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落雨时》糖脑鸭

4、第 4 章

　　“坐到那边。”
　　男人指着靠近墙角的单人沙发，他刚才坐着的那张。

　　江晚晴顺着长指望去，墙角幽暗，能藏下诸多龌龊，心头不由袭来恐惧阵阵。

　　江晚晴抗拒走向阴暗的角落，想夺门而出，但男人高大的身材把门口堵得死死的，她声音颤抖：
　　“大哥，我想出去······出去上个厕所。”

　　“撒谎。”他冷漠拒绝，“坐过去，别再叫我重复。”

　　江晚晴没穿过高跟鞋，走不稳，又紧张，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男人不耐烦了，一手握住她的腰，打横抱起，把她放在沙发上。

　　江晚晴一阵眩晕，在沙发上刚坐稳，他站在旁边，踢了下她的脚尖，用沉默示意她坐到沙发的左边。

　　江晚晴赶紧挪挪，空出右边位置。

　　男人在她身旁坐下。

　　单人沙发，两个人坐，她虽清窄，但他腿长，两膝叉开，两人的腿便贴得有点紧。
　　他的温度，隔着他的裤子，阵阵传导到她腿上，因为陌生，感觉格外烫。她心头有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尤其他长身一挡，完全隔绝了她和嬉闹无度的公子哥们，她心头渐渐感到一种平安。

　　包厢里的公子哥们，搂抱着各自点的小姐，喝酒唱歌。小姐们给公子哥们叫好，喂酒。
　　大家老练到像谈了很久的情侣，毫无羞涩。
　　包间里的气氛，好像没那么恐怖了。

　　反正已经走不了了，江晚晴索性大着胆，有样学样，倒了杯酒，递给点她的男人。

　　大胆是装的，江晚晴的手不停发抖，酒洒出一点，但他愣是看不到的样子，不接，盯着卡拉OK的屏幕，眸线冷冷的。

　　旁边的苏流苏忙着伺候金主，但没忘记照顾姐妹，转头朝江晚晴挤了个眼，无声做个口型：
　　你的凯子真帅，卖力伺候。

　　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别人做得来，自己有什么好高贵的！
　　有姐妹鼓励，江晚晴势必一条道走到黑。

　　她硬着头皮，学着苏流苏的样子，抬手，摸到男人大腿上。

　　刚上手，她的手背就挨了一巴掌。

　　男人眼睛还是盯紧屏幕，看都不看她，警告意味颇浓：“老实点。”

　　他真怪，点了她，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对着小姐上下其手，甚至都不正眼瞧她，还颇为避讳她的主动。

　　别是不想给钱吧！
　　都豁到这个地步了，江晚晴势必要拿到钱的。

　　她较了劲，就不拿走手，还掐了男人的大腿根一把：“帅哥，让我陪陪你嘛。”

　　男人深吸了长长一口气，沉在胸腔，没吐出来。

　　沉默几秒后，他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一仰而尽。

　　终于，他别过头，盯着江晚晴的眼睛，似乎要把她看进眼睛里：“出台吗？”

　　之前苏流苏教的那些，在江晚晴脑子里活泛起来：包了比批发省事儿。
　　屏幕上的幽光闪过，她看到面前这个男人，长相清俊英朗，她第一次跟这样的男人，也不算吃亏？······

　　“说话，出台吗？”男人挑了下眉梢，略带不耐烦地催促。

　　江晚晴接过他的酒杯，也学他一仰而尽，但酒被他喝干了，她只喝到一滴，就辣到喉咙起火。

　　酒壮怂人胆，一滴也算。她装老道：“出台，但要看你给的够不够。”

　　也许她的青涩行为和大胆言语并不协调，引得男人饶有兴味：“是吗？你要价多少？”

　　今晚来这，纯属赶鸭子上架，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江晚遥不由歪着脑袋，详细心算：
　　搞定四年学费和生活费，学费一年是······

　　男人膝盖有力地敲了下江晚晴的膝盖，提醒：“算好了吗？你总是这样没礼貌，需要别人把话重复好几遍。”

　　膝盖被敲得发麻，江晚晴的脑筋跟着麻痹，敢还嘴了：“总是？说得像是你很了解我一样。”

　　他背着光，在黑暗里默然几秒，忽然：“你真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来了，来了——来的路上，苏流苏给江晚晴上了个速成班，严重告诫她：
　　切记！男人睡女人为了杀价，就爱谈风月，最滥俗的一句就是“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我记得你，你不记得我啦？”

　　果真不出苏流苏所料啊，江晚晴忍住嘲讽，背诵流苏的教材：“那可能是你我前世缘未尽，历劫到今生，你却还记得。”

　　男人冷笑一下，忽然抽走她手里的杯子，扔在茶几上。

　　蓝雏菊威士忌杯子滚下茶几，落到旁边沙发脚下。

　　江晚晴目光追随着杯子，这才看到旁边的风景，苏流苏在任由凯子揉捏，场面不堪入目。刚才身边的男人一直挡着，竟没发现流苏这边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不忍卒观，江晚晴马上低下头，仓促间，额头差点贴到男人肩膀。

　　他低头看着江晚晴，轻笑出声，她闻声抬头看他。

　　幽深暧昧的灯光里，他的眼睛很亮，很清澈，但似乎嘴角带坏，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拽她起身，带她出了包厢。

　　江晚晴脑子里全是苏流苏被侮辱的画面，心知肚明马上轮到自己，不由想甩开手腕，男人却加大了掌力，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路过走廊，出了夜总会门口，一路都有夜总会的工作人员驻足，朝年轻男人弯腰鞠躬。

　　江晚遥不明白他的来历，只能随着他的脚步，心跳剧烈，一路惶然跌撞，恨不得天降英雄救她水火之中，两年前，倒有这么一个，不过最后也给刀子捅烂了，她还恨上了人家，所以老天也不会再给她派送英雄了吧。
　　她胡思乱想，好驱逐掉恐惧。

　　外面下雨了，没有打伞，他牵着她，一起淋雨，拐到夜总会旁边的酒店。

　　他开了房，拿了卡，带她上楼。

　　到了房间，江晚晴还没站定，男人就一把脱掉了上衣。

　　江晚遥不由吓得尖叫，上下牙打架，双手搂住肩头，后退了几步：
　　“我，我是第一次，得，得加钱。”

　　男人怔住，略微慌张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指着肋下的深色疤痕：
　　“是我，付惊鸿，为你挨了一刀，伤痕那么深，你对我的记忆，却那么浅。”

　　这是那个记忆里的仇人吗？
　　两年不见，他变了模样。更高了，出落得比少年时还清朗，面庞、身型笼罩着一层成熟。
　　不过，仔细看，还是有点曾经的模样。眼中的冷漠疏远，更甚了。

　　相认完毕，付惊鸿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件浴袍，穿在身上，遮住相认凭证。

　　关于这一刀，两年前他可不是这个说法。一直痛恨他当初的鄙夷和傲慢，时隔两年，江晚晴借机还击：
　　“不是你说那一刀很意外，并非是你故逞英雄要救我吗？还要我省省，别去攀附付家吗？”

　　付惊鸿转头，又是一愣，突出的喉结在颈子使劲滚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他扎紧浴袍带子，转身去了浴室。

　　原来陈年的报复这么爽！
　　江晚晴得意，使劲摔进席梦思床垫，舒服地伸个懒腰，松懈紧绷了一晚的四肢。
　　一个暑假，都在防备相亲的男人，惶惶不可安睡。终于，有个柔软而香氛四溢的房间。
　　即使有个毫无血缘的继兄在这，但他厌恶她，对她不构威胁，她睡得放心，睡得深沉，睡得肆无忌惮。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江晚晴伸个懒腰，手敲到旁边。

　　发现旁边居然躺着个陌生男人，她吓得差点掉下床。

　　反应过来，是付惊鸿。他昨晚带她来“出台”，还在沉睡，双目紧闭。

　　她把惊恐尖叫使劲咽回去，无声爬到床尾，准备悄悄溜走。

　　付惊鸿却起身，抽走她睡过的枕头，懒洋洋倚着，温情望着她，开口却很平静：
　　“别多想，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当然，她清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对劲，更相信他绝对挑食的傲慢为人。
　　她坐在他腿旁，回望着他的眼睛，暗叹造化弄人，竟然和继兄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顾着走神，她一时忘记点头赞同他的话。

　　付惊鸿把眼神游移到别处，使劲抿了下嘴角，加了句解释：
　　“我有女朋友，将来会结婚，我不会乱来，更不会对你……有任何不该。”

　　昨晚种种，或许掺杂一闪而过的暧昧，但都只是雨夜荒谬，在天亮晴天后，都该一笔勾销。
　　江晚晴瞬间惊醒，想起他们父母是夫妻关系，尴尬慌乱到无地自容，赶紧下床走人。

　　“你今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付惊鸿喊住她，望着她的眼睛，仿佛语重心长，却又毫无声线起伏。

　　“别来医院”、“别去夜总会”，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却都是他在下达命令。
　　天然的趾高气昂，让人听得一头恼火。江晚晴站定，转头，反唇相讥：
　　“你有未婚妻还去，凭什么说我？我去不去那种地方，和你无关。”

　　付惊鸿倚着她睡过的枕头，挑了下眉梢，变得轻佻：“豪庭夜总会，是付家的。我会交代前台，不允许你再进入。”

　　原来是他家的产业，难怪昨晚的侍者朝他鞠躬，难怪他随意抢台，别人也不敢指摘什么，年纪轻轻被捧着，他很得意吧？她反驳，他就张口封杀，也太张狂、太欺负人了！

　　江晚晴抓起沙发上的靠枕，朝付惊鸿砸去。

　　床的正上方有个巨大、繁琐的水晶吊灯，挡住了攻击猛烈的靠枕。

　　没砸到付惊鸿，水晶吊灯却使劲晃了几下，摇摇欲坠。

　　江晚遥抬头看着吊灯，指望它掉下来，砸在他的腿上，让他永远瘫在床上。

　　可付惊鸿躲都不躲，一直姿态平缓，用不在意的面目，做最高级的嘲讽。

　　没有得逞，江晚晴气到发抖，出了房间，走错了好几次，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才走出迷宫一样的高档酒店。

　　路过院子门口的杂货店，苏流苏坐拦住气吼吼的江晚晴：
　　“我一直在这等你，你先去我家卸妆，换回衣服，免得被你后妈见到。”

　　憋着一肚子火的江晚晴，不管不顾：
　　“她见到就见到，我化个妆，关她什么事！”

　　“你夜不归宿，又穿成这样，只怕她败坏烂你名声。到时，还不什么男人都敢给你拉家里，你危险不危险！”

　　去苏流苏家里卸妆，流苏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付惊鸿赞不绝口：
　　“你命真好啊，头一次就碰到这么帅的男人。活儿很好吧？你们搞到这么晚。”

　　愣了半天，江晚晴才明白苏流苏嘴里的“活儿”是什么意思，不由红了脸，又羞又恼。
　　那可是她的继兄！把他俩往这种关系上扯，她别扭，恶心，在心底狠狠啐他！

　　“他在床上温柔还是猛烈？”“几个回合？”“给你多少钱？”……

　　为躲流苏的追问和调侃，江晚晴提起包，往家跑。

　　翻钥匙开门，江晚晴才发觉包里变得鼓鼓囊囊，沉甸甸的。

　　她狐疑，把包提到隔断间的窗台，捏住拉锁，唰地一下拉开。

　　雨后，天光大晴，阳光灿耀，付惊鸿曾握过的窗花，影子映在包里，像是塞了一束花到包里。

　　还是有钱花。

　　——厚厚几沓，面额100元的，金色的，千禧龙纪念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