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树兮微风满》江南田田

57、一吻漫长，以我一生

　　圆圆的月亮，真美。

　　“好美，这样的月亮看着倒不寂寞了。”柳桑说出口。忽然又想起刚才彷佛不经意的吻，于是又说道，“我是说，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

　　苦槠仙君难得的，唇角勾起一丝不可见的笑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苦槠仙君，他，他不会一直都在吧？那不是太尴尬了……

　　柳桑想着便问出了口，“师父，你，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嗯。”

　　“那，那……那不是都听到了？”苦槠仙君耳聪目明，谁人不知啊。

　　“听到了，看见了。你说你喜欢我。”苦槠仙君彷佛故意慎重其事地转过来，盯着柳桑的眼睛。

　　直盯得柳桑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可是，可是她刚才明明也说了喜欢辰空、喜欢柳荷，言泽，夏安，樊大哥，子棠，温舒啊！

　　可哪里不一样呢！她竟然不想否认，不想拒绝，内心还有一丝喜悦和期待。

　　柳桑语无伦次地挠头：“师父，辰空，辰空他刚才是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是什么意思？”苦槠仙君问得认真。

　　“就是，就是他只是把我当兄弟，知道我是女的，所以，所以……他被吓到了。”柳桑说，“所以，他就搞不清楚心意了。”

　　“那你是什么心意？”苦槠仙君又问。

　　“呃，啊……我，”柳桑不解。

　　苦槠仙君想起昏迷中柳桑呢喃着痛苦地喊辰空，沉默了一会，问“你可喜欢辰空？”

　　“喜欢，”柳桑亮着眼睛：“但我也喜欢师父。”

　　苦槠仙君看到柳桑眼里的调皮，于是他突然转过身出手将柳桑搂进自己怀里，脸对着脸，眼睛望着眼睛，唇近在咫尺，苦槠仙君又故意靠近一点柳桑，神态暧昧，低低问，“是这种喜欢吗？”

　　柳桑只觉心跳加快，不知要如何才好。这，这平常冷冰冰，彷佛不识人间烟火的苦槠仙君……这真得是吗？

　　“你真得是，苦槠仙君吗？”柳桑伸出三根手指，抵在苦槠仙君的额头，轻轻问道。

　　苦槠仙君突然伸手拉下柳桑的手，对着柳桑的唇便吻了下去。

　　柳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个吻湿润而漫长，柳桑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很快，且，很欢喜。

　　从未有过的欢喜。

　　这一吻彷佛很漫长，漫长到，他们愿为此付出一生。

　　柳桑突然就困了，很困很困，她趴在苦槠仙君的怀里，沉沉睡去。她忘了，她原本想问的，关于玉阁主提供的那副画，辰空母亲与亲生父亲的画。

　　柳桑的这一晚睡得很甜很长。

　　可这一晚，司空晟和辰空在房间里，四目相对，两个人同频同音，唉声叹气。两个人，都一样喜欢把被子盖到下巴，然后两个人又同时一脚把被子蹬到胸口，同时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对方。

　　“没事。”又是同时。

　　“你先说。”两个人终于被这默契整得都笑了起来。

　　辰空坐了起来，看着司空晟说道：“晟师弟，我知道你担心偷走这啸天魔盒的人就是你大哥。”

　　司空晟坐了起来，说道：“可我并不愿相信。”

　　“我明白，司空大王子，已经拥有天下之人都为之羡慕的富贵，又何必九死一生去偷这啸天魔盒。可人心叵测，虽然你们朝夕相处，但或许你并不了解你大哥。”

　　“朝夕相处？”司空晟苦笑，“虽然，他是我嫡亲大哥，可自我七八岁后，我们连这般同榻而卧都不曾有。这么些年，大哥离我很远，他从不懈与我聊天谈心，也从不愿与我喝酒。可我知道，我大哥，并不像别人看到的冰冷残酷，他其实很可怜。大哥他，非常非常敬爱母亲，自母亲去世，他便只能孤独冷傲……是我，是我对不起他，是我没能去陪他！我现在才知道，我好像懂他了，我应该陪着他的。”

　　司空晟哭了起来。

　　“你不要多想。或许只是恰巧呢！或许此刻司空大王子正在中洲为百姓社稷而愁恼？或许是我们猜错了是我们枉想了他呢！”辰空第一次想否定自己心中早已的确定。

　　“谢谢你，辰空师兄。”司空晟认真地说道，他多希望司空炎所留书信内容都是真的。

　　“苦槠仙君自小担任代掌门之位，在别人眼中他是高不可攀的掌门。可在我眼中，他是我最亲的大哥。他待我也自是不同，虽然他常年都在闭关，可每次出关，我便一直粘在他身边。他也从不赶我，他不说，慧度元老自然也不再撵我。他不说，可我知道他也是喜欢我陪在他身边的。苦楮仙君他很少笑，可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他总是逗我笑，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长兄，有时候他也会故意用力捏我鼻子掐我脸，待我要哭时，又用零嘴哄我。在我有记忆来的十多年中，大哥闭关的时间太多太多，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能数得清楚，可就是那一点点的时光，让我感到亲切感到温暖，让我每天期待着等着他一次又一次闭关出来。这就是亲人的力量。”辰空的眼里闪着光，他不知道他究竟是讲给司空晟听，还是讲给自己听。不管柳桑爱得是谁，他希望柳桑幸福。他更希望他的大哥，水月派的掌门，苦槠仙君能幸福。这么想着，被拒绝的痛似乎就轻了些。

　　“晟师弟，你与你大哥，你们还有以后，以后你便多陪着你大哥，让他感受到你们的兄弟情。”

　　司空晟点点头。或许是辰空的话安慰了他令他又有了力量和期待，是的，他们还有以后，以后他一定好好地陪着大哥。他要把他心中的话都告诉他！他一直是他最敬爱的大哥。或许是司空晟之前太痛苦于自己的担心如今又太过期待找到大哥，他沉浸在自己的悲喜之中，终究是忘记关心辰空刚才又为何一副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模样。

　　辰空见司空晟已迷迷糊糊睡去，自己翻过来覆过去，心中都是柳桑的那张脸。一会是她男装时的爽朗，一会又是她女装时的柔媚，一会又是她刚才的曲解和拒绝。他懊悔不已，恨不得立马跑去解释清楚，再问清楚！他要听到她亲口认真地告诉他，她不爱他，她爱得是苦槠仙君。不然，万一，是他想错了呢？万一柳桑其实是喜欢他的，只是她自己还没发现，万一是他想错了，她与苦槠仙君不过是师徒情。

　　他终于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刚转过廊，正巧看到苦槠仙君抱着柳桑回她的房间，柳桑的头靠在苦槠仙君的怀中，她显然已经睡着了，辰空只觉心中怪怪的。可更怪的是，他竟然没有马上跑上去，而是悄悄地跟着，半合的房门让他恰好可以清楚地看见房间里苦槠仙君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抱着柳桑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替她温柔地盖上被子，然后坐在她的床边他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她。而最让辰空无法忽视的，是刚才，苦槠仙君翘起的唇角。那种幸福的微笑，宠溺的温柔！

　　辰空的心彷佛停止了跳动，他整个人呆呆的，他甚至小心得不敢呼吸。他整个人都崩得紧紧的，那是种说不清楚的害怕和紧张，他不想看却又无法离开，他不想证实又急于想知道。他害怕又期待，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的苦槠仙君，他怕他做出不该做的动作。果然苦槠仙君竟像他害怕得那样一点点弯下了头，一点点靠近柳桑。他会亲她！辰空彷佛置身深水中，憋着口气，无法呼吸。可这吻始终没有落下来。苦槠仙君依然半屈着身体，凝视着柳桑，未再进也未退。辰空突然大步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利落地关上门。他才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辰空离开后，苦槠仙君亦得到释放般立马从柳桑的床边站起，但他并未离开，他只是站在床前看着柳桑。从刚才辰空出门，他便一直知晓辰空在看着他们。他的脑海中便想起玉瓷阁主姜眉下山前同他说的话。

　　“情起浓时望珍惜！”

　　若说他见柳桑推开辰空心觉欣喜！在屋顶他一时情难禁吻了她！那刚才呢？他是想当着辰空的面吻她，因为玉阁主已替他找好了最好的理由！---在证实真相前，先制止辰空错误的感情。何况玉阁主说她看见柳桑的眼里因为有他而发亮。

　　可如果没有这个理由呢？他还记得那天，辰空将昏迷的柳桑抱回燕飞轩，他是多想制止却不得不，如果辰空和柳桑他们相惜相爱，他就是捏碎了自己的心也绝不愿让他的这份感情为人所知。

　　他有多难受，辰空可能就有多难受，甚至更多！苦槠仙君握起拳头，大步离开柳桑的房间，替她紧紧地关上房门。

　　回到房间的苦槠仙君，忽然满头白发！究竟是他情绪不宁，还是魔盒暗动？或许离开了结界的魔盒已经正在苏醒。苦槠仙君双腿盘坐，一滴滴汗水浸满了额头，他的周身被蓝色的光笼罩。

　　而隔壁房间，苦槠仙君屈身似欲吻的那一幕令辰空心口跳动不已。这一会他躺床上，脑海中跳动的竟然不止是柳桑了，而是柳桑与大哥并肩站在他的对面，是柳桑全然信任地依靠着大哥。他的大脑更加清醒！

　　对辰空来讲，这是难挨的一晚。但这一晚终究是过去了。

　　苦槠仙君房中，蓝色的光渐渐消失，白发复又变黑。苦槠仙君睁开了双眼，已经是天明。

　　“要尽快找到魔盒了。”苦槠仙君心想。

　　早餐四人都无言！

　　“今天大家真安静啊。”言泽看着一桌子，心里默默地想着。此刻他倒特别想念夏安还有夏宸两兄妹了。

　　柳桑一直低着头，往嘴里塞了一块又一块白馒头。

　　苦槠仙君平常就冷言少语，看着与平日并无不同。

　　反而辰空，无精打采地随便巴拉着碗里的粥。

　　司空晟心中有害怕可也有了期待，此刻见辰空如此，恐是自己呼噜声吵到了辰空，心中更加歉意。

　　于是，同一时间，司空晟拿了包子，苦槠仙君夹了菜，柳桑盛了勺粥，三只手分别递向了辰空。

　　“多吃点！”

　　“好好吃”

　　“肉包好吃！”

　　辰空本耷拉着脑袋，此刻挤出一弯笑，佯装精神焕发！

　　言泽笑了。还是沉默罢。

　　吃完早饭，几个人跟着苦槠仙君跋山涉水，一路前行。

　　这一行便是大半日，来到河边，几人停下略作休息。

　　苦槠仙君飞到树梢观望天际。

　　柳桑给司空晟递了水，见苦槠仙君一路并不理会自己，心中渐渐闷闷不乐。此刻见苦槠仙君飞下树梢，忙送了水过去。

　　苦槠仙君喝了水，淡淡地道了声：“谢谢！”

　　柳桑瞪了他一眼，终于扭头走开了。

　　“可能轮到我喝水了？”辰空说道。

　　“正要给你送过来！”柳桑亦笑嘻嘻地回，她心中本不知辰空是何心情，不敢贸然开口。没想到辰空竟似往日待自己亲和依旧，她心中感动不已。

　　辰空咕哝咕哝地喝了几大口。

　　“你是在喝酒吗？”柳桑打趣。

　　“此水美过酒。”辰空明朗地笑着，递给柳桑，“不信，你尝尝！”

　　“真这么好喝？”柳桑嘀咕着，仰头便往自己嘴里倒。“没什么特别啊！”

　　辰空却抱着手，笑着看柳桑。

　　“这边！走吧！”苦槠仙君突然说道。

　　“呀，才刚坐下呢！”柳桑嘀咕一嘴，身体倒是利落地跟了上去。

　　“辰空，为什么掌门可以感受到魔盒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