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锦标赛》李灯

95、近在咫尺

　　周倜对着秦劲雨小幅度地摇头。

　　“进来说。”秦劲雨转身走近翠微堂。

　　说？还说个啥？现在就回绝他！立刻，马上！

　　周倜目光炯炯地看着秦掌门，发现对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又专而对着喻燃。

　　“是。”喻燃路过周倜的时候，看到对方正在呲牙裂嘴地对他做恐吓表情。

　　喻燃没有理会。

　　“元照走之前，已经留了话，我绝不能让你涉险。”

　　好！

　　周倜内心不由为秦掌门疯狂鼓掌。

　　“森罗殿内魔气浓重，你如何保证自身安全？”

　　喻燃一抬手，丰灯凭空出现，他的解决之道不言而喻。

　　“那鬼王每一位都是大乘期级别，你……”

　　话音未落，喻燃身上分神期的气势倾巢而出。

　　站在一旁的周倜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到分神期的？

　　喻燃在一粟海下不过只待了几天而已，这突破速度也太诡异了吧？

　　难不成一粟海上下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秦劲雨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周倜点点头，看，被拒了吧，他就说……嗯？

　　周倜的瞳孔放大，猛地看向秦劲雨。

　　“多谢师伯。”

　　“师伯……？”周倜试探着唤了一声，试图唤醒秦劲雨的神智。

　　没错，在他看来，秦劲雨就是疯了。

　　“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我有几句话跟你师兄说。”秦劲雨对着喻燃摆了摆手，示意后者离开。

　　翠微堂的门一关，周倜立刻上前两步：“师伯，我师父他肯定不会让阿燃……”去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秦劲雨打断。

　　“你师弟现在的修为，我们谁都阻止不了他。”

　　秦劲雨说的是大实话，大乘期在森罗殿跟搞批发似的，可是在修真界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喻燃要是想去森罗殿，自然就去得，他跟秦劲雨说一声，多半是怕搅了元照布下的局。

　　“所以，与其最后失去他的消息，我们不如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行踪。”秦掌门站起来拍了拍周倜的肩，没有再说话，走了。

　　周倜在翠微堂坐了许久，最后发出一声嚎叫，把走进殿的崔宝应吓了一跳。

　　“怎么了？”作为云褚仙门大师兄，他时刻坚守自己关心师弟们身心健康的职责。

　　周倜塌着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出殿外：“师兄啊，没事不要瞎谈恋爱，这是做师弟的唯一能给你的忠告。”

　　崔宝应：“……”

　　这是跟姚师妹吵架了？

　　可是他刚才看见姚杏的时候觉得对方的心情也还好啊。

　　周倜摇头叹气地走了，徒留崔宝应在原地胡乱猜测。

　　回到烛照峰的时候，姚杏正在帮喻燃收行李。

　　周倜：“……”

　　合着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不同意喻燃去森罗殿，哦，忘了还有师父。

　　周倜无语望天，师父啊，你看清楚了吗，这个世界上终究只有咱师徒俩是一条心的啊！

　　“师父看到你肯定有一顿好骂！”姚杏说着，给手中的包袱打了个结。

　　喻燃就站在旁边听训，一句话也不反驳。

　　周倜“冷”眼旁观，突然发现自家小师弟可能带点白切黑的属性。

　　句句有回应，件件没着落。

　　看着一副乖巧的样子，其实心里主意大着呢。

　　傍晚的时候，留在云褚还没走的张易之传来了消息，通知喻燃该走了。

　　喻燃看了一眼夜幕北方的星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师兄，师姐……”

　　“嗯？”周倜没好气地应他。

　　姚杏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周倜，正好戳到后者的肋骨。

　　“我有点害怕。”

　　喻燃的语气很轻很淡，根本听不出他所说的“怕”。

　　姚杏一眨眼，眼眶中积蓄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怕什么？”周倜的语气也有些不自然。

　　好在夜色掩盖，他们互相装作没有看到对方的泪眼。

　　喻燃苦笑了一声：“有点多。”

　　怕看到元照恼怒的眼神，但更怕元照无波无澜……

　　怕元照受伤，怕他和元照最终都葬身于森罗殿……

　　怕最终他和元照的结局不好，更怕连个结局都没有……

　　喻燃一句也说不出口，沉重的情绪压在心头，重到令喻燃失语。

　　他生来是一个嘴拙的人。

　　他和元照在一起本就是作了弊，是他钻了元照心魔的空子。

　　现在元照没有了心魔，连情绪都罕见。

　　他要怎么才能挽回？

　　喻燃这么笨，一生都未必找得出来表情达意的句子。

　　“害怕就不去了。”

　　这是姚杏。

　　“怕什么？师父从来对你心软。”

　　这是周倜。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二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似乎在疑问对方为何突然改变了立场。

　　“师兄师姐再见。”

　　喻燃转身下山。

　　“我也有点害怕。”姚杏深吸了一口气，周倜听到她说话时的鼻音。

　　周倜上前一步揽住姚杏的腰：“怕还装出欢欢喜喜的样子给他打包行李。”

　　“那怎么办？与其让他跟师父一样偷偷背着我们走，不如这样，我们也能知道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周倜把脑袋搁在姚杏的肩头，“别担心，我们马上杀到森罗殿去。”

　　“你不担心？”姚杏抬头的时候，头发随着主人的动作蹭到周倜的脖颈。

　　周倜怕痒，往后仰了仰：“怎么不担心，母担忧，父就不担忧了？”

　　“走，睡觉，管他鬼王还是自在仙，明天就把那群狗日的爱搞事的打到阎王住的森罗殿里去，”周倜的语气恶狠狠的，“让他们看看到底什么是真正的森罗殿。”

　　白玉京四敞大开地欢迎张易之等人，自在仙站在最前方迎接：“有几位道友襄助，一定能找到去森罗殿的法阵。”

　　喻燃跟在张易之身后，装作自己是控鹤府弟子。

　　他冷眼看着自在仙作秀，思绪飞回还在幻境的时候。

　　卧房里放着凡间帝王的衣袍，这样割裂的性格，这样的道心，竟然也能修炼成分神大能。

　　“仙人过奖了。”

　　张易之和自在仙在白玉京门口寒暄了半天，期间怀和跟林春红就站在张易之身后一言不发。

　　自在仙对自己的阵法很有信心，毕竟上一次修真界大比都没人发现。

　　等罗浮山的魔气引过来，他就立刻扩大阵法，把整个白玉京囊括在内，到时候，这些人……自在仙看了看屡次对他出言不逊的林春红。

　　从元婴到炼气期，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想到这，自在仙脸上流露出几分发自内心的笑容。

　　喻燃看到自在仙脸上颇为自得的笑容，轻轻地牵动嘴角。

　　在幻境之中，一直到了修真界落败，都没有人发现自在仙的阴谋。

　　但这次不同了，这次跟了一个知道尸傀阵确切位置的喻燃。

　　不知道自在仙上一世发现自己筹谋多年都是为魔族做嫁衣裳的时候，有没有很崩溃？

　　谋划了这么多年，却不过是天道手里一颗负责放出鬼王的棋子。

　　喻燃在白玉京等了两天，期间张易之正经装模作样地找了几次阵法，自在仙还假惺惺地劝慰了几句。

　　第三天，云褚山传来消息，各方已经做好准备，请自在仙前去。

　　收到信的时候，张易之正好就在现场，他目送自在仙离去，险些没有压住上扬的嘴角。

　　自在仙到达云褚仙门的当晚，喻燃带着张易之到了尸傀阵法的藏匿之地。

　　就算喻燃已经见过这阵法当中的景象，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自在仙的心狠而心悸了一瞬。

　　这时候白玉京还没有明目张胆地打破修真界的默认规则招收弟子，可眼前的惨状，竟然没有比七年后好上半分。

　　可能是因为黑炁输送中断的缘故，阵中的尸傀炼化不到位，呈现出一种半人半鬼的样子。

　　张易之甫一踏入这阵法之中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造孽啊。”

　　进入白玉京的每一位弟子，几乎都是冲着自在仙世外高人的名声来的，无不抱了一颗求仙问道的心，结果，就在这个心中的圣地断送了性命。

　　“秦掌门的意思是把尸傀阵法同传送阵接通，把他们送往森罗殿。”

　　张易之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问：“喻小友什么时候去森罗殿？”

　　“现在。”喻燃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攥紧了手中的断刃。

　　张易之咋舌：“现在？这么急？”

　　“元……”喻燃险些要叫出元照的名字，他话音出口时急转，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真人还在森罗殿。”

　　“东西都准备全了？”

　　张易之的功法奇异，显得面嫩，但到底在修真界成名了那么多年，还是很有长辈的样子。

　　“一路平安。”张易之和林春红并肩而立，目送喻燃进入传送阵当中。

　　“多谢。”喻燃没有回头，他的脑子了却深深地刻下张易之和林春红的影像。

　　这两个人的状态几乎就是喻燃一生渴求。

　　他发了疯地想有和元照并肩的资格，他已经成了分神期。

　　那时候，这个目标分明近在咫尺。

　　结果一夜过去，什么都没有了。

　　几次午夜梦回，喻燃都自虐一般叩问自己的心，他甘不甘心跟元照有这样的结局？

　　他甘不甘心就此退回师徒的位置上去？

　　他边想着，边大步流星地往阵法深处走去。

　　元照还在等他。

　　答案是，他不甘心。

　　答案是，他绝不。

　　阵法被催动的刹那，天旋地转的感觉传过来，喻燃两脚略微分开勉强站稳。

　　他和元照，不能是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