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树兮微风满》江南田田

51、神仙水

　　“如今只能用我之前炼制的百药丸先服着，望掌门和诸位速速就回。”

　　“好。慧度元老，派中女弟子少，柳桑又身份特殊，这几日就劳烦您照料了。”

　　锦若早已领会，慎重道：“掌门请放心。”

　　“请掌门、师傅放心，我也会寸步不离地照顾柳桑。”司空溶安看披着头发的柳桑，此刻已知她是女生，心下惊疑，见苦槠仙君如此关心她，又有些说不清的苦涩。又见苦槠仙君看着自己点头，心中又是喜又是伤。

　　“多谢了。”司空晟也慎重地说道。

　　司空晟又喊过嬷嬷叮嘱一番。于是便和辰空出发去找寻神仙水了。

　　司空晟刚走到门口，看见司空炎刚刚过来：“大哥，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为何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和霖霜！”

　　“那嬷嬷又为何在这里？”司空晟又问，为何大哥要特意带上嬷嬷。嬷嬷年事已高，何必走此一遭！

　　“霖霜一个即将出嫁的公主，怎能没有贴身人服侍。”

　　司空晟盯着司空大王子，他的眼里有愤怒有怀疑有痛苦。司空炎突然说道，“这几日我挂心你和霖霜，日夜兼程赶来。如今有你们寻药，照顾柳桑。那么这几日我就在房中安心休养，待霖霜醒来，我们一起回去向父王复命。劳烦苦槠仙君与诸位了。” 说完也不再看司空晟，径直大步迈了出去。

　　司空晟虽有疑惑，但此刻也无暇再有他想，他看向屋内，只希望柳桑可以平安无事。

　　柳桑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和苦槠仙君一起并肩，站在众人之前，站在辰空之前。她举着剑，剑尖指向之人却是辰空。她的手坚定，但她眼里却流着泪，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辰空，她一点也不想与他敌对，更不想用剑指着他。

　　可若要选择，她不得不选择，不仅因为苦槠仙君是她师父，还有，辰空他错了，他不该拿剑指着自己并不想要去伤害的人，她的心痛成一团。她想醒，想喊住离去的辰空，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只是昏迷着的她不知道，在场的苦槠仙君、辰空和司空溶安都听到了柳桑梦中呓语，喊着辰空的名字。

　　“辰空，柳桑不仅每日与你形影不离，连梦中都喊着你的名字呢。”司空溶安朝辰空低低取笑道。

　　辰空又心痛又难过又欢喜，与司空晟向掌门及各位告别，即刻出发寻药去了。苦槠仙君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柳桑，默默无语终是离去了。

　　凛山一路净是悬崖峭壁。司空晟到底不如常年习练的辰空与言泽，但他不愿因自己拖下时间，一路拼命走在最前。但坚持一日，已是去了半条命。到了晚上，三人就近歇下，司空晟已顾不得颜面，靠着树就放直了双腿半躺下。几人记挂柳桑，都无心闲聊。辰空靠着司空晟坐下，对着司空晟竖起了大拇指，言泽亦然。

　　“传闻司空二王子，不思上进不务正业，每天流连烟花酒巷，文不能比武不能扛，看来传闻果然不能信。”言泽打趣着，又给司空晟递过去干粮。

　　司空晟接过干粮就啃，砸吧几口说道：“两位不必迁就我，我知道我还是拖慢了行程。我不该来的，就在房间守着柳桑才是最好。可我又恨不得自己能马上过来，取下神仙水。你们不知道，柳桑，虽然贵为公主，可她受的苦却完全不似一个公主，甚至连普通百姓家的千金还不如。她虽然喊我二哥，但我为她做的事却屈指可数……”

　　“柳桑，吉人自有天相，她定会没事的。”言泽说道。

　　辰空大口咬完干粮，喝了口水，便站起来说道：“夜色黑，言泽你与司空晟一道。我去那边看看。若有情况，我们发火光珠号令。”

　　“好。”言泽也站起来。

　　“辰空，注意安全。”司空晟忙站起来，认真叮嘱道。

　　“嗯，放心。”辰心挤出一笑。便又往山上走去。

　　“我们也走吧。”司空晟便朝言泽说道。

　　言泽指了另外的方向，说道：“时间紧急，我们分两道查找也好。根据地图，神仙水应该就在这一带了。”

　　“嗯。”司空晟听此，多了信心，于是点头，便往前走去。几人一种细寻。黑暗的山林间，偶有夜兽哭啼，但几人皆不为惧。

　　不知多久，月落日初升，山间一片红黄。两天了，司空晟心中十分焦急，每过一日于柳桑便多一分危险。这一路他十分后悔，想起少时，他想自己为什么不阻止柳桑去往寺中。如果阻止不了，他为何不去寺中陪伴柳桑？他为什么任由柳桑一个人在古寺十年？他为什么不多去陪陪她看看她？……柳桑从来不曾怪过他。可他呢？柳桑回宫后，他为何不每天陪着她？还有这次，为什么他要把柳桑一个人留在水月派？柳桑，柳桑，他的妹妹，总是如此独立和坚强，以致于他好像从来没有把她当珍珠般呵护过。柳桑，司空霖霜，她应该，就像溶安一样，被人爱着护着。

　　司空晟不免落下眼泪来，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抬头用手擦去眼泪。再看，不远处的峭壁，一处黄色的光芒，像是日光般璀璨。定眼再看，雪山之巅，一株晶莹剔透的神仙水正在日光下摇曳。

　　“是，那是神仙水！”司空晟大喊。不远处的言泽立马跑了过来。

　　言泽拿出画册，比对了：“是的！终于找到了！”

　　司空晟连跑带爬，飞奔过去。言泽紧跟其后，寸步不离。

　　正回头，只见辰空与言泽都满怀希冀地望着自己，原来辰空翻过一座山头，也看到了彷佛发着光的神仙水，他急急赶来，恰好司空晟已经在摘了。

　　“小心！”辰空大声喊道，一个飞声一跃而起。

　　司空晟正激动地欲摘下神仙水，被辰空一喝往后看，才发现一黑色长毛熊离自己不过一尺！那巨大的锋利的爪子正往自己后背而来。

　　苦觅几日的司空晟此刻不顾一切依然转头小心翼翼连根取下神仙水，放进药盒中，他死也要护下这救命草，绝不能被黑熊抢了去。他正疑惑，后背怎不传来剧痛，突然人随着雪山如怪兽倾盆翻滚而下。司空晟虽紧紧抱着药盒，在团团雪卷层中直直下落！刚将黑熊打跑的辰空和言泽，终于突破雪团一冲而进，两人牢牢地接出了司空晟。

　　在刚才急速地下坠中，司空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他只想护住能救柳桑一命的神草！他心中包藏已久的愧疚在这一刻竟让他释怀。他本笑着迎接死亡，却突然睁开了眼，他欠他和她一句对不起。在绝望之际，忽然见苍茫雪白的雪雾中飞出两个偏偏神仙，正是辰空和言泽，他们一人提住他的一边手臂，将抱着药盒的他牢牢地稳稳地救了出来。

　　刚刚落定，司空晟将药盒递给辰空说道：“辰空，你步伐快，你先回去吧！”

　　“你！”辰空早被司空晟不顾黑熊在侧，义无返顾摘神仙水气得又急又凶：“你太不要命了！那黑熊只差一点就拍到你了，你为何先不躲！那一掌你必定没命！”

　　“我知道你们定能制住他！而且若我躲了，那黑熊定摘了神仙水去！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株！”

　　辰空和言泽知道司空晟说得是实话，两人一拳打在司空晟肩膀：言泽说道：“司空王子素来文弱，关键时刻英雄气概尽显。佩服！”

　　“你个疯子！”辰空心情复杂，可对司空晟的情谊莫名深厚起来。

　　“辰空，你，你快拿回去，给锦若元老。”司空晟气喘吁吁地说。

　　“嗯。”辰空点点头，又看向言泽与司空晟。

　　“放心。”言泽与司空晟异口同声道。

　　几人会心一笑。辰空揣着神仙水剑行离去，司空晟与言泽紧跟其上。

　　待回到燕飞轩，早有八人候着。辰空也不多说，直将药盒奉给锦若元老。

　　那神仙草周生依然晶莹剃头，根部依然融在松松雪团中。

　　“掌门可回来了？”辰空同时问道。

　　“并未。”溶安低低回答。

　　见兄长未回，又见柳桑脸色比之前更苍白，辰空难掩担忧之色。他未想避嫌，将手摸向柳桑，只觉触手烫人，“元老，柳桑他发烧多久了？”

　　“已有一日。”锦若元老眉头紧锁。将神仙水当即去药化。

　　“现在只望掌门平安取到。”辰空虔诚祈盼。

　　众人自然都是如此。刚回来的司空晟感觉自己的心被纠住了，那天送他们下山柳桑那明媚快乐的笑脸，令他无比欣慰。如今呢！如果玉阁主只是让柳桑受了外伤，那么，那么这毒药……柳桑高热已有一日。柳桑已经中毒五六日，不过十，不过十，司空晟站起来，他不愿将结果想得最坏，可他不得不这般想。

　　他与司空炎，同父同母，他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在他们的母亲还在的时候，司空炎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他护着他疼爱他。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切都变了？是柳王后进门的时候，那时候柳王后还是柳王妃，司空炎表现出了浓浓的敌意。是他小时候贪恋母爱，柳王妃的宽仁和温柔让他轻易地接受了她为自己的母亲。他记得他六七岁的时候，正乐滋滋地吃着柳王妃亲手做的糕点，司空炎进来将糕点狠狠地丢地下，骂他是叛徒。骂他怎么能忘记自己的亲娘！那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哥哥还是他最亲的人，但他也喜欢柳王妃啊，他的亲娘，他的亲娘，他竟然想不起。他的记忆中只有大哥陪他玩，后来终于来了位温柔的娘娘，柳王妃是他的母亲。那时候大哥骂他，他就只知道哭，他喜欢大哥，也喜欢柳王妃。他很难过，这么多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和大哥越走越远了，可他心里一直很难过。因为那个背着他玩，哄着他爱着他的大哥是他心底最亲近的人啊。

　　可如今，他不得不去，一定要去。司空晟看了床上的柳桑，坚决地走出了门。嬷嬷径自紧跟而上。待走到门外长廊，嬷嬷突然跪下，说道，“二王子，老奴错了。老奴对不起公主啊。公主宽厚仁爱，老奴却……却，可是老奴孙儿的性命在，在……”嬷嬷哽咽着一遍遍重重磕头，“二王子，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公主的命啊！老奴愿将自己的寿命折给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