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寻》落风不是枫

47、一片狼藉

　　夜色深处，仲柏总部大厦12楼灯火通明，高悦和几个参与了巫予人生项目的部门负责人，聚集在褚陈办公室门外，全都没了主意，焦急地等着。
　　褚陈和边予哲几乎是用跑的，出了电梯直奔办公室。

　　六神无主的一群人见了褚陈，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神色都比先前缓解了不少，也做好了打赢这场硬仗的准备。

　　高悦上前，正要跟褚陈做详细汇报，一抬眼，看见跟在他身后的边予哲，顿时眸色一沉，警惕地闭上了嘴。
　　褚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穿过人群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工卡，亮银色的芯片触上门锁，“咔哒”一声，锁芯旋回，门开了。
　　褚陈握着门把手，突然转过身，对只身站在人群外的男生沉声说道：“边予哲，过来。”

　　一群人齐齐回头，原来这就是巫予人生外包的测试员啊，那位曾经提出过诸多建议，害得各部门加班加点改方案的边予哲，现在就站在他们身后。

　　各色目光落在身上，边予哲明显有些不适应，怔了几秒，快步朝褚陈走去，几位部门经理也跟着往前凑了凑，准备一起到褚陈办公室详谈。
　　褚陈左手将门半推开，右手握住边予哲的手腕，将人拉进来，随之“砰”的一声关上门，紧跟其后的市场部经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差点儿撞到门上，被后面的人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门内只有两个人，褚陈将他引到沙发上坐下，想到边予哲急着跟他出来连晚饭都没吃，又开始担心起他的胃。
　　褚陈从冰吧里拿了一盒牛奶，握了握，觉得有些凉，又将牛奶倒进杯子里，递到边予哲面前：“出门左转，沿着走廊一直走，茶水间有微波炉，你自己去热一下再喝，我现在要去开会，乖乖在这里等我。”

　　说完，褚陈打开办公室的门，对站在门外的一群人说到：“去会议室。”
　　几个人面面相觑，合着陈总的办公室是留给这位“外人”的，他们几个站在这等了一晚上，居然被拒之门外，现在还要从12楼坐电梯到会议室，几位部门大佬无语，但也只能憋着，谁让自己职位不如人呢。

　　高悦引着大家到了会议室，连给几位经理倒杯水的时间都舍不得，焦急的将事件的始末讲述一遍，对外的公关工作褚陈已经安排下去了，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到事件发酵的源头。
　　高悦找到首发帖子，将发帖人的ID发给公共事务部，对方立刻联系上发帖人，许以高额报酬才得知，原来这位网友早在巫予人生发行前一周，就下载过一款与之高度重合的游戏，除了游戏名字不一样，里面的任务设定、角色名字、关卡等级等等，几乎与巫予人生一模一样。

　　市场部经理愤恨地捶了一下桌子：“一定是有人泄露的。”
　　不用他说，所有人都猜得到原因，只是这件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仲柏仅凭一纸声明是无法平息舆论的，必须找到有力证据，通过法律途径为自己正名。

　　参与过巫予人生项目的只有市场部、项目部、设计部的人，而能拿到完整程序方案的只有寥寥几人，所有人的思绪不禁集中到了这几人身上。

　　泄露商业机密给竞争对手的原因，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为了钱，寻着这条线索想下去，韩扬和褚陈都是公司高管，每年还能拿到期权分红，个人利益和公司利益息息相关，而且就所有人对两人品行的了解，他们绝对不可能做出一丝一毫有损公司利益的事。

　　那就只剩下项目部的几个技术骨干，这几位都是仲柏的老人了，与仲柏并肩作战数年，屡创辉煌，仲柏也给出了行业内顶级的薪资，他们没理由出卖公司啊。

　　还有谁？

　　高悦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倏地站起来，身下的座椅被双腿撞得向后滑去，她飞快地冲向门口，语气焦急，自言自语道：“还有一个人。”
　　说完，夺门而出。

　　几乎是同一时间，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纷纷起身，跟着高悦一起冲了出去，他们都想到了同一个人，那位被留在12楼运营总监办公室的“外人”。

　　褚陈的怀疑对象中从来没有过边予哲的名字，他狐疑地看着这群人异常的举动，突然就反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等他追到电梯间的时候，电梯已经合上门去往12楼方向。
　　由于是非工作时间，大厦仅保留一部正常运行的电梯，其余几部全部关停，褚陈皱眉看了一眼电梯楼层显示屏，他一刻也等不及，转身奔向安全通道，一步两个台阶的飞向12楼。

　　褚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高悦一把将门推开，连假意的礼貌都懒得装了，几位部门经理倒是游刃有余的多，见高悦这副架势，他们便停在门外默不作声，乐得让她冲在前面当枪使，反正她是褚陈的人，就算闹了乌龙冤枉了边予哲，褚陈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高悦盛气凌人的审视着边予哲，语气不善：“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

　　边予哲坐在沙发上，正刷着巫予人生的最新消息，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猛然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了一跳，他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高悦，又偏头望了望门外站着的几个人，没有褚陈。

　　“你说什么？”他想确认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也想给自己留出时间思考，故意反问到。
　　“他们给你了多少钱？”高悦咄咄逼人。
　　边予哲的眸光倏地黯然了几分，神色恍然，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高悦，半晌，沙哑着嗓音问到：“凭什么怀疑我？”

　　“你很缺钱吧？”高悦上前几步，站到边予哲面前，目光凛冽，“没有正经工作，在宁阳还租着那么破的房子。”
　　自尊一次次被践踏，他都低到尘埃了，都已经认命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边予哲的喉结无力的上下滑动着，情绪压抑，拖长了声音：“就因为我穷吗？”
　　高悦轻笑一声，眯起双眼，寒意逼人：“因为你有前科。”

　　“高悦！”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呵止，褚陈粗喘着冲进来，目光凛凛地瞪着她，“出去！”

　　高悦跟在褚陈身边这么久，虽然褚陈平时对工作要求有些苛刻，也不善言笑，但像今天这样发这么大火，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她被震的有些怔愣，缓了缓，才委屈着解释到：“陈总，你别被他骗了，他以前......”

　　“别说了，这件事不是他做的，”高悦话说一半，褚陈立刻打断她，随后目光落在门口看热闹的几个经理身上，“你们都先回去吧，这件事韩总和我会查清楚的，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希望各位不要妄下结论，随意揣测其他同事。”

　　既然陈总已经发话，其他人也只能听令行事，反正这件事第一责任人是褚陈，即使将来公司追责也追不到他们几个头上，都是职场老油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面上做做样子表现得着急上火，其实心底没什么波澜的。
　　只有一个人是真的为褚陈着急，高悦退出褚陈办公室，眼底的忧虑更加深重了。

　　边予哲还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无力，眼神也涣散的不知看向何处，褚陈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将人狠狠揽进怀里，抬手覆上怀中人的后脑，手掌微微用力，边予哲将头靠在褚陈的颈窝：“学长，我想回家。”

　　台风过境，随处可见折断的树枝、掀翻的广告牌，褚陈的车驶出停车场时，边予哲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路上，两人沉默着，车子里安静的可怕，边予哲失神地看向窗外，太累了，他想回家，可是他的家在哪儿呢？
　　是褚陈的公寓，还是宁阳的出租屋？是他背上了房贷、却连地址都不知道的孟晓的房子，还是......还是这世界从来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呢？

　　他的出生原本就是一场错误。

　　心脏猛然传来一阵钝痛，边予哲覆手按压住胸口，唇间发出痛苦的□□，褚陈见状直接将车停在右侧边道，紧张地问：“怎么了？心脏又疼了？身上带药了吗？”
　　边予哲紧紧闭着眼，艰难地摇头。

　　距离他们所在位置不到五公里就是连海市第一医院，褚陈风驰电掣般的将车开出去，索性凌晨三点，街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他连闯两个红灯，将车驶进医院停车场。
　　心绞痛这种病就是来得快去的也快，车子还没停下，边予哲就感觉不到疼了，褚陈心想都已经到医院了，干脆进去检查一下，可边予哲死活就是不肯，褚陈只能无奈地妥协。

　　第二天，边予哲大学时敲诈勒索的消息在仲柏公司不胫而走，前一晚还事不关己的几位部门负责人，今天却全部倒戈向高悦，纷纷自责自己识人不清，一时间边予哲就是泄密者的传言在仲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