人情世故这些一概不懂,更不知道,如果打不过,是可以选择逃跑的。
最后,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被对方用阵法困住了。
被抓住的时候我在想,阵法可真是个好东西,可是我只有一个人,炼不了,要是以后可以学分身术就好了。
一个弟子的一记重拳将我打得回过神来:“老太婆!看你还横不横!”
老太婆?不是啊?我记得我明明进藏书阁的时候才八岁,学了一段时间,怎么样也就十几二十几岁,跟老太婆完全没有关系吧?
“你,你才老太婆!”很长时间不说话,我竟然已经忘记了怎么说,而且,我本来打小就说话也不是很利索。
我的口头反击再次引来了别人的哄堂大笑。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在我说话的时候别人就爱笑话我。
我当然很生气,朝他们龇牙咧嘴,结果就是引来他们更多的嘲笑和殴打。
我被他们关起来了,地牢环境很差,晒不到一点阳光,但是比起藏书阁来也没差,藏书阁里能晒到阳光的地方也不多,我的头发很早前就白了,那时候还以为是因为晒不到阳光导致的,直到进了地牢,牢友听我说我才十几二十岁,为了让我认清现实,或者也是为了戏弄我,撒了泡尿让我看看我的样子,我才发现,我现在的模样,说是老太婆都说少了,得说是老不死。
牙齿早已经掉完了,但是因为我也不需要吃饭,所以它们掉的时候我也没有什么感觉,皮肤已经松弛到眼眶都要突出,脸上手上全是褐色的斑,因为长期不见天日,肤色惨白到跟个鬼似的。
难怪我刚一出藏书阁,就被人追着打,正常人都会被我这幅模样吓一跳吧?
我不相信我已经这么老了,我明明身体还很健康,一个能打十个呀?
于是我固执的对牢友说:“这都是你的障眼法,你在骗我——”说到这里,我又灵机一动,说,“不,说错了,这是我的障眼法,我真正的样子其实是这样的。”
说完,我就变化了模样,将对面的人都看呆了。
我又照着那泡尿看了下自己的模样,嗯,不太对,太小太小,我应该比现在的模样再大再成熟一点,啊,应该还会再漂亮一点。
牢友看着我照着那泡尿不断调整着自己的模样,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开始惨叫出声:“妖怪——妖怪啊——”
“什么妖怪?可真没礼貌,我是——”说到这里,我突然发现,我想不起来我的名字了。
太久了,太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早忘了。
我在牢房里不住的踱来踱去,开始回忆我的名字,还蛮有意思的,我背下来那么多书,最后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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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那群道士一战,虽然打伤了不少人,但没一个人死,毕竟那些人当时也只是想要抓住我,没想要我的命,也因此,我没想过对任何人下死手。
正是因为我那时候的一点对平等的追求,那个道门的人虽然将我关起来了,但是还没有要我的命。
或者说,没那么快要我的命。
他们喂我吃了一粒药丸,说如果我以后不听话的话,那药丸里的虫子随时会要了我命。
我又不是吓大的,什么虫子还能监视人的意识啊?当时就又要和那个道门老大大打出手。
结果五脏六腑立即开始剧痛起来。
我老实了。
不是因为屈服于痛苦,而是因为:原来世间真的有这种神奇的蛊毒,这实在太有趣了。
“我想要了解。”当时,我对那个道门头头这样说。
这是他们用来控制我的秘密,他们当然不会告诉我。
小气。
不止呢,他们能控制我以后,就开始天天使唤我干这干那了。
不是出海去除个大海妖,就是去森林里头抓个癫了的修道人,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想着早晚要想办法逃走。
道门的人或许也是察觉到了我想要逃跑的念头,很快找了两个人打着照顾我的名义来监视我。
其实我又不需要吃饭,以前在藏书阁里也是以地为席惯了,哪里需要人照顾?
对那两个贸然闯进我的世界的人,我其实下意识的反感,头天就将她们赶了出去。
但是监视我是他们的使命,她们当然不会简单就走,我实在觉得烦了,就打了她们一顿,有一个女孩被我划破了相,另一个比较识相,在破相前就跑了。
我以为我就此清静了,结果又过了一天,那个“识相”的女孩就又趴在了我窗台上。
“都说了我不吃东西!你们骗我吃那毒药还不够,还想要让我吃什么?”那两个人每次来都是给我送吃的,我哪里敢吃?
“原来你是真的不吃东西。”她这回来,没有带吃的,就只是一脸惊讶望着我,她说,“哪有人不需要吃饭呢?就算不吃饭,也总需要喝水吧?我也没见你出门找过水喝,老实交代,这几天你都喝的什么?噫!难道说——”说着,她就望向了我的腰部。
我当时没明白她的意思是问我是不是喝的自己的尿,就只是一味她想明白了我为什么不用吃饭喝水,就说:“对呀,我都说了,我不吃东西不喝水很久很久了,我不需要这些!”
她的面上露出迟疑:“真的假的?这不可能,你肯定背着我玩了什么把戏,辟谷这事只有几个前辈大能可以做到,而且最多也只能坚持一段时间而已——”
我最听不得别人怀疑我的本事了,听到她这么说,就立即抓住她的手,将她从窗台直接抓进了我的屋子,然后将她的手放到了我的肚子上,让她去摸,我吐气,说:“你看,是不是空空如也?”说完,我又吸气,腹部很快变得充盈,说:“你看,我喝空气就可以饱了。”
她震惊的嘴都合不上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还会被长老们控制?他们没一个修为比得上你!”
我:……
我也是很无奈啊,当初就专心练长生不老了,法术只是在练长生不老的路上顺带学了些杂七杂八的,体术那更是跟个十岁小孩没差别,打不过那些人也很正常啊。
见我不说话,她还是异常的亢奋,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说:“那些人根本不懂你的厉害之处!听我的,你甚至能做蓬莱的主人!”
我默默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我不明白,明明厉害的是我,她兴奋个什么劲。
蓬莱的主人什么的,听起来就很麻烦,我不喜欢做任何人的主人,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狗,一开始能和狗狗接触,我很高兴,但是后来发现狗要遛,要喂,祖母说这是主人应尽的责任,我就烦透了做什么主人,大家能够相安无事,自己做自己的主人最好了。
她比先前更频繁来烦我了,就算我说要划伤她的脸,她也无动于衷,炙热如火一般的眼睛盯着我,一遍一遍重复着:“真的,你能做蓬莱的主人。”
我本来想要吓一吓她,就能清静了,结果她是越挫越勇,而我,我,看到她那样吓人的眼神,竟然就退缩了……
我忏悔,我原来好没用哦……
她开始频繁的进出我家,一开始还会跟我打个招呼,后来就开始堂而皇之进来,纯纯已经将我家当成了她家。
她有时候会给我带来一些自己做的吃的,她说:“这个没毒的。”就自己吃一口给我看,然后又说,“口腹之欲也是很重要的,你虽然不需要吃饭,但是尝尝味道嘛,真的很不错,会让你很开心的。”
我当然是拒绝。
尽管我总是拒绝,她还是毫不泄气的天天给我带吃的,一开始带的还是模样和气味都很好闻的漂亮糕点,到了后来,就是食材的模样都辨认不出来的东西了。
某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这是不是越来越敷衍了?”
她的眼睛里亮起光,说:“什么啊,原来你对食物还是有分辨力的嘛!”
我:……
我只是不需要吃饭,我又不是傻的。
她又说:“没办法啊,我就会做那几个菜,唉,你前几天没尝过真是可了惜了~”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偷偷用眼神余光看我。
我知道她在期待些什么,当然还是不搭理她。
见我不搭话,她又换了个话题:“唉,我说,你这样一天到晚的看书练功有什么意思啊?书是看不完的,功法永无止境,偶尔也做点别的事吗?”
我说:“书我已经看完了,功法慢慢练总会练到头的。”
她的脸上又露出那副常见的震惊,好像她在我面前老是露出这幅神情,她说:“你说书看完了是什么意思?这世上那么多书呢!”
我说:“天下修道书籍皆汇集于蓬莱,藏书阁里的书我已经看完了。”
她站都站不稳了,半晌,才问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能。”
“你到底多大年纪了?”
“不知道。”
“这么说吧,你叫什么?父母是谁?能让你进藏书阁,你的身世想必相当斐然吧?”
我突然愣住:“我,我不记得了。”
“啊?”
我低下身,抱住头:“我忘记我的名字了,父母……也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我的祖母,她姓陈,之前住在蓬莱的最高处,在那里能看到脚下的渔村,是一个八卦的样子,对了,祖母还养了一只很大的雪豹。”
她:“……您记忆的点可真是奇怪啊——不,怎么会有人忘记自己的名字呢?您是不是遭遇过什么巨大的变故?”
我呆呆望着她:“没有吧?我从小进了藏书阁,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能经历什么样的变故呢?”
“您问我?我问谁去!”
我和她同时无言,冷场片刻,她说:“我大致是猜出来了,您这就是活的年头太久了,以前经历过的事都忘干净了,但是您说的雪豹,八卦这些,我可以去帮您去查查。”
我:……
其实我对这些过去也没有很好奇啦,如果真的很在意,就不会完全忘记了啦。
但是看她满眼的热血,我也没好意思打断她,由着她去了。
她不是说说而已,几天后她就兴冲冲来找我,她将一本厚厚的《陈氏族谱》摆在我面前。
我曾经瞟到过那本书,但是没有与长生不老相关的内容,也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我都没有记下来。
她说:“你说你的祖母姓陈,又住在蓬莱最高的地方,这样的人身世一定斐然,雪豹我倒是没有看到相关记载,但是你知道吗?我查过了,只在两百多年前短暂出现过一个姓陈的道门,可惜最后被妖怪灭门,两百年前,天呐,你知道你自己活了这么久吗?”
我:“不可能吧?谁能看书看两百年啊?我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岁而已。”说完,我还调整了一下自己化形的面容,默默地让自己显得更成熟了一些。
她看出来了我的动摇,冲上来就揪住我的衣领,几乎要脸贴脸盯着我了,我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的发油味,她说:“你在藏书阁里一呆就是两百年,不问外界世事,看完了藏书阁里所有的书,你,你简直已经不是人了!”
我打开她的手,说:“你怎么能骂人呢?”说着,就躲闪着转过身去。
可是她又不依不饶凑上来,说:“天哪,你知道吗?姐姐,就算我还才刚入道门不久,也知道拥有您这样本事的人实在是百年未见,您是天才,两百年来最大的天才!”
我说:“才不像你说的那样。”才不像你说的那样,我明明是连看书都比别人慢很多的蠢材。
但是她并不顾及我的反驳,只是依旧兴奋着,说:“天呐天呐,我何其有幸,能够遇上您这样的天才?我跋山涉水来蓬莱是正确的,蓬莱真的有长生不老之法!”
“没有哦。”我很正经地盯着她,说,“藏书阁里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法,我只是把所有的术法都看了一遍,练了一些自己喜欢的,又自己悟了些东西,改进了一些道法,积累下来活得比别人久了一些而已,你看,我其实已经很老了。”
于是我就变成了原形给她看,她吓得高声尖叫,把我的耳朵都要叫聋了。
“好了好了,至于这样吗?”我又化形成我认为我该长的那个样子,说,“谁都会老的呀,你怕什么呢?”
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道:“我见过老的,没见过老成这样的,跟个妖怪似的,太吓人了。”
被人说了坏话,我当然是不高兴的,就转过身,不想再搭理她了。
她又凑过来看我,说:“怎么,您生气了?”
我不吭声。
她倒是来劲了,说:“哎呀,您真的生气了?我错了,不该说您是妖怪的,您怎么会是妖怪呢?您是仙人,再不济也是半步仙人。”
她一直在我旁边说好话,但是我一概不听,将她赶走了,只不过嘛,她很快又会再回来,烦也烦死人了。
我一气之下决定下山去散散心,刚一下山,路过一个小村庄,就被一个小孩用石头砸中了脑袋。
小孩还在朝我龇牙咧嘴,我却无法生气。
因为那一下敲击,恍惚间让我想起了什么。
孩童的笑闹声还在我耳边萦绕,春天的风还很冷,阳光也不炙热,可这些东西包裹着我,我却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存在感,仿佛再度生出对这个世界的热情。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喂!小孩,站住!”我冲着扔我石子的小孩也扔出去一个石子,正好打中他的屁股,让他一声惨叫,我笑起来,朝他做了个鬼脸,“你再来砸我呀——”
当然他后面再也没能砸中我,倒是被我戏弄了几回后就哭唧唧回家去了。
回到道门,我也一直久久不能平静,白日里的经历像是流水注入我这百年未有变化的死水中,我突然想到,我当初沉迷长生不老之法,是为了以后有时间可以做别的事。
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还想和这个世界产生很多的连接。
第二天夜晚,我就连夜偷偷下了山。
我一路往海边走,找到一个小渔村,想跟着他们一起出海,到更大的陆地上去,结果在等船出海的时候,就被道门的人找到了。
我发誓,下一个要学的,一定是飞天之术。
被抓回来后,道门对我的看管更加严密了,还时不时威胁我,说我要是再跑就要杀了我。
我每天都很不高兴,躺在床上无事可做,我不喜欢这样浪费生命的感觉,我明明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她又来找我,她说:“你这么强的人为什么还要听道门的话?你只要愿意动真格的,道门没一个人是你的对手。”
我说:“我不擅长打架。”
她说:“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高的道行,只要略加修炼,就一定能够超越道门的任何人,来,我陪你就是了。”
我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虽然我对让自己变强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如果能够变得厉害一点,我就可以做更多的事了,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打什么海怪就打什么海怪。
她陪着我开始练功,道门的人也有注意到我俩在练功,但是因为我打架一向很菜,他们也一直没有注意我们。
那一天,当我轰碎了一个山头后,我隐隐意识到了不妙,想着赶紧跑路。
她却说:“为什么要跑呢?现在道门没有一个人可以打得过你,你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超越别人又有什么好玩的呢?”
“那样的话,旁人的生杀允夺都可以在你一念之间。”
我说:“那我现在也可以做到。”
她说“你是没有体会过权力的滋味,你看那些人使唤别人的时候,多开心啊,人都爱做人上人。”
我说:“事情不由自己来做,都交给别人去做有什么有意思的呢?我更喜欢自己去感受呀。”
她就努努嘴,说我:“没出息,再也不要理你了。”
她竟然还真就不理我了。
一连很多天,耳边没有她叽叽咋咋的,我竟然还挺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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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执行的任务越来越危险,有时候,道门还会给我配几个伙伴
那天我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她也在我身边,对面那个海妖太强了,我们都吃了点苦头,她甚至被卷入海啸之中,我憋了一口气,潜入海底渡给她,又千钧一发解决了海妖。
她得救后,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的,问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奇怪,反问她:“我为什么不要救你呢?”
她明明身体还很虚弱,却急的跺脚,她说:“刚刚明明很危险,你救我的时候随时可能丧命的!而且,我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有好到这种程度,让你可以冒风险救我吧?”
我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经过,说:“啊,刚刚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啦,我算过了,时间是够我救完你再解决海怪的。”
谁想到,她听了,不仅不感动,还恼羞成怒,用手呼了一捧水扇到我脸上,说:“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好吧!”
说完,她就气哼哼走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而且她又是朝着回道门的方向走,我当然是会走在后面跟着她啦,结果她见了我跟着她,更加生气了,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迟钝的我当时也隐约感觉到了,要是我说出来咱们回家本来就是同一个方向这种话,她听了肯定会更加生气的,于是,我难得的灵机一动,说:“我想跟着你嘛。”
她的脸色有些红了,结结巴巴说:“你,你为什么想要跟着我?”
我低下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编了一个谎言后,就需要另一个谎言来圆,我算是明白了,关键是我编不出来另一个谎言了啊,只好投降,说我不知道。
她停了,脚步微动,接着,几乎是跑着冲向我,她突然抱住了我,那冲向我的力道太强,我差点站不住,努努力稳住身形抱住了她,接着,她突然就吻住了我。
算不上多么惊讶,就只是非常新奇的体验,我还是第一次和人亲吻,她用力过猛,牙齿磕到了我的嘴唇,在接吻的时候也紧张到嘴唇都在颤抖。
等她离开的时候,我还隐隐有些留念不舍,总感觉嘴唇上还停留着她嘴唇的香气,非常沁人心脾的少女的香气,氤氲了海水的苦咸味。
我低头看她,发现她的脸都红透了,却还是鼓足了勇气低着头问我:“你怎么不躲?”
我好奇:“我为什么要躲?”
她抬头盯着我:“你知道我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琢磨了一下,点点头:“知道。”应该是知道的。
“知道你还不躲?”
我还是问:“为什么知道就要躲呢?”
“因为!”她急的又跺了下脚,说,“因为,你要是不躲,就意味着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苍天啊,我跟人打交道的太少,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明示我是真的不懂啊。
她听了,气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脸涨得通红,松开我的腰,说,“好啊,你耍我是不是?去死吧你!”说完,她就后退,后退前还狠狠踩了我一脚。
我一瘸一拐追上她,说:“你别走啊。”
她不停,我紧追不舍,但是脚被踩了一脚,一瘸一拐的肯定追不上她,我就索性往前一扑,抱住了她。
我在她的耳边说:“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应该都是同意的。”不管怎么说,先将人哄好再说。
她扭头看我,眼神中带着不自信,说:“你说真的?”
我立马点头,重重说:“嗯!”
她又抱住我,亲了我一下,见我没有反应,就开始舔我的嘴唇,舌头又撬开我的牙关,我一概都不反抗。
直到她自己先停下来,开始大口喘起粗气来。
她搭着我的肩膀,眼珠子瞪得老大,我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她扭扭捏捏说:“我想对你做这种事,你也同意吗?”
我笑了,说:“这有什么?我也可以啊。”
说完,我又低下头,学着她的样子亲吻她,都说了我学东西一概很慢,这才学了一遍哪里能够上手?牙齿碰牙齿的,自己都觉得牙齿撞到时的嘶声让人起鸡皮疙瘩,可等到我停下来的时候,她还是脸红的都冒烟了。
我那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水平差,反而觉得能让她脸红的我真是厉害死了,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问她:“怎么样?”
她不说话,就只是将我按倒在沙滩上,开始按着我亲。
她本来个子就没有我高,力气也没有我大,其实不太能够按住我,我本来想要反抗,直到她按住了我的胸部。
是从未有过的经历,我都愣住了。
她说:“这样,也可以吗?”
酥酥麻麻的触感让我头皮都有些发麻,鬼使神差的,我点了点头。
再然后,她就一路向下,带给我无与伦比的体验。
.
结束的时候,她表现得比我害羞,明明刚刚完全不顾形象的好像是我才对,她就只是磨了一会儿而已,脸上却是无与伦比的满足。
那之后,我们就变成了那样的关系,她有空就会来找我,我也会由着她做一切能做的事。
有一回,她津津有味亲着我,还发出:“怎么办,好像怎么都亲不够?”
我突然生出来感慨,说:“你要是见了我真正的样子,就下不去嘴了。”
她笑了,亲了我的嘴一下,说:“想什么呢?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我说:“之前看到我的原形就说我是妖怪的也不知道是谁呢。”
她有些脸红,靠在我的颈窝,说:“那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喜欢你嘛~”
我突发奇想:“那我变成原形给你看看?”
她非常诚实的捂住我的脸,说:“不必。”
我们一时间都笑了,在床上抱着亲吻起来,直到有正事找来,将我们打断。
她听了我又要去执行任务,很不高兴,说:“你的本事明明已经比道门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了,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做事?你明明都可以做道门的王啊?”
“我不喜欢为别人负责,也并不喜欢控制别人,也不爱出风头。”
她听了,并不认同,却还是犟不过我。
我本以为这事就算是翻篇了,但是等到我执行完任务回来,她又聊起了让我做王的事。
“我说了我不想做啊。”
她急了,说:“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的啊?”
我说:“上进心有什么好?你别把自己逼太紧了。”因为她之前和我说过,她其实不是蓬莱人,是从外海来到蓬莱学本事,未来就想着学到本事了回去外海出人头地。
她听了,更生气,说:“你就是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大天才!”说完,她就走人了。
我以为她没走远,直到第三天,依然没在家见到她,这才意识到,坏菜了,人可能是离家出走了。
这可难搞了。
我想了想,怎么也得去找找。
只是找吧,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且不说蓬莱这么大找人太难了,万一她是去了外海呢?那岂不完全就是海底捞针?
话虽如此,该找还是得找。
既然目标这么遥远,那就把把时间安排充裕点慢慢找。
于是,我走走停停,时而摘摘野花,时而和路过村庄的小孩子玩玩游戏,时而又接到任务除个小妖什么的,一路下来,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是没有找到人。
但是没有关系,一个月而已,早着呢,我还可以慢慢来。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她却突然主动出现在了我面前。
当她从树上倒挂着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着实吓了我一跳。
见了她,我当然很高兴,乐道:“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就要上去抱她。
却被她一把推开,她见了我,一点也不高兴,不愿碰我,甚至还退出去老远,她气道:“你想我个屁,我都离家出走了也不见你来找我,一点都不关心我,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我觉得有些委屈:“可是我有找你啊,我都找了你——”我掰着指头算了算,然后说,“我都找了你一个多月了。”
她说:“你找个屁啊,当我不知道嘛?我都看到了,这些天你都在忙着到处玩!”
我一愣:“你不是离家出走吗?怎么又知道我在到处玩呢?”
她也愣住了,脸色从白到红,接着远远朝我扔出来一块石子,砸中我的肩膀,又跑了,还说着什么:“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我觉得这些正常长大的小孩还真是挺莫名奇妙的,又要走,又说再也不想见我,又偷偷监视我。
这一回,我没有再去找她了,就继续干我想干的事,因为我觉得她肯定还是会回来的。
我果然又见到她了。
这次是因为道门又给安排了任务,她也要加入。
接完任务,出门的时候,她走得太急,被门槛绊了一下,我急忙去接,但是她宁愿摔个屁股墩也不要我扶她。
我把她从地上抱起,说:“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她一把甩开我,说:“什么叫闹?你给我说说看。”
我老实回答:“你这样蛮不讲理就是在闹。”
“呵——”她一听,声调都拔高了,更加生气,“我蛮不讲理?我能有你不讲道理吗?我都已经这么生气了你都不说哄我一下,还说我蛮不讲理?好啊,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
我说:“我不是恶人,我之前真的有去找你的,只是不知道找你要找多久,你一个大活人又不会出事,就只好慢慢找。”
她说:“说得轻松,一个多月不见我,你不会想我吗?”
我解释道:“我对时间的尺度和别人不一样。”
她愣住,然后说:“那又怎么了?我可是只要和你分开一刻钟都觉得受不了了,你的时间尺度再怎么长,也该觉得想我了吧?可你呢?轻轻松松游山玩水着,根本一点没有考虑我的心情!你根本——根本没有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最后一句话吼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眶里已经隐约有了泪花。
我没有办法回答她,因为我本来也不擅长说情话。
反而,很会说气人的话,我说:“可是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喜欢我啊?要不然的话,当初我要走的时候,你就不会通风报信了。”
她就愣住了,说:“你都知道?”
我不说话。
她却像疯了一样抓住我,说:“你既然知道,还和我在一起?你看我这样很好笑是不是?你其实一直都在看我笑话是不是?”
我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她的话是无稽之谈瞎揣度,但是要说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似乎也没有。
我不擅长回答这种暧昧不明的话,只好选择沉默。
她觉得我这是默认了。
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像是抒发她内心的痛苦和崩溃,又像是在和长辈撒娇,我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从头到尾都默默看着她发疯,摔东西。
她又走了,这一次,我没有再找了,独自执行任务去了。
反正找了也是我的错,不找也是我的错,怎么做都麻烦,那就什么都不做好了。
我什么都不去做,反而是她先回来找我了,在执行完任务回道门的路上,我遇上了她,她一见面,就扔了一个东西给我。
我说:“这是什么。”
她说:“你身上毒药的解药,这是这些年新出的法术,藏书阁里肯定没有,吃了这个,你就不受道门控制了。”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刚出藏书阁的时候我被道门当做妖怪抓住,喂了颗不听话就会死的毒蛊虫呢,但是:“你说那个啊,我早就解了。”虽然藏书阁里没有这毒药的直接解法,但是天下毒药解药都有其配制的根本逻辑,我早就已经参透了这些逻辑,所以解个毒不算是什么麻烦事。
“什么?”她的眼神里露出不可置信,接着是被背叛般的痛哭,凄然,最后,她吐出一口血来。
我连忙冲上去抱她,发现她身上有不少伤,想来应该是为我偷解药的时候弄得。
她死死抓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神里布满了恨意,一直到晕过去前,那份恨意都没有半分散去,她一字一顿从牙缝里吐出来:“你这个人,性格真差。”
头回有人这样说我,坦白说,我一直觉得我这个人还蛮平易近人,随遇而安的。
我沉默了很久,将她安顿好,然后冲上了蓬莱,以一己之力解决了在场所有蓬莱药局的人,想必就是这些人伤了她。
我在此之前从未杀过人,就算杀,也只杀过几个走火入魔的魔修,那副模样的人都已经不算是人了。
但是真到了屠杀无大过错的凡人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很早以前,在我的眼里,人和畜生就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在本应该建立对世界秩序认知的年纪,我就进了藏书阁,便再也没有出来过,错过了那段时间,我对世界的认知就和八岁前没有什么两样,而孩童,往往是最残忍的,他们可以因为无来由的恶意去杀一窝蚂蚁,当然,也可以毫无负担的去杀一群人。
解决完药局的人,我就回去找她了,照顾了一阵子,她也渐渐好转,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还是那样,她见了我就生气,又因为受伤没办法揍我,就只好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默默哭,我给她喂东西她也不吃。
我说:“别难过了,你们普通人什么都不吃身体好不快的。”
她就突然爆发了,说:“普通人!普通人!你真是够了!你们天才懂什么!我出身卑微,跋山涉水来到蓬莱,就是为了来蓬莱学一身好本事回去出人头地,可是我没有天赋啊,就算已经很努力了,就算可以跟着你一起学习,也还是这么没用,可是你呢?你是天才,却白白辜负你一身的天份,甘愿隐居人下,我是真的不懂你们天才,我,真的不懂……说着说着,她又哭起来了。”
我说:“你错了,我也不是什么天才,我一直都是大家嘴里的蠢材,藏书阁里的书虽然多,但是一般人来看,看了一百年总该看完了,可是我却看了两百年,日日夜夜不停歇才将其看完,我只是侥幸拥有了比别人长一些的时间,才能到今天的这步,你要是像我一样去学,肯定比我还要厉害的。”
她偷偷抬眼看我,又叹了口气,说:“你别骗我了,你这个人不擅长撒谎的,一撒谎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
我只好承认:“好吧,你可能也不太可能成为我,你太浮躁了,没办法沉下心来学的。”
她立马炸毛:“我只是让你别撒谎,没让你说这种伤人的实话!”
我一时间无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了。
她就噗嗤笑了,说:“不过呢,谢谢你愿意安慰我,我会好好养伤的,我还不能放弃,我还有很多的愿望没有完成。”
我很开心她愿意想通。
她又说:“不过我从道门偷来这个,是没机会再回道门学习了。”
我就说:“我可以教你,你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比谁都强了。”
她愣住,然后说:“不了吧,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你?”
我隐约感觉出来,她好像和我生分了,若是从前,她可不会害怕麻烦我。
我说:“怎么是麻烦呢?我自己也要练功的呀。”
她就只是摇头,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在那之后,她很少搭理我,就算理我,也都是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我察觉到她对我的生分,竭力想要修复关系,有时候主动去亲她,她也会回绝,我就使蛮力,反正她也打不过我,被我得手后,她就不挣扎了,但是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热情,像是从这个世界抽离一样,呆呆着望着某一个方向,眼睛都不动一下。
我见她这幅样子,当然难过,说:“我们一定要这样吗?我只是忘记告诉你我已经解毒而已,我本来就没有可以告诉你这件事的契机啊。”
她苦笑了一声,说:“如果你真的在乎,任何时候你都有机会告诉我,只是你不想说,就一直没有说,而你不想说,是因为从来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我立马道:“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对我,很重要!”
她看着我,嘴角的笑那样苍凉,没有再和我多争论,就偏过头去假装休息了。
她一直不理我,我很难过,就想找点别的事去做,散散心。
可就是那一日的外出,成了我们之间的永别。
我听到动静赶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我冲上去抱住她,不住给她输送内力,可是那些内力终究是如同泥牛入海,不起半点作用。
她一边咳着血,一边说:“没用了,我没救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是说了吗?我是天才,我无所不能!相信我,不要死,不要死!”
她的瞳孔渐渐开始散了,她缓缓道:“你还是老样子不会撒谎,真是傻子,啊,我要是可以早点遇到你就好了,还可以教你很多事,不至于让你这么得过且过,被人利用,将日子过成这幅样子……”
她又咯出一口血来,我慌了,抱着她失声哭泣。
她说:“哭什么呢?除了你,是人都会死的,你说过,你对时间的尺度和别人不一样,我想知道你会用多久忘了我呢?常人要一年两年忘记,你要花多久呢?我想,十年该够了吧?我若泉下有知,知道你念我十年,笑都该笑醒了。”
我一面哭一面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她的眼角也开始掉下泪来,她说:“啊,我果然还是在说谎,都快要死了,我没有办法再骗我自己,其实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在装大度,我希望你一直记得我,一直爱我,像我爱你这样爱我,爱到下辈子,下下辈子,发自内心爱我,爱到昏天黑地,不要像现在一样……”
说完这句话,她就睁着眼,望着空中的某一个虚点,再不动弹了。
我抱着她,痛苦到发出阵阵嚎叫,直到声音都嘶哑。
我想,我是爱她的,一直都是爱她的,如果不爱她,就不会在知道她曾经背叛过我之后还愿意和她发生亲密关系。
迄今为止的所有选择,我从来没有勉强过自己,都是因为自己觉得可以接受所以才去做的,就算是被道门利用也是一样的,虽然被道门控制很烦,但是每天都能遇到新鲜的事故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虽然你很聒噪,但是也很可爱我很喜欢。
但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神情,所以总会让人误读我的想法。
很抱歉我一直没有让你感受到强烈的爱,只是我对任何爱的事物都是这幅淡淡的样子,我其实,很喜欢你。
我在遇到她以前的人生,思考的全是我要做什么,想要干什么,遇到她以后,想的全是这不能干,她会生气,那可以干,她会喜欢,说不上来这样的变化对我来说是好还是不好,因为以前的人生也有好有坏,我也总会遇到很多难关和痛苦,人永远是从一个地狱跳到另一个地狱,又或者说,从一种天堂到另一种天堂,想要活出怎样的人生,都是个人自己的选择,我喜欢这样的选择,喜欢与她有所纠缠,所以选择了这样的人生。
我在她的尸体旁边守了一个月,直到蛆虫爬满全身,才终于将她安葬。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对时间的感知一直很弱,也许外界已经过了很久,在我心里,那只不过是一场雨的潮湿而已。
将她安葬后,我又杀上了蓬莱,我知道,就是他们杀了她——以报我灭蓬莱药局的仇。
蓬莱看到我,都知道我是来寻仇的,也都知道我不擅长阵法,所以有很厉害的阵法来控制我,但是法力上的强大可以弥补技巧上的不足,我最后还是坐上了尸骨如山的蓬莱王座。
我一直在说,我不喜欢做主人,不喜欢对他人的人生负责,但是如果,我只需要拥有权力,而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的话,我是乐意做主人的。
因为这样的想法,我成了蓬莱世上臭名昭著的疯王,但是架不住我厉害,没人打得过我,这个王位,我一坐就是百年。
百年,时间都好像变得真空了,过去的一切回忆起来都没有半点印象,从前觉得所有事都要亲身经历才有意思的我,现在每日不是在使唤这个就是在使唤那个,我似乎断开了与世界的接触,每日都在麻木中度过。
也曾有过短暂的快乐,当享受万人膜拜,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时候,谁都会觉得快乐,但是这样的快乐不能长久,体验过后就慢慢成为了习惯,而习惯,是无法给人带来快乐的。
只有新生的事物,才能让人觉得世界焕然一新。
让我停滞的世界里出现一丝波澜的,是阎是无。
他是当时最厉害的妖怪,还有个妖皇的名号,听说我是世上最厉害的人类,就要来挑战我,我百年来头一回遇到这么难搞的对手,废了很大的劲才将他打跑,本来以为可以消停点了吧,结果这只妖怪却由此赖上我了,三天两头过来找我的麻烦,老要来打我,又老是打不过我
我觉得这只妖怪好烦,想把他做掉,但是每次都让他九死一生掉了逃,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给我带来无限困扰的妖怪竟然成了唯一能让我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存在。
那一刻我想的是,我可真是可悲啊,原本想要做很多事,所以才拥有了无限的生命,但是拥有无限的生命后,以前想做的那些事却一件都打不起兴致来做了,想到这样的人生还要过上无数年,就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想死的想法,后来每一年,这种想法愈演愈烈,我再找不回从前那副对待世界的热情。
直到,那个小孩的出现。
那天是什么重要的典礼来着,纵使我已经很多年不曾在人前露面,有什么事都有我的传声筒去做,但是这时候似乎又不得不出现一下子。
我的真身现世的时候,周围灵光笼罩,将周遭的人群都惊叹的睁不开眼来。
灵光外衣,这是只有传说中已经得道的人才能有的东西,但是世间对我的传闻已经比我实际拥有的还要夸张,所以人们似乎也没有觉得这是不该出现在我身上的东西。
有点本事的人都该知道这是怎样水平的东西,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不知死活的,竟然想要冒险挑战我。
其实遇到刺杀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我这些年来很少在人前露面,但是每次露面,都必然会被人抓住这难得一见的机会来刺杀我。
都是一些只活了不到一百年的普通人而已,人的能力那样有限,如果不拿无限的生命去拼,怎么可能会有大突破?自然是被我抬抬手的功夫就都解决掉。
原本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次露面而已,知道我看到那个小孩。
小孩才十二三岁的样子,身上画着无数的爆破符,是抱着与我同归于尽的念头冲向我的。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男孩是她的转世。
没有什么秘诀,没有什么法器能够告诉我他就是她的转世,顶级修士到了最后拼的都是悟性,靠的都是对世界微妙的感知力,这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的感知力告诉我,他就是她,但是又有点想不明白:怎么我好好的一个她,转世成了眼前这个要杀我的他?
只能说世间灵魂可能有无数种呈现方式,我仔细想了想,以她的性格,要是被当个男孩养,搞不好还真会跟面前这个粗鲁的小男孩一样额……
我花了点的力气禁锢住这个小孩,又一点一点撕掉他身上所有的爆破符咒,在撕掉他身上爆破符咒的时候,他一直惨叫不止,像是我剥夺了他什么荣光似的。
只能说人类就是愚蠢,明明生命这么宝贵,却爱用本就短暂的生命去冒险,去换取一些根本就不值一提的荣誉,那种东西,如果死了,得到了又能有什么用呢?你享受不到任何它带来的好处了。
这小鬼说是跟我有什么灭族之仇,所以才要杀我。
我个人倒是觉得这个所谓灭族之仇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啦,不过是我不怎么管手下派系斗争,而这些年蓬莱的触手早已经伸到了外海,他在外海的家族在蓬莱的派系斗争中被灭了,而灭了他家族的那个派系又被别的派系灭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找谁报仇了,就只好将仇恨转移到了我身上,毕竟我就是蓬莱的老大嘛。
虽然这个思维方式有些让人无言,但是,我倒是觉得莫名的欣慰,听他说这些,就像她还活着一样。
他和她一样,都爱好高骛远,给自己定一个遥远的目标,可能觉得要是能够实现这个目标就很酷吧。
没有想到我和她的转世一见面就是这样剑拔弩张。
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上辈子我俩的相处也没有多么融洽,总在互相背叛和伤害。
想到这里都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这样的相处状态,为何却能对这样的经历念念不忘?
虽然这小孩老是吵着嚷着要杀我,我却不顾后果教他法术。
“不要以为你不杀我我就会感激你,不要让抓住机会,否则我一定杀了你。”他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我说。
“不要以为你对我好我就不会杀你,等我学会你会的一切,我一定杀了你!”他的眼神已不如从前坚定。
“不要以为狡辩什么你根本不知情就可以抹消你的罪孽,你明明可以知情的,为什么就不去了解吗?不过是因为众生的命在你眼中根本就不重要罢了,你罪该万死!”好像是到了叛逆期,他又变得脑壳瓜瓜的了。
不管无论他怎么变,本质还是那个她,那个骄傲的,上进的,又有点小虚荣的,无论到了怎样的境地都能活下去的她。
一转眼,他已经在我身边呆了七年,步入了二十岁的年纪,二十岁啊,对现在的人类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年纪了,尽管在我的教导下法力猛涨,但是想要对付我还是太嫩了。
只是,他的成长似乎给那些不懂事的人们一点希望,他们似乎认为,他假以时日真能战胜我。
时不时就有人去他耳边吹风,让他不要忘记对我的仇恨,对于这些,我也向来不加阻止,第一这都是既定的事实,第二就算他再恨我也无法杀我,不过是时常给我来那么几下子让我吓一跳而已,第三,第三,也许是我的心里还是抱着那么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总觉得,如果是她的话,总归是不舍得伤害我的。
但是我的无尽容忍似乎没有换来他的回头,人似乎就是这种爱得寸进尺的生物,他学了一个法术,就想要学第二个,到后来,甚至直接问我:“我要学什么样的法术才可以杀了你?”
他这个问题,倒是将我问愣住了,我说:“我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啊!”
他这个问题,让我更加无法回答,我在想,现在的我,还算是人类吗?
拥有无尽的生命,强大的法力,有今生,没来世,这样的我,与人类还有多大的关系呢?
我不想骗他,就说:“可能已经不算了。”
他听了,随即露出恼羞成怒的样子,说:“什么啊,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呗?好啊,你等着,你不告诉我,我靠我自己也能找到杀你的法子!”
他和她一样,一点也沉不住气,被人一刺激就容易咋咋呼呼的,闹得周围都鸡犬不宁。
但是我却很喜欢这样的他,这样有生命力的,遇到什么问题都会迎难而上的她。
我无事的时候就爱在一旁看他修炼,看得多了,他还生气,指着剑朝我嚷道:“看什么看?你影响我修炼了你知道吗?”
我惊:“可是我都没有出声,怎么会影响你?”
他眼神偏移,然后说:“高手都是可以感觉到别人的气息的你知不知道?你存在的气息影响到我了!”
我更惊了,说:“不能够吧?我也将气息隐藏起来了,就连阎是无都不可能发现的了我。”
他听了,耳根都憋红了,转了转眼珠,然后说:“你身上的光!它太亮了!影响到我了!”
他指的是我身上的灵光外衣,这是我百年前自己长出来的,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没管它,听他这么说,我这才发现,这衣服确实存在感挺强的。
于是,我便隐去了外衣,结果他见了,反应却更大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后逃,一边逃还一边鬼吼鬼叫。
“你这个人为什么不穿衣服啊?!!!”他狂叫。
我这才想起来,我这些年来日子过的非常糊弄,经常过得迷迷瞪瞪的,不吃饭不睡觉不穿衣不思考,反正我也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不需要思考,至于衣服,自从我有了灵光外衣后,也不再需要穿了,反正别人也看不见我,最多不过是和阎是无打完架,灵力耗尽,外衣才会消失,但是阎是无作为一个妖怪,日子过得比我更随意,仗着自己是个畜生没人在意他,他甚至没有灵光外衣这个东西也经常裸着到处跑。
裸着的时间长了,我都忘记了人应该穿布做的衣服这件事了。
换了身普通的衣服出来,他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
我又穿上那一点儿也不舒服的人类的衣服,再好的面料都会让我刺挠得总觉得不自在,挠得多了,他见了也烦,说:“你怎么这么多事呢?怎么我们都穿得,就你穿不得?”
我想说灵光外衣保暖保寒还有防御功能,而且轻到几乎没有重量,别的布料当然不能比,但是我并不想拂了他的面子,我点点头,说:“你说得对,我的事太多了。”
是我的事太多了,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我故意赌气,不告诉她我已经解毒,让她拼着失去前程和性命的危险为我拿药,要说这个过程中有什么必要,其实也没有,我就只是,喜欢看着她为我付出而已。
可我呢,我又为她做过什么呢?
所有所谓的复仇,都不过是打着为她的名义用来抹消我心头失去她的愤恨而已。
可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现在,遇到他,我才明白,为什么她从前会觉得我并不爱她,原来真爱一个人是这样的,会下意识想要为他付出,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也会生出超常的占有欲,想她只是我一个人的。
如果真的爱,一定会让对方感觉的到。
而不是像我以前一样,很少付出,出了事就只会躲避。
如果真的很爱她,一定会一次又一次的冲向她。
泪水忽然就打湿了眼眶。
好像,我是在她逝去几百年后,确定她彻底的离开我后,才明白我到底有多喜欢她。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就会下意识去逃避,祈望着时间来解决一切问题,所以在当初听别人说自己蠢以后,才会躲进藏书阁,一进就是百年,所以才会在和她的感情出现问题的时候,总是不慌着去解决,就只想要躲避。
但是她和我对时间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啊。
原来,只有在真的对一个人好之后,才会明白,曾经对另一个人有多糟糕。
他见我主动认错,居然很害羞,大抵少年都是容易脸红,他说:“你为什么不反驳我呢?”
我说:“因为你说得对。”
他说:“对个屁!我明明就在故意膈应你,怎么你明明是蓬莱的老大,却一点脾气都没有的?”
要说一点脾气都没有,我觉得他这是偏见,但是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寻常事已经很难让我生出脾气来了,像是人类看家里的猫做着可控范围内的蠢事,他们一般不会觉得生气,只会觉得可爱。
我现在看人类,就是这样的心情。
但是对他,却又有些不一样。
别人骂我,我只会觉得猫儿呢喃不必放在心上,他若是骂我,我却会听进耳朵里去,而我会不计较,只是因为:“因为我爱你,所以无法对你生气。”
我说的是实话,但是少年听了却只是更加脸红,支支吾吾道:“你,你在说什么屁话啊,知道本大爷魅力无限了,但是你一个老女人还敢妄想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听了,不免有些难过,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找个地方坐下了,他说的是事实,我们之间是有时间的鸿沟没有办法跨越。
但是见我不吭声,他又觉得不爽了,叫道:“你怎么都不反驳一下啊?你明明可以说你虽然活了很多年,但是一点也不老啊?”
我说过,我一贯不擅长说谎,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其实我的原形还是挺老的,所有见过的人都吓了一跳,你想看吗?”
他忽然伸手,捂住我的嘴,就像她曾经那样的,他说:“不必。”
恍惚间,好似两人的身影在我面前交叠,我好像看见她出现在我面前,对看我原形的邀请说“不必”,不自觉伸手抱住了他,吻他。
他很明显被吓了一跳,推开我后像条惊慌失措的狗一样跑开,一边跑还一边吐口水,叫道:“老女人,吃小爷豆腐!老女人!你等着,小爷一定饶不了你!”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她虽然是我的爱人,但是他并不是,他没有我们上辈子的经历,这辈子也跟我有仇,我好像在爱一个永远不会爱我的人,追一个永远不会再回头的幻影。
难免会觉得有些难过,缩着身子在庭院里一坐就是好几天。
那小子突然又来了,别别扭扭的,扔了件衣服到我身上,说:“虽然骂你是老女人,但是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吧?我,我不太会说话,你体谅一下呗。”
我早就说了,我对时间的感知和常人不太一样,在我眼里只是一阵短暂的情绪低落而已,但是常人眼里,我的行为看起来就像是天都要塌了。
我接过那件衣服,上头还有他的味道,有些热烈的味道,和她的完全不同。
将那衣服抱进怀里,才如此清晰的体会到,哪里都不一样了,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了,他不是她。
可是纵使事实总在一遍遍提醒我,我还是没有办法清醒,总在执迷不悟,我将脸埋进那衣服里头,还是不吭声。
他:“你,你差不多得了,在这地方坐这么久了不冷也该僵了吧?赶紧起来活动活动。”
见我不动,他就主动过来抱我起来,我没有想到我们第一次拥抱是这种情形,他就像抱小孩一样将我从地上抱得站起,我有些恍惚,身体不由自主倒在他身上,他笑说:“你看你,虽然这么大本事,但是长时间不动身体还是会麻吧?”说着,他就一脸“看我的”得意神情,将我打横抱起,往房间送。
我其实身体并不僵,但是听他这么说,便索性将错就错,由着他抱我进屋。
他抱我在床上坐下,说:“你好好休息。”就要离开。
我不由自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盼他别走。
他的耳朵又红了,过了会儿,像是回过神来似的,突然凶巴巴将我的手甩开,说:“你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别以为我对你好点就多想,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仇恨,我告诉你,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你!”
听他这样说,我难免有些受伤,低下头,不敢再抓着他。
“你,你以为这幅样子就可以勾引我了吗?告诉你,不可能!你别想乱我道心!”
我有些转不过弯来,没法吭声。
“告诉你,别再做这些无用的事了,我不会对你一个妖女心动的,不准再做这些莫名奇妙的事勾引我了!”
“我没有!”
可是我的解释反而催化了他的愤怒,他说:“你以后都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话对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现在又要再失去他第二次?
百年来孤寂痛苦的记忆一幕幕浮上心头,那些漫长的,停滞的时间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只觉得这样的人生似乎都没有什么活头了。
眼泪扑簌簌就往下掉,我已经几百年没有哭过了,原以为心早已经变得麻木,没想到情绪上来的时候,这颗心还是会觉得痛苦极了。
“你,你以为哭就有用吗?我跟你说,我可不吃这套。”说着,他就跟被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就要离开。
他走了,屋子里又变得空荡荡的了,我还在哭,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哎呀你真是够了,一把年纪了还当着我一个小辈面前哭,搞得好像我怎么你了似的。”他不知为何又调转回来了,神色焦躁。
能见到他,我立马就冲上去就抱住他。
他又急又气,先说:“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但是见我还在哭,他又非常无奈,轻抚着我的后背,说:“算了,怕了你了。”
在那之后,他每每一见我,就总表现得非常奇怪。
身体总是非常僵硬,见了我总会放些狠话,总是说得我很伤心。
见我难过,他不但不如从前一般安慰我了,还会说些我听不懂的讥讽的话,说,:“你以为这幅模样就可以勾引我了吗?早说了我们之间有血海深仇!”
虽然他嘴一天比一天毒,甚至还经常说出让我不要接近他之类的话,但是又有时候会偷偷看我,他好像还不知道,就算我是背对着他的,也是能够察觉到他的眼神的。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想法了,就是每天都被他耍得团团转,头疼不已。
某一天,我实在受不了他的阴晴不定了,便直接问他:“为什么要一遍遍的强调你不喜欢我呢?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又总要偷看我?”
他听了,霎时间脸红得都能滴血了,嘴唇都在颤抖,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又跟逃命似的后退,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想我应该是闯祸了,因为自打我说了那话之后,那小子就真的再也不见踪影了。
我用上了找人的术法都没有找到他,只能说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好几天见不到他,我有些失魂落魄,开始懊悔怎么说出那种蠢话,现在他人不见了,想找他道歉都没机会了。
术法派不上用场,我就只好自己漫无目的的找。
我忽而想起与上辈子的她吵架的时候,她也会这样不见踪影,而我那时候,却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急切地寻找,我那散漫的态度让她觉得我不够爱她,如今,有了前车之鉴,我终于知道该怎么爱人了。
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他,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跪在他家祖坟前头,身上被雨淋得通湿,他的额头上都是血,看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我立马驱散乌云,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指尖又升起一团火给他暖身体,我将他的手放在怀里,担心道:“怎么搞成这幅样子?还有这脑袋,可惜我不会医人的法术,搞不好要留疤的。”
他却突然冲我浅笑,脸上的血夹杂着雨水一起落下,糊了满脸,少年的眼神是那么坚定,而那坚定背后似乎又隐藏着我所不知的痛苦和纠结,他故作轻松说:“要是留疤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突然被他问这么个问题,我当即一愣,随即点头:“当然喜欢!”
他脸上笑容加深,接着说:“那就好。”说完,便靠在了我怀里晕了过去。
他突然向我求亲,这太突然了,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我都有些没转过弯来,指着我自己问了他好几次:“你确定要娶我?你确定要和我成亲?”
“当然!”他回答的坦荡,但是当我接连问了好几次了,似是也烦了,又或者只是单纯想要戏弄我,他说,“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便算了。”
我急了,像是怕他跑了似的,连忙抱住他:“我愿意的!”
他这才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坦白说,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没有经历过啊?但是成亲还是头一遭。
且不说我现在身份特殊,成婚这事对蓬莱来说简直不亚于一个大地震,就说普通人要成婚,都有一大堆事要忙的,所有的人情往来礼节这些一概都要我过目,那阵子,我每天都处于一个脑子不够用的状态,最后,索性躲在屋里不出来,把所有事都交给他了。
还别说,他虽然平日里总是咋咋呼呼的,在处理这事的时候,倒是意外的沉稳,毕竟他其实也是出身世家,只是现在家道中落了而已。
他忙了一天回来,我这个在家歇了一天的人难免有些心虚,给他又是倒茶又是捏肩的,他得了这番伺候,很是受用,将我搂进怀里,在我的脖颈处洗了很久,才心满意足长叹一声:“真没想到,我就要娶你了。”
“我也没有想到。”
他笑了,与我倒在床上互相盯着彼此,一看就是许久,许久后,他突然飞快亲了我一下,就立马推开低下头,像一个偷吃到糖的孩子,有一些得意,有一些害羞,还有一些后怕,然后,偷偷抬眼看我。
见我没有什么负面的反应,他这才敢完全抬头看我。
他深深望着我,说:“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说:“刚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他惊:“不要说这么恶心好不好?我刚见你的时候才十三岁,完全小屁孩一个,你喜欢我什么呢?”
“我喜欢你——”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望着他的眼睛,像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另一个人,我说,“是她的转世。”
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很多人撒谎,我能够理解,谎言在很多时候是非常必要的,但是我自己却很少很少说谎,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有多么高尚的品德,就只是因为,对我来说,没有必要。
有那么一刻,我心里隐隐生出一个念头,这个时候,我也许应该撒谎,但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还是让我将真话脱口而出。
他脸上的笑立马变得僵硬,眼珠子都跟着颤抖,他开口,声音也在发颤,他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心里已经在警铃大做,但是见他神情急切,也知道到了这时候再说谎已经晚了。
我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了一切。
我能感觉到我在交代的时候,他的脸色越来越黯淡,最后,甚至是惨白。
“说完了?”他问我。
我老老实实点头。
他的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是我太蠢,我太蠢了……”
说着,他便又转身出去了。
我赶紧去追,他却突然站定了,回头盯着我眼睛里几乎要喷火,被他这样一盯,我突然就失去了继续追他的勇气,放他走了。
我以为他这一走,又是不知道需要多久,婚礼肯定也赶不上了,正打算取消,但是,就在我和蓬莱的“传声筒”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回来了。
“谁说要取消了?”他说,“我说过要娶你,你突然说要取消婚礼,让我的脸往哪搁?”
我觉得,我已经有些看不懂他了。
很多很多的细节,我都能感觉到,他其实已经非常厌烦我了,比如,我在触碰他的时候,他会不自觉的皱眉头,比如,他原本还在笑,只要我一出现,他就立马没有好脸色。
明明是这样的状态了,他还是说婚礼照旧。
婚礼那天,一切都很隆重,他牵过我手的那一刻,忽然在我耳边说:“马上就要拜天地了,你如果想要反悔,现在还有机会。”
我很好奇:“我为何要反对?”
他似是怔了一下,随后,便不再多言。
我们拜了堂,进了洞房。
到了要喝交杯酒的时候,是我先举起了酒杯,他却迟迟不见抬手。
我问他:“怎么了?”
他却望着我,眉头紧皱,说:“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我?”
“当然。”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说:“也是,这不是你几百年来一直期望的吗?”
喝完交杯酒,他将我按倒,按照礼仪,应当要洞房了。
他的呼吸打到我的脸上,我竟莫名觉得有些紧张,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又问我:“想反悔吗?”
我还是坚定摇了摇头。
他忽而笑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用这样哀伤或者憎恨的看着我,他说:“想不到你对她如此用情至深,甚至能为了她做到这样的程度。”
再后来,他就没有再征求我的意见,只顾一味索取,男人的身体和女人的确实不太一样,大多数时候都只有痛,快乐的时候很少,但是还是很开心,能够再度与她合二为一,我很开心。
成婚之后的生活算不上多么的顺遂,他很少回家,总在练功,回来见我的时候就都是在问我要新的术法去学,也是,她一直都是非常有上进心的人。
成了婚,我的生活就不像从前那样自由了,很多以前能做的事,现在都无法做了,不能再随意裸体,要顾及着他的名声不和其他男子共处一室,连带着很多场合也去不了,而他,作为我的丈夫,似乎也成了我名义上的主人,夫为妻纲这句话,在蓬莱也依然好用,他渐渐开始接近并掌握我的权力,我的地位,我的手下,甚至我那些引以为傲的术法,他若是要了,我也会毫无保留给他。
那天,他突然说,他要做蓬莱的新王。
我很震惊。
他说:“你不能总让我一个大男人做你的手下吧?我也是有理想有尊严的。”
他提到理想和尊严,我似是又理解了他,便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我可以给你。”
他倒是也很震惊:“你怎么答应的这么干脆?”
“反正我做这个王,也是因为你想让我做,现在你自己想做了,那给你就再好不过了。”
他脸上又蔓延上我无法理解的痛苦,明明我什么都给他了,他却似乎仍不觉得满足,他说:“横竖都是为了那个人是吧?你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是吧?”
我点点头。
我早说过,我这个人性格老实,从不撒谎,但是他们一个二个却都爱说我性格差。
她这么说,阎是无也这么说,包括面前的他,也气得跳脚,然后说:“好啊好,常英啊常英,我算是看透你了,哈,你这个人,真是天底下最差劲的人!”
我不明白,我明明这么真挚坦诚一个人,在他们眼里,却各有各的不是。
我觉得有些委屈,他却突然凑过来问我:“我问你,要是你搞错了,要是我不是她的转世,你还会爱——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我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早已不如从前一般纯粹,从前的他,纵使眼睛里布满了恨意,也是单纯的只有那一种情绪,而现在,他的眼睛里已经掺上了太多的杂质,里面有痛苦,有隐忍,有期许,有不甘,太过复杂,我无法完全读明白,我回想他问的问题,我想,如果他真的不是她的转世,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在初见时就已经被我杀了。
我老实摇了摇头,但是很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他仰天狂笑几声,接着,说:“好啊好,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这是骗也不愿意骗我一下。”
听他说到骗,我心想,难道他内心想的是我假话?我急中生智上前拽住他,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你如果不是她的转世,应该初见就被我杀了,而你,现在的你,其实也是很好的人。”
“你还是说点别的话来骗我吧,我是很好的人?很好的人会抢走你的一切,会处处禁锢你吗?”
原来他心里也知道,对我做的很多事都很过分。
我无法回答。
他居高临下望着我,说:“跟你说实话吧,我其实也没有多喜欢你,我愿意娶你,就是打的当蓬莱之主的目的,你如果不愿意,大可以与我和离。”
我当然不会与他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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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旧王交替的仪式非常热闹,到处是喝彩声,爆竹声,烟花升天的轰鸣声,敲锣打鼓声,人们觥筹交错时候弄出来的杂音,这些声音吵得我脑袋都嗡嗡作响。
他是这场仪式上绝对的主角,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在火光的映照下,他那张脸笑得那样明艳。
恍惚间,从那张脸后头,我好像看到了她。
她要是还活着,必然也像这小子一样奋勇上进。
只是,她不在了,而她在的时候,也为了我失去了在蓬莱继续修行,展露头角的机会。
这么一想,忽而觉得,我曾经原来那么对不起她。
也许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因为我没有那么在乎她,所以才会“不记得”将自己已经解毒的事告诉她,才会让她为我而涉险。
百年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在失去后细想起来,只觉得心头滋味酸涩难当。
眼眶隐约有些湿润,看面前的人都看不清,我想抬手去擦擦眼泪,却发现手都无力抬起。
鲜血在我的腹部缓缓氤氲开来,因为失血,我连定睛看清眼前人的能力都已经失去,但是不需要看清,只需要一个轮廓,我就能知道,那是他,我那么熟悉的他。
我对他向来没有防备,再加上灵光外衣早已经被剥掉,防御能力去了一大块,所以才会被他轻易得手。
当那柄剑刺进我的心脏的时候,我心里想的还是:我原谅你,因为我爱你。
人的时间停止流动,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再感兴趣后,似乎就开始觉得生死也没有多么重要了。
“喂!喂!醒醒啊!你不该这样死的!”耳边传来阎是无的声音,他还是那么聒噪,吵得我头都在痛。
怎么会这么冷?
我下意识往阎是无怀里钻。
见我动了,阎是无笑得跟个傻子似的,高兴得把我往空中仍,我好不容易回来的魂又要马上被他甩回去了。
阎是无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人类是不值得信任的,可是你从来不听,你看,你对那小子那么好,现在被他从心上捅了一剑,往冰湖里一扔,命都差点没了,我花了老大力气才救你回来,你现在该老实了吧?”
我给冻得生疼的手哈了口气,说:“谢谢你。”
得了我的谢,阎是无鼻子都要翘天上去了,说:“现在该知道谁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了吧?要不要现在就跟我杀回去,杀了那小子?告诉你哦,我虽然在得知你出事后把蓬莱大闹了一通,哈哈,他们没一个人是我的对手,但是我还帮你留着那小子的命哦,我想你肯定想要亲手复仇的对不对?那混蛋小子,还说什么‘杀她一个欺骗我感情的贱女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他是不是贱出汁了?”
阎是无这么热情,我对复仇的兴致却一点也不高,我想,我是老毛病又犯了,出了事就只想逃避。
我也不想再去思考他为什么要杀我,明明我能给他的已经给了,他也愿意娶我,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他那仇恨,原来全都是我想多了。
或许人心就是这样,怎么样都填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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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跟着阎是无到处游荡,又或者说,是阎是无跟着我到处游荡。
我们两个都是没有根的人,去哪里都是去,不如就此做个伴,阎是无很开心,觉得我这是跟了他了,我懒得多做解释,感情上的事都太难说清楚了,它总让我觉得疲惫。
于外海游走那几年,蓬莱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我已经无心去了解,但是小人得志的阎是无却很热衷于告诉我蓬莱发生的各种事情。
阎是无说啊,蓬莱在被他大闹了一场之后,影响力就开始急转直下,天下道门不再将蓬莱当做道门的中心,而他也已经下落不明很久了。
“现在的蓬莱就是一捧散沙,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将它夺回来。”
我摇摇头。
蓬莱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所有的记忆都与那里有关,很少离开过那里,但是现在,经过这么多事,我只想离开。
我想起我幼时的梦想,其中就有去很远的地方到处旅行这件事,我想看很多的风景,见很多的人。
我一路走,阎是无就一路跟,有时候,会遇上阎是无的朋友,就去那里喝上几杯。
辟谷许多年,我到现在才发现,酒其实是个好东西。
这样的日子不记得过了多久,我对时间的感知一贯模糊,这样潇洒的日子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那天,阎是无找朋友喝酒去了,那个朋友是个猪精,身上总是有股怪味我受不了,就没有跟着一起去,只是自己一个人出门逛逛。
像是冥冥中有感应一样的,我突然就往某一个方向望去,于茫茫人海中,也有一个人穿过人海望向了我。
是他。
他见了我,先是震惊,再是笑,笑到眼泪都掉下来,然后突然冲向我。
我吓一跳,几乎是拔腿就跑。
他也很快看到了我,急忙追了上来,我只好停下来与他过招,几个来回后就落了下风,没有办法,我还在养魂,身体还没恢复好,阎是无只会打仗不会治伤,能侥幸让我捡回一条命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见他抬手伸向我,我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很少再遇到这样的生死存亡时刻了,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恐惧是什么滋味,可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我还没有成神,只是一个稍微有点厉害的半吊子人类而已。
是人类,就会恐惧。
而当人感到恐惧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丢脸的事。
我闭着眼,说:“我已经没有多的命可以给你再杀一次了,看在我也曾饶你一命的份上,你饶了我吧。”
我说完这话,对面的他半天没有反应,我以为他被我说服,小心翼翼睁开眼,却看到他的眼神里只剩哀伤,还有……庆幸?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似是难以置信:“真的是你,你没死?还是你的转世?”
我:?
根本不敢吭声。
结果他可倒好,突然就抱住我要亲我,这实在吓了我一大跳,好不容易才推开他。
他也不恼,擦擦嘴角的血迹,笑说:“是这个味道,你辟谷这么多年,是像山林里的云雾一样的清香。”
我:?怎么还这么具体的嘞?
他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完,他就将我整个扛起,带走了。
我觉得非常困惑,明明先前要杀我的是他,结果现在又将我带回蓬莱,小心照拂的也是他。
我问他为什么要杀我。他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我又问他为什么现在又对我这么好,他还是不说话。
我问他:“那你是有什么苦衷吗?”
他还是无法回答我。
他的心思过于难猜,弄得我日日都很害怕。
我身上还有伤,还不敢贸然反抗他,只想赶紧找机会跑路,他的性情阴晴不定,我怕他现在心情好了就对我好,心情不好了就又要我的命。
从前我以为我很懂她的灵魂,现在,看他的所作所为,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懂他,或许人心就是这么复杂也没有逻辑,如果能让我逃脱,我只希望再不要和人类扯上关系,相比起来,阎是无那一堆妖怪朋友都要单纯可爱的多。
真要说起来,阎是无实在是一个可靠的敌人兼朋友,我这一出事,他立马就找上门来了。
他打不过阎是无,只能眼睁睁看着阎是无将我抢走。
还别说,阎是无这小子是有些戏瘾在身上的,赢了之后直接将我扛在肩上,像带走一个战利品一样带走我,还说:“什么臭鱼烂虾的也敢和本皇抢人?”
身后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他艰难站了起来,又要上来追,又被阎是无一道气劲便甩飞了。
阎是无正要走,身后的他却朝我大叫出声:“常英!你真的要跟阎是无走吗?你要离开我了吗?我可是她的转世!你答应过她要爱我的!”
我的身体一僵。
阎是无说:“狗屁转世,早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你这样的臭鱼烂虾,我早就将她抢走,不至于让她受这么多苦了。”
说完,阎是无又得得瑟瑟要带着我离开。
我却从他肩头跳了下来。
阎是无惊呆了:“怎么,你?”
我转身,一步步回到了他身边,我看到他的眼神里露出了得意。
身后传来阎是无的叫骂声,但是我都没有理会。
我毕竟,欠她很多很多爱。
我回来后,他对我比从前要好一些,但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而且老是阴晴不定的,也许刚刚还在同我好言好语说话,马上又会翻脸,他的内里好似有两个他在拉扯,一个他会对我不错,或者说,很爱我,而另一个,似乎总也想不明白道理,总也无法接受我是因为他是她的转世而爱他,就总会钻牛角尖,或者说,很恨我。
他对我比以前好了一些,因为我的身体不太好了,也没办法再被他各种折腾了,他也懂得收敛,只是有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说话有点难听。
但如果只是语言的攻击,我倒是无所谓,因为我这个人当鸵鸟第一名了。
不过他这人倒是奇怪的很,在对我恶语相向后,我都没有那么在意了,他自己倒是会心里不舒服,一不舒服,就会出去买醉。
我讨厌他喝得醉醺醺的样子,一则身上气味恶心,二则,他喝醉之后就会做些糊涂事,有时候,还会和别人亲近。
而且他喝醉了还要我去接他回家,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我也烦,我将他放倒在床上,说:“再次警告你,再没有下次了!”
但他一个喝醉的人,哪听得懂这些,一把就将我揽到怀里,将我仅仅搂住,他身上气味难闻,我想赶紧离开,他却突然说:“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我不确定那一刻我有没有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清明,我说:“我一直很喜欢你。”
他悲伤地摇头,甚至流下眼泪,说:“根本不是那回事,哪怕只有一点……”就闭眼睡着了。
或许是人喝醉了就都会比较脆弱,我便原谅了他这一次的胡闹。
但我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很快,他做的事越来越过分,直到某一天,被我撞见他在和别人苟合。
被我撞见之后,他才开始心虚,想要挽回,但是已经晚了,我听说,妓女身上容易带一些脏病,潜伏期很长,而且就算治好了也会终生带病。
自此之后,我就不许他再碰我了,甚至,到了最后,他连想要吻我都会被我拒绝,因为我不确定亲吻是否也会传染疾病。
“你真是够了!给你点好脸色就敢对我拿乔了是吗?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丈夫!这是你应尽的义务!”他朝我这样吼道。
“你如果非要如此的话,那我们也可以和离,这就不是我的义务了。”我平静地说。
他先是一怔,接着冷笑道:“和离?你舍得吗?我可是她的转世!当初可是你上赶着倒贴我的。”
“无所谓,我只答应过要爱她,没答应过要娶她。”
他听了,震惊不已,见吵不过我,竟然想要强逼我,但是现在我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他根本打不过我。
见我软硬不吃,他终于跪在地上无力道:“我承认,是我做错了,一开始和别人接触只是我想要气你,我想看看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但是这根本没有用,你根本不在乎,我便想说不如就此试试别人,也许这样就能摆脱你的阴影,可这依然没有用,我真是太蠢了,我怎么玩的过你?你多狠的一颗心啊。别的我也不想多解释,就告诉我吧,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说:“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我将手从他手里抽出,像是生怕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我说,“而是那些妓女太脏,你身上太脏,我怕你传染我。”
他骤然抬头,说:“你确定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意我碰你?”
我点头。
他忽而笑了,说:“要我说,你真是我见过性格第一恶劣的人,明明打的另一番主意,却从不袒露,总用一个接一个借口来掩盖真实的想法,难以想象我竟然会被你这样的人拿捏,真真是愚蠢至极!”
我不吭声。
他忽而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外头又下起了雨,他一边走一边说:“我会如你所愿。”
我不明白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走到这步,似乎是快要到头了,我能给他的已经给够了,而他也并不领情,我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无形的障壁。
但是我好像错了,当我生出退意的时候,他又莫名的生出破釜沉舟般前进的决心,他再来找我的时候,浑身都是血。
我吓一跳,问他:“这是怎么了?又去招惹阎是无了?”
他脸上扯出一丝苦笑,说:“阎是无都比我在你心里特别,起码有名有姓。”说着,他便甩开我的手,非要借助自己的力气站起来,他说,“我换血洗髓了,全身上下的血肉都是新长出来的,现在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这样,你还觉得我脏吗?”
换血洗髓,这是很久前流传的邪术了,听说有些变态爱用这样的法子用在女子身上,这样,女子新长出来的皮肤就如婴儿一般稚嫩,但是这个过程中必然也伴随着剥皮般的痛苦,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身体上的痛苦了,所以我无法想象,在经历这些的时候,他又是怎样受下来的。
我原谅了他,正如我一开始说过的,我只是怕他过病给我而已,应该。
他老实了很多,不再捏花惹草,却还是时不时出去喝大酒,我的底线渐渐被刷新,也懒得再管他喝不喝酒了。
但是,因为经常醉酒,他的身体垮得很快,六十岁左右就已经不行了,就算我用各种仙丹给他撑着也没有什么用。
那一年冬天,他染了风寒,躺在床上久病不起,我预感到和他相处的时间不会太长,便日日夜夜在他身边照拂。
半夜,他突然苏醒,说:“你把长生不老之法告诉我吧,这样我就可以和你长相厮守了。”
我说:“好,等你熬过这一阵子,我马上就教你。”
他却只是苦笑,说:“你还要为了她为难你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无法回答他。
他当晚就不行了,呼吸都变得很弱。
我一直在给他输送内力希望他活过来,天快亮的时候,他短暂恢复了一点精神,但我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他趁着那一点清明的时候,他还是问:“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一丁点爱过我?我指的是我,不是她的转世。”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在我心里,他和她都是一样的,只是同一个灵魂的两段不同经历而已,我爱着的只是一个灵魂,无法说抛开一段经历而不去爱另一段经历,但是在他的眼中却不是这样,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不是她,或许这边是生命有限的凡人的局限性。
他见我不说话,就自顾自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他长叹一口气,喑哑的声音说:“可以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你说。”
“不要再找我的来世了,上辈子的我说的话在这辈子的我这里终结,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不要对我好,不要爱我,这就是我全部的愿望。”
说完这话,他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很困惑,同样的灵魂为何会有截然不同的遗言,上辈子的她让我爱她,这辈子的他让我再不要爱他,我不知道该听谁的,一时间过的非常混沌。
我更觉得困惑的是,明明无论是她的上辈子还是他的这辈子,我都已经很努力地去爱他们了,可是他们依然都觉得我不够爱他们。可若是真的不爱,我根本就不会跟他们产生那么多的联系。
我有时候想再去找他的转世,有时候又觉得要听他的话别去找他。
阎是无是坚定站在不找这个选项上的,我想他的存在或多或少对我产生了一些影响,阎是无总说:“你要是去找他了,你可能开心了,但是他呢?他这种瓜脑袋肯定又想不明白,你又想他痛苦一辈子吗?”
我便真的不敢去找他了,时间久了,习惯了他不存在,我便慢慢淡了去找他的念头。
我在外海游历一圈,不知过了多少年后,又回了蓬莱,阎是无也跟着我一起回去了,现在的蓬莱已经不是以前的蓬莱了,早已经被妖怪占据,不剩道门了,还被阎是无改了名字,叫花鸟岛,他说这样我就不会想起往昔了。
我们在花鸟岛又过了很长时间平静的日子,可是漫长的时间里,若是不去找些事来做,又确实无聊,人若是不主动去犯贱,那就太无趣了。
那天,我在森林里见了一只失去父母的小狮子,小可怜见了我就往我身上蹭。
我突然想,我不如就此养个孩子吧?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阎是无都惊呆了,但是听说我要养的孩子是那只小狮子的时候,又很快冷静,甚至笑得牙花都要出来了,说:“狮子好啊,狮子可以点化成妖,它到时候可以有无尽的时间用来陪你我。”
但是这无尽陪伴的愿景终于还是没有实现,先离开的,是我。
当腹部中招,感觉到必死无疑的时候,我第一反应竟然是:我要将长生不老的术法留下来,还有很多人需要这个术法,我儿子和他的爱人,还有很多的有情人,他们一定都需要。
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是这么高尚的一个人,也许,人到了快要死的时候才能看清自己的本心吧。
我快要死的时候,阎是无一直在哭,他不在人前哭,只敢偷偷哭,一直求我不要死,说我要是死了他该怎么办呢?
我说还有我们儿子,你可以去找他的来世。
阎是无却说:“找什么来世?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来世他根本就不会记得现在的我,这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想到,平日里开导我那么多的阎是无其实也这么看不清。
我说:“没关系的,你会有未来,你对我只是一时执念,我们的因缘并未绑定在一起,在未来,你会遇到别的让你动心的人,与他人产生因缘,只要活着,你就会遇到很多的好事。”
是啊,人只要活着,就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快乐的事,悲伤的事,所有的这些,都是我们来人世一趟难能宝贵的经历。
恍惚间,我的记忆突然飞到了久远久远前,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七岁孩童,祖母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我回答说:“我想和爹爹一样做个修士,想和祖母一样会绣漂亮的衣服,想和母亲一样能画漂亮的画,我还想去外海看看,想要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能来人世一趟,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