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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   萧玥的声音沙哑,像是粗砾的砂纸磨过,一点儿也不好听。

      可听在宁镜的耳朵里,却是让他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感觉有灼热的火焰燃烧全身,让他一瞬间浑身都烫了起来。

      屋中静谧,暖阳从窗口缓缓爬了起来,屋中也被照亮。

      就在这时,萧玥却是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皱起眉来:“你起热了?”

      宁镜不出意外地病倒了,太医替他诊脉时,他已经起了热,开始有了时疫的症状。

      黄金和白银围着太医,连宣煊也是每日必要来问。

      太医在严冬里拂着额上的汗:“不要紧,不要紧,世子是因染了时疫和鼠疫才会如此严重,那鼠疫是通过啃咬传染的,宁公子只是时疫,这时疫的方子我们都是有的,按着方子用药很快就好,不要紧。”

      萧玥的屋中重新安置了软榻,在宁镜的坚持下,他睡在了软榻上,萧玥那高大的身躯挤在软榻上,宁镜怕他半夜里摔下来。
      宁镜吃了药,头也开始昏沉起来,这昏沉不止是来自于疫病,自萧玥病倒后,余老那张吐着血沫的脸便成了他的梦魇,搅得他无一日安眠。

      照顾萧玥的那一日一夜里,他时时刻刻惊醒着,不敢有一刻松懈,如今萧玥好转,他精神松懈下来,疲惫便如涨起的潮水般迅速将他吞没。

      这一觉,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晚了。

      他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雪又下起来了,如絮般的雪花里夹杂着雪粒子,被风吹到窗棱上如同急雨敲打,密密麻麻地扰人心烦。

      宁镜醒来时,身上的热已经又起了一些,浑身酸痛难耐,但好在神智还是清醒的,他转头看了看,却发现萧玥正坐在榻上,靠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玥感觉到宁镜的动静,目光便迅速地看了过来,笑道:“醒了?”

      宁镜点头,萧玥抬手敲了敲窗棱,很快门便被打开,棉布覆面的太医端着粥和药走了进来。

      “宁公子,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喝药。”

      宁镜其实并没有胃口,可是这一段时间心力消耗过重,萧玥病倒这段时间他更是无心饮食,人已消瘦了一圈。

      此时身体要紧,于是还是听太医的将碗里白粥喝了,又喝过药,太医才端着空碗出去,门打开的工夫,白银探着个脑袋看到了宁镜,欣喜地说道:“宁公子,你醒了?公子一直不让我们打扰你,你没事吧!余老家里逃的那些人都已经抓到了,你不用管,好好休息……”

      黄金见这个没眼色的还要唠叨,连忙一把拉住他,关上了门。

      宁镜看向萧玥:“那些人抓到了?什么时候抓到的?”

      萧玥本来没想让他这么快就去思虑这些事,但见他问了,便也还是答道:“两个时辰前抓回来的,刚才已经审问完了。”

      宁镜问道:“结果呢?”

      萧玥眼神一暗,说道:“雍王。”

      “雍王?”宁镜皱眉,他们最近碰到的所有事,所有人的口供和证据都指向雍王。

      “接应他们的是雍王的人,而余庆,其中暗中也是一直在为雍王做事。”

      雍王确实有害太子的理由,可是因税贡一事他现在还有幽闭之中,此时低调行事才是最稳妥的,更何况此事还将萧家也牵扯进来,虽说税贡一事已经将萧家推到了太子这边,可是若是此事将萧国公,甚至萧玥都折在了武威,那他便是与萧家结了血仇,彻底断了自己与萧家的退路。

      他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这么做。

      宁镜脑海里从头到尾将事情捋了一遍。

      从雪灾起,太子赈灾,再到时疫起,太子病倒,接着便是萧国公入武威病倒,最后是萧玥……

      想到这里宁镜突地发现了不对劲,他看向萧玥。

      萧玥刚才在宁镜昏睡时已经将事情想了多次,此时见宁镜看过来,他眼中也是一默。

      之前他们的注意力一直在疫病之上,然后萧玥又病倒,光是应对这些事便已经没有余力,此时重新看来,才发现了矛盾之处。

      富绅开仓,他们已经拿到粮,拿到药,不管萧玥在或不在,这场疫病一定会过去,那余庆为什么选择在事情已成定局之时还以命相博,甚至不惜拿全家人的性命来赌,也要让萧玥染上疫病呢?

      萧国公来时便已经开始筹粮筹药,可才有起色,便染了时疫病倒,萧玥来之后,更是以雷霆手段强迫富绅们放粮放药,本应祸乱整个冬天的乱局提前解了,所以他们慌了。

      而这时,随着萧玥病倒,他们的注意力便全都在萧玥身上,无瑕顾及其它,所有人,包括太子,都只能滞留武威。

      他们在拖延时间。

      宁镜心中一沉,便要起身下榻,可才坐起来,便一阵天旋地转地倒在了软榻上。

      “宁镜!”萧玥连忙过来看。

      他此时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可也是还未痊愈,走到宁镜的软榻前,见他面色潮红,满身的虚汗,心中一惊,立刻便伸手探上了他的额头。

      竟然开始起高热了。

      萧玥皱眉,端起一边的太医放着的温水,扶着宁镜起来,送到他的唇边。

      温热的水入口,却只感觉浑身更加滚烫。

      “你起高热了,不要想了,先休息。”

      宁镜头脑越发昏沉起来,身上的酸痛也越来越重,可此时他顾不得。宁镜抓住萧玥的手臂:“此事是宣离和雍王合作的,他们合作的!”

      他早该想到,以宣离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如何能说动皇帝放萧家父子离永安,来镇守武威?

      太子不在永安,此时只有雍王能说动皇帝!

      可是宣离手中还有什么筹码,竟能让雍王宁可抛弃萧家都愿意听命与他的?!

      可能是刚才的药效起了,本来清醒不久的宁镜在病症和药性的作用下,又开始昏沉起来。

      “没事,有我。”萧玥抓住他的手:“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还在。”

      宁镜躺在软榻上,身体被疼痛折磨着,可他的精神却仍是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今日是几号?”宁镜拉着萧玥,沉声问。

      萧玥却在他问到这个问题时停了一停,没有立刻回答他。

      宁镜一时不知他的意思,刚想再开口问,却见萧玥突然松开了按住他被角的手,坐到了软榻上,他扯开衣领,从脖子上缓缓地拉出一根红线来。

      他在给他擦汗时见到过的那根红绳,紧紧地捂在衣裳里面。

      萧玥将红绳拉了出来,红绳末端,正挂着一个极漂亮通透的白玉指环,哪怕只在这烛光之下,也熠熠生辉。

      “今日是正月十七。”萧玥说着,从颈间取下红绳,将那枚白玉指环放在手心送到了宁镜面前,紧张地连上面的红绳都没取下,刚才还阴沉着的眼中此时在烛光下却是明亮地如同一轮烈日,想为他驱散了所有的阴霾:“生辰快乐。”

      他的生辰是正月十六,萧玥生辰那日他说过。

      宁镜愣在当场,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连何时年节过去了也不知道,更加无瑕去想何时过生辰这件事。

      上一次收到生辰礼还是在前世,是太子送给他的,只是这些东西在他眼中是带着筹码的。

      如同曾经宣离也会给他送生辰礼,那些礼物都是带着目地一样。

      送上品的毛笔,那笔是代表着什么?是什么价格?从何处得来?太子最希望他能用在哪里?如何让这件礼物能成为利用的工具?

      当每一件物品都带上了符号和算计,便失去了礼物的意义,也就不再期待了。

      而此时却不一样。

      宁镜看着萧玥,少年的眼如此热烈,望着他的时候,眼中却是如水一般的温柔,日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地如同洒金。

      “我本想昨日就给你的,只是我刚醒,你便昏睡过去。”萧玥的语气里有些浅浅的遗憾:“昨日你将我从地狱中拉回了人间,从此,你的每一个生辰,于我都是重生之日。”

      宁镜怔怔地看着他,听到重生二字之时,心狠狠一跳,心底里有什么东西似乎也开始重生。

      “与尔重生,与尔同生。”

      萧玥带着期许和试探看着宁镜,却见宁镜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没有惊喜,也没有惊讶,就那么看着他,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和震惊,就那么看着他。

      萧玥心底不由更紧张起来,但是想到宁镜那句“只要你好起来,我便什么都答应你。”又鼓励着他,让他再次有了勇气。他拉起宁境的手,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因着生病,起着热,那圆润的指甲也有些泛了粉,多了血气,衬得皮肤更是如同白玉一般地漂亮。

      指环套上了宁镜的中指,被体温浸染过的白玉更加温润,如水一般地环绕在指间,与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再般配不过。

      有些大了。

      萧玥有些恼,可能是宁镜最近又瘦了,那指环竟然大了一点,他磨的时候明明在心中将那手指揣摩了千万次的。

      “有点大。”萧玥伸手欲将指环拿下来:“我再给你磨……”

      宁镜蓦地收紧了手指,将那枚指环给紧紧握住,只留下一段红绳拖在萧玥的手心。

      萧玥抬眼,此时才在那张因病而绯红的脸上看到了翻涌而上的涩意和紧张:“送出去的礼哪有还收回去的。”

      一瞬间,望过来的目光更加灼热,烫得宁镜别开头不敢迎上他的眼,手指颤抖了一下正要收回,却被萧玥拽住了那指环上的红绳,停在中途。

      宁镜不由地看过去,一根红线牢牢地牵着在手中,艳丽的颜色分外显眼。

      一头是他的手,一头是他的手。

      萧玥瞧着宁镜,心中的欢喜在瞬间充满整个身体,拽着红线的手都在隐隐地颤抖,明明因病而苍白脸此时也泛起红来,心中似有漫天的烟火一起盛放,炸得他有胸膛里那颗心乱跳。

      “笃笃笃。”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夜已深了,外面风雪越来越大,已是行走艰难的时候,若非要紧事,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敲响他们的门。

      “谁?”
      “是我,爷。”

      黄金。

      他的声音很低沉,几乎要被风雪之声掩盖。
      萧玥这才起身去开了门,宁镜也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他们并没有说很久,只几句话的功夫,可萧玥听完之后却是站在原地半天无法动弹。

      风带着雪卷进了屋中,连刚才还温暖的炭盆此时也快要被吹熄了,宁镜坐在软榻之上,看着萧玥的背影。
      他站得越久,他的心便沉得越快,越深。

      直到他终于回过头来。
      那一瞬间,宁镜也怔在了当场,身体被高热烧得如同炭盆里的火,可心却冷地如同深湖里的冰。

      萧玥在哭。

      萧立靖,死于流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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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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