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我全族的白月光失忆了》尘岁安

55、第 55 章

　　山洞里回响着滴滴答答的滴水声，潮湿阴冷的感觉渐渐唤醒了元出尘迷蒙的神智，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山洞的矮石上，矮石上有个凹槽，里头积满了水，自己就躺在这一滩积水中。

　　被魔族偷袭的那一击伤得太重，他虽然恢复了神智但还是没法变成人形，只能悠悠地躺在积水里，盼望着师父能赶紧发现他丢了，赶紧找到他。

　　慢着，刚刚我好像是被一个人救了？

　　元出尘正想着，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深浅不一的脚步声，混杂着甲胄的摩擦声和一个沉闷的声响。来人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大约也是受了重伤。

　　元出尘背对着洞口，直到那人走到身边元出尘才能看见他。

　　积水的位置很低，他一开始只能看到一双污脏破损的云头乌皮靴从自己身边经过。那人的左腿似乎断了，拄着长棍走得很艰难，等他再往洞里走远些，元出尘才看到他浑身甲胄只剩几块碎片可有可无地挂在身上，里衣也破破烂烂，露出来的皮肤没一块好的，都受了深浅不一的刀伤，最重的一处在肩膀上，虽然被随意地用扯下的一块衣衫包扎了，但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滴了一路。

　　他走到山洞里一处铺着枯黄杂草的位置，转过身艰难地躺下，发出了一声很疲惫的叹息。元出尘这才终于看清他的模样，心尖不由得微微一颤。

　　眼前的这个少年潇洒俊朗，满脸血污却衬得他一双星眸更加明亮清澈，没有一丝杂质，眼角的泪痣点缀得恰到好处，让他的脸又多了几分柔意，就像晨曦的阳光，明亮却不耀眼。

　　而元出尘最喜欢的就是晨曦的阳光了。

　　他不自觉地想往少年身边靠近，可是却只是在水里打了个圈。

　　少年见他动了，开朗道：“小莲花你醒了吗？”

　　“嗯。”元出尘竟有些不好意思与他说话。

　　“不好意思，本来想带你回天界的，结果半道上又被魔族截下，虽然逃了出来，但我腿受伤了，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只好委屈你先在这儿了。”少年道。

　　“无妨。在下元出尘，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出尘？莲之出淤泥而不染。这名字很适合你，”少年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灿烂，“我叫风照卿。”

　　风照卿。元出尘听义父提到过他的名字，似乎在战场上十分神勇，很得前辈们的青睐。“风将军。”元出尘试着叫了一声。

　　风照卿摆摆手，道：“叫我照卿就好了。不知你是哪位将军麾下的？”

　　“我是药神洛胤的弟子。”

　　风照卿闻言，微微惊讶道：“药神的弟子？听说药神唯一的弟子是战神的义子？”

　　“是。”

　　风照卿忽然有些兴奋，道：“久仰令尊大名！我从小就很崇拜战神将军，此次能与他一同作战，我倍感荣幸，没想到今日这么巧，居然救了他的义子。”

　　元出尘看着他两眼放光，有些忍俊不禁。

　　风照卿自顾自滔滔不绝地说着：“我自小听了许多关于战神将军的故事呢，听说他与药神大人、天帝陛下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在从前的魔族暴动中都立下了赫赫战功，令魔族闻风丧胆，又对天帝陛下忠心不二，极受世人景仰。我一直想成为像他那样守护苍生的神明，屋子里还挂着他的画像呢。”

　　“你也可以的。”元出尘轻声说道。

　　“嗯？为什么这么笃定，你认识我吗？”风照卿疑惑道。

　　“嗯……之前不认识，但我听义父说过你，说你未来可期。”元出尘道。

　　风照卿闻言，几乎想蹦起来，结果碰到了伤腿，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说道：“你说真的？可别是哄我的。”

　　“是真的，我怎么会骗我的救命恩人呢？”元出尘话虽如此，但语气却真的像在哄人一样，“他还说你是天帝陛下的孩子里最有将帅风范的。”

　　风照卿闻言，表情微微一僵，眼底的光也暗了一瞬，但很快又笑道：“战神将军真的这么说吗？我父帝都不曾这样夸过我。”

　　元出尘注意到了风照卿的异样，问道：“怎么了？你不开心？”

　　风照卿吐了口气，道：“也不是，就是想家了。”

　　“天界援兵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再忍耐忍耐就能回去了。你若是觉得闷，我可以陪你说话。”元出尘温柔道。

　　风照卿淡淡一笑，道：“谢谢你，不过，我说的不是回天界。我家在雀仙族，我在那里长大的，我娘也在那儿，不过我已经许多年没回去了。父帝总说把这一场仗打完就让我回去，可是一场打完又有一场，没完没了，遥遥无期……打仗时要做主帅先锋，不打仗时要带兵训练，永远也没有时间回家。”

　　“那，不能让天妃娘娘来天界吗？”

　　这次风照卿苦笑了一声，眼底的光彻底灭了，叹道：“我父帝不喜欢我娘。其实他也不喜欢我，若非当初我在军中屡立战功，许多前辈举荐我，他恐怕根本不会认我……我与战神将军素未谋面，他尚且对我不吝称赞，可我的父帝见到我永远也没有好脸色……只会一次又一次地问我，为何将士伤亡如此惨重，斥责我急功近利，冲动行事，罔顾他人性命。”

　　“没有！”元出尘急道，“你若是罔顾他人性命，又何必冒着危险去河里捞我呢？半道被魔族追杀你也不曾丢下我不管啊。打仗有伤亡是在所难免的，这不是你的错。”

　　风照卿沉默许久，无奈苦笑道：“他就是看我不顺眼罢了，就算我大获全胜，没有折损一员将士，他也只会说我运气好。”

　　元出尘是天生地养的青莲，生来无父无母，幸得义父和师父照顾。他们虽与自己无半点血亲，但都将自己视为己出，悉心培养；可风照卿分明是天帝的孩子，天帝却对他不闻不问，直到他有了些利用价值，才将他困在身边，但又不断打压他，这些所作所为实在让元出尘难以理解。

　　山洞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滴水声空洞洞地回响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让气氛变得格外凄清。

　　半晌，元出尘觉得不能让他再沉浸在那些不好的回忆中，轻声开口道：“等我伤好了，我带你去见我义父，怎么样？”

　　风照卿闻言果然笑逐颜开，一双澄澈的眼睛像缀满了星辰，仿佛刚刚的阴霾从未存在过。他开朗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义父本就很欣赏你，这次又多亏你救了我，他肯定也会想当面谢谢你的。”元出尘说得十分诚恳。

　　风照卿挪到元出尘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花瓣，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知道了战神将军夸过我，又知道了我马上要见到战神将军本尊了！回去后我就给我娘还有我的发小们写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元出尘被触摸到的花瓣微颤，无奈道：“你被魔族伤成这样，还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这不算什么，伤早晚会好，但是被战神将军夸奖，是无论何时想起都会喜上眉梢的事情，”风照卿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少顷，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担忧道，“你还撑得住吗？援兵还不知何时能来呢。”

　　“我可以的，我有很强的自愈能力，你不用担心。”元出尘轻轻笑了一下，偷偷为他惦记着自己而开心。

　　“那就好。”风照卿侧头看着这朵洁净富有灵气的青莲，觉得他煞是好看，即使身处这样一个幽暗的山洞里，也掩盖不住他的美。

　　忽然，一滴水砸在矮石旁边，溅起了几个泥点子落在青莲上。风照卿“啧”了一声，抬手细心地帮他擦去污渍，每一片花瓣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就怕自己漏了哪处，让这朵无暇青莲染尘。

　　元出尘浑身都僵住了，而后又微微颤抖起来。风照卿的动作十分轻柔，可是越是轻柔越是让他有种浑身过电的感觉，看着他青葱白玉般的长指近在咫尺，一片一片揉搓着自己的花瓣，元出尘终于忍不住颤声道：“将、将军，请不要……”

　　风照卿微微一愣，旋即猛然抽回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别过脸去，道：“抱歉啊……我就是想帮你擦干净，没别的意思……是我失礼了。”

　　元出尘缓了缓呼吸，不过这种被人摸遍全身的神奇感觉一时半会儿还真忘不了。他抬眼看向风照卿，竟发现他的耳根微红，自己心底反倒更不好意思了，低声含糊道：“没事，你也是好意。”

　　风照卿过了会儿才又转过身来，问道：“你若是自愈，要多久才能变成人形？”

　　“大概十日。”元出尘答道。

　　风照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十分好奇这朵小莲花的模样：听他声音清润温柔，也许是个清瘦小公子？不过他是被战神养大的，或许是很有男子气概的模样？花族向来生得美丽动人，他又是朵青莲，想来应是个气质绝佳的少年吧……

　　“你在想什么？”元出尘见他支着下巴冥思苦想，不禁问道。

　　“在想……你几岁了？”风照卿不大好意思实话实说。

　　“我一千三百岁，你呢？”

　　风照卿道：“我比你大一些，一千五百岁了。”

　　“原来是哥哥。”元出尘说道。

　　风照卿离他很近，这一声“哥哥”仿佛就在耳边，风照卿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说话时的气息扫过了自己的耳畔，惹得自己脸上微微发烫，结巴道：“叫，叫我，照卿就好。”

　　元出尘作为药神的弟子，向来是观察入微，风照卿任何一点反应也不能逃过他的眼皮，他见风照卿害羞的样子，忽然起了玩心，又叫道：“照卿哥哥。”

　　“不是不是，不用叫哥哥！两百岁也没差多少啦……”风照卿的脸颊越发烫了。

　　“那可不行，对待救命恩人怎能如此随意。”元出尘故作严肃道。

　　“那，那，那你的救命恩人命令你不许这样叫！”

　　元出尘闻言，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风照卿听见后，脸涨得通红，佯装生气道：“好啊，我救了你，你居然还拿我寻开心，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他伸出手不停地拨弄着元出尘的花瓣叶片，嘴里念叨着，“还敢不敢了？还敢不敢了？”

　　元出尘痒得整朵花乱颤，求饶道：“不敢了不敢了，我的好哥哥，我再也不敢了。”

　　“一边说不敢还一边犯，你啊，都没法变成人形了居然还这么不老实呢。”风照卿终于还是停下手，笑道。

　　那温暖的手指触感忽然离开，元出尘一时竟还有些不习惯：怎么我求饶，他还真的停了……

　　“小莲花，你一千三百岁了，可曾想过未来要做什么？”风照卿忽然问道。

　　“继承师父的衣钵，成为药神，行医天下。”元出尘坚定道。

　　风照卿笑道：“那你现在学得可好？”

　　“当然，我与师父一同在三界行医数百年，没有我治不好的病，”元出尘自豪道，“那你呢？”

　　“我啊……我想成为像你义父那样所向披靡的战神。”

　　“那日后，你打仗，我为你疗伤，就像我义父和我师父一样。”一想到这儿，元出尘心里忽然有些小雀跃。

　　“那可就要麻烦你了。”

　　风照卿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好看，元出尘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莲花身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明目张胆地看着他而不用担心被发现。

　　他们两人就在这个昏暗狭小的山洞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元出尘没办法离开山洞，看不见日落月升，但只要风照卿出去帮他接山泉水滋养，他就知道外头应该是过了一日。

　　元出尘能感觉到灵力渐渐恢复，风照卿也看出来这朵青莲似乎开得比先前更盛了些。

　　“照卿，你凑近些。”元出尘说道。

　　风照卿不明所以地凑到他面前，鼻尖几乎都要碰到元出尘的花瓣了。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道：“这样可以吗？”

　　天知道看着这样一张俊朗的脸突然凑到自己眼前是种什么感觉，元出尘只觉得呼吸都凝住了，心跳停了一拍，之后又如擂鼓一般重新疯狂跳动。

　　“可以……”元出尘小声说道，不断在心里默念：我现在是青莲，他听不见我的呼吸和心跳，别紧张别紧张……

　　他终于沉下心，专心为风照卿疗伤。如萤火般的点点微光从他的花瓣溢出，悠悠飘到风照卿肩膀的伤口上，伤口立刻止血，皮肉迅速生长，不过眨眼间，那个不停渗血的伤口就愈合了。

　　风照卿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道：“小莲花，你好厉害。”

　　元出尘笑而不语。肩膀处理好后，接下来就是他的左腿了。

　　微光落在开裂的骨头之间，缓缓将断处连接，一股刺痛袭卷全身，风照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忍一忍，接骨会有些疼。”元出尘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心也不由得揪在一起。

　　风照卿疼得呼吸急促，额头鼻尖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稻草，拼命想忍住叫喊，可还是有几声闷吟从嘴边溢出。

　　片刻后，那股刺痛渐渐转为钝痛，风照卿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深呼吸了一会儿，觉得那股钝痛已经慢慢消失了，低头一看，原来的伤口竟已恢复如初，只是有些发红而已。

　　他尝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在原地跳了跳，不可思议地看看腿，又不可思议地看看那朵乖巧躺在积水里的小莲花，惊喜万分，在洞里跑了好几个来回，然后又凑到元出尘身边，欣喜道：“小莲花你也太棒了吧！居然这么快就能把我的腿治好！上次我的副将手断了，天医馆治了五日才好呢。”

　　可惜此刻元出尘还是青莲的模样，风照卿没机会看到他傲娇的神情，只能听到他略微上扬的声音：“毕竟我是药神唯一的弟子。”

　　“你日后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抱负的！”风照卿说着，小心翼翼地将他从积水里捧起来，“既然现在我的腿好了，那我们也不必等援军来了，我这就带你回天界。”

　　未待元出尘开口，风照卿眉间青光一闪，便化作了青鸾真身飞出洞口直冲云霄。元出尘躺在风照卿怀里，有些无奈，他本来还希望能多和风照卿独处几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