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树兮微风满》江南田田

89、无也师祖

　　柳桑心中难过，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全身都已恢复了，甚至连疤都没有了，想起刚才无也师祖所言，她又跪下道：“感谢师祖奶奶救我性命。”

　　说着又重重地磕了响头。

　　“其实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帮苦槠那小子，何况他已谢过我了。你该谢你师父。”

　　“只是不知道我何时才能见到师父。”

　　“这得看你师父什么时候来接你……我可没法送你出去……。”

　　柳桑听了沉默不语。

　　“你倒莫要难过。在这里有我陪你，你又不会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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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师父可有几个弟子？”

　　“两个。”

　　“才两个？”

　　“另一个也是女子？”

　　“不是。”

　　“苦槠那小子我接触不多，但也知他生性寡淡。只是为何那小子竟然会收你这女娃娃？难道，他贪恋你的美色？”

　　柳桑听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只一声无奈：“师祖奶奶可莫要取笑了，苦槠仙君自己风华绝代，又怎会瞧得上弟子姿色……”

　　“嗯，那小子长得倒是不难看。但你比他好看多了。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难道是你贪恋他的美色……”

　　“你真得是我们的掌门奶奶吗？”柳桑实在无法相信，这师祖奶奶怎么如此八卦。

　　“哎，你不懂，这世间，灵力术法登峰造极那又如何？人间柔情，才是可贵。爱一遭，才不枉此生。”

　　“更何况，你既能让他带到这里，他对你自然不同。”

　　“可能是我已无处可去了吧。”柳桑心中黯然。

　　“噢，这天大地大，你怎会就无处可去了？”

　　“我也不知道。”

　　“你来时已然昏迷，恐怕是真得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桑忽然感觉到一阵白光进入自己的身体，强行提取自己的记忆。

　　“啊！”柳桑突然头痛的抱着自己的头，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一段记忆。

　　柳桑看见自己穿着一身白衣，头发高束，这身打扮，似乎是他第一次去玉瓷阁的模样。

　　她看见自己坐在角落的一个位置，再看自己旁边 ，竟然是锦若元老，再看还有林子棠、有温舒。

　　四周金碧辉煌，张贴着大大的“喜”字。若不是她仔细认，都差点认不出来，这里竟然是简竹居。

　　柳荷与樊离的喜房怎得会是在简竹居？

　　而她，她感受到坐在角落的自己分明十分难过。是了，柳荷与樊离是不是已经死了！

　　柳桑忽然头痛欲裂。她看见一身大红衣袍的男子，背影修长高挑，十分熟悉。

　　华冠红裙的女子，端庄雍容。

　　这身影看着，实在不像是樊离与柳荷，更像是，他们是苦槠仙君、司空溶安。

　　苦槠仙君、司空溶安!

　　柳桑彷佛惊醒，记忆排山倒海。

　　“柳桑，今日是我与苦槠仙君的大喜之日。你作为徒弟，是不是该奉茶扣头，尽一份孝心呢？”司空溶安笑得放肆，还哪有往日矜持娇重的模样。

　　“不，师父，师父不可以！……师父，师父，司空溶安她……”

　　她字尚未说完，苦槠仙君已是厉喝，“柳桑，不得放肆！

　　柳桑的眼里已是盈满了泪水，师父难道看不出来吧，这早已不是当初的司空溶安了！

　　“今日，为师大婚，你不得无礼。”

　　“你若再闹，为师就将你逐出师门。从此你我师徒恩断，你与水月派再无瓜葛！”

　　柳桑已分不清楚是回忆中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她只觉气血汹涌，然体力不支，她噗得吐出了血，晕死了过去。

　　“你终于醒了。”

　　“你这段记忆竟然被封印了！”

　　“你晕了过去，我没有办法看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你再忍忍，我看完就替你再抹去这段记忆，你便不会伤心了……”

　　一道白光直往柳桑脑门而来，柳桑本呆坐着正在伤心疑惑中，闻言，条件反射般地顺势侧翻直往边上躲避，边说边嘶声喊道：“等等，求师祖奶奶手下留情。我一定一五一十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但求祖师奶奶不要抹去我的记忆！”

　　无也仙子看她在地上不停侧翻躲避自己，表情痛苦却依然不愿被抹去记忆，于是叹道，“好，就依了你吧！”

　　“你可都想起来了？你在苦槠那婚礼上大闹，之后可如何了？”师祖奶奶心忖，苦槠明明对柳桑一番深情，怎得又娶了其他女子？而柳桑忆像中的女子娇艳的实在奇怪 。

　　“此事说来话长。”

　　柳桑心中悲苦，原来梦竟然是真的。

　　“那便慢慢说，这里无尽的就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说详细说，特别是你和苦槠那小子如何相识如何拜师，他明明对你一番深情如何又娶了他人，你又如何到这儿来……”

　　柳桑简直脸冒黑线，但依然从拜师起一点一点地讲给师祖奶奶听，只是刻意忽略了自己与师父的心动情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竟然没有想到。是啊，除了啸天，他还会有何理由要把人藏到这儿。”

　　“啸天，啸天……”

　　这原本茫茫的司空溶安之地，竟然突然风起云涌。柳桑彷佛从高空层层跌落，一层跌一层，一直跌不到头。

　　任凭柳桑如何努力稳定自己，也抗不住刚站稳便又突然直落而下，她急得直喊：“啊……师祖奶奶，师祖奶奶……”

　　等她都已经快要完全适应这不停往下跌落跌落的失控感。

　　风停了，云不动了。

　　师祖奶奶终于冷静了。

　　“哎，柳桑，吓到你了。我刚才有点惊诧，忘记你在这儿了。师祖奶奶毕竟年纪大了……”这声音倒是不似之前年轻清脆，倒是多了几分暮年之音。

　　“呃，没事，没事……”

　　“师祖奶奶，你的声音，你的声音为何？”

　　“为何突然苍老了是吗？噢，这才是我现在的真模样。只是我一直记得最快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平常啊，就喜欢变成那个样子了。”

　　“你可知当年我为何会走火入魔吗？”

　　却不等柳桑回答，无也师祖已然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此事，说起话长。当年因为啸天太过强大，大空神仙与无镜神仙在战斗中也形成了同生共死的默契，啸天取的是天地自然之法，他的力量源源不尽。他们两人楞是将啸天的元神与躯体斩开，并将啸天的躯体丢进了断崖峰的无崖火中。可就在躯体堙灭的那瞬，啸天的一丝元神生出了强烈的生念竟然主动离开了身体直蹦而出，振得太空神仙差点一同落进无崖火，无镜横冲似剑一口吞下了元神，并在生死一刻救回了太空，同时他血液大喷，直直落到了断崖山底，太空没有犹豫直落而追，他抱着无镜一同砸落在坚硬的冰面，只听嘭的一声音，潭面碎裂，冰块四溅，他们落进了冰水中。而此时，一颗散发紫黑色光的灵珠从无镜胸口而出，那是啸天的元神！无镜与大空四目相视，他们于水中盘立而坐，两人同时念起了昆仑咒，从两人身上发出蓝色与白色的光环，光环将紫黑色光珠团团围住，越收越紧，直至紫黑色的灵珠再无光芒。

　　啸天，应四季风雪而生，化万物生机为灵。无镜与太空，到最后也没有找出堙灭其元神的办法。于是他们约定，无镜成立水月拍守在寒潭并同时研究修习心法，找出堙灭方法。而太空带着一帮经历百年战争早已厌倦战斗，渴望生命与新生的人去开拓未来。而啸天的元神一直被困在蓝白相间却有两水滴状血滴的封魔瓶中。至今一直压在潭底。

　　大空神仙去世的那年，无镜神仙遥望远方，大空走时白发苍苍却妻贤儿孝，可他依就黑发如暮然形单隐只，失去至交知己的悲痛让他更显憔悴，可他不敢死去啊，大空已实现诺言，让百姓安居乐业，整整三百年，可他依然找不出堙灭元神的方法。当年，虽然他救大空于火崖中，可在潭底时若不是大空将他全身法力传送，恐怕他早已死了。

　　大空死后那晚开始，无镜竟然天天在梦境中听到啸天的呼唤，或咆哮或长笑，或怒吼或冷笑。

　　无镜曾两次重新回潭底，冰面无样，结界无样，他非常确定啸天元神依然深埋潭底，并两次重新加固结界。

　　又过十多年，他终于想明白，当初封魔瓶是他与大空的血与术所造，如今大空仙逝，封魔瓶定感其离去。

　　而啸天日日缠梦，却是因为当初他吞下啸天元神，留了一丝残念在他躯体里，因此他才能感知他所想。

　　想明白时，他已冷汗涔涔，还好这近百年来，他心性坚定，且从不敢怠惰，勤加苦练，功力大胜从前，否则他定被啸天控制反被夺取躯体。

　　另外他又感到无比的害怕，难道终有一日，啸天会卷土从来，为祸人间。

　　想此，他决定一定要在那天之前找到堙灭啸天元神的办法。

　　可他又怕自己在完成使命前，寿命终老。

　　他看到司空曦承父遗志，为国为民，兴盛大业。而自己却依然无法完成使命，看这人间熙攘，他突感无边的寂寞。他也才知道，啸天留下来的这抹元神，竟是对一个女子的牵挂。

　　那天，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曾经与他一起战胜啸天却英勇牺牲的白衣女子，他甚至来不及知道她的名字。可那一战，像她这样的无名英雄却是难以计数的。他绝不能让啸天醒来，祸害人间。

　　可这天地间，他的知己都已离开。他一杯一杯喝着酒忽然就对他眼前一白衣女子爱慕了起来。那一夜，他沉沦在色欲之中，也是唯一一次。醒来却已不能悔。她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阿仑。自此，他便让她一同回了水月派，她成了她的妻。然后有了一儿一女。

　　阿仑非常能干贤惠，在她的帮助下，水月派有条不紊，那些曾经抵触她抗议她的创派元老们也渐渐都忠服于她。

　　而无境神仙也终于可以悉心修炼并终于研究出来传承大法。他本一心传承于子，可没想到他的小女儿在武功心法上竟有难得天赋，攻破啸天需人力更需天助，于是他决定将小女儿立为了掌门人。

　　阿仑得知这个消息，却是日夜难眠。她素来都是听从无境神仙的，可唯独此事，她却坚决不同意。她说她女儿虽然天赋过人，可为人却任性莽撞不似儿子温和稳重，难以当掌门大任。立掌门之事便又拖了下来。

　　有一天，无境神仙沉睡一个月，梦中他竟是与啸天在战斗，他知道他不能等了。

　　于是他与创派元老们将小女二带进白塔，她小女儿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地便打败了所有的元老们，并且达到司空溶安之境。
　　无境神仙又将小女儿带至潭底。唯有独门内功心法，才能进结界。他将一身修为传给了小女儿，并将肉身化为结界加封潭底。

　　这个秘密和一世功法，独传掌门，掌门需心存天下，永守结界，堙灭啸天元神。违誓者，尝尽肝肠寸断之苦，九九八十一天后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