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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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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晚忆的日记》
文/芋十川
2024.1.3
我叫季晚忆,我的爱人叫孟则。
我的爱人是一名守卫边防的边防战士,他今年刚满30岁,在他30岁的那一天,死在了他所守护的一方土地上。
2022年3月13号的下午,他所巡逻的边境线有一毒贩持枪逃亡于缅甸。
他所在的连队接到上级通知后,紧急集合缉拿毒贩,在与毒贩交锋时,我的爱人不幸中枪。
最终缉拿毒贩时,战友们将他送至医院期间,因失血过多没了生命体征,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是的,我的爱人死了,死在了他30岁生日的那一天。
我与他相识是在18年的那个夏天。
那年,我刚从学校毕业。
他休年假从云南坐高铁回青岛,我正好与他坐的是同一节车厢。
当时我中途进车厢,提着一个很重的行李箱,他见我抬不动,便伸手帮我把行李箱放在了行李架上。
我向他道谢后,就坐在了座位上,而他就坐在我的右手边。
中途与他聊天时,发现我与他一样都是回青岛的。
后面列车到站,我站在高铁站出口等车,他也站在我的身旁等车,我俩等车期间聊天,偶然间发现我们居然是同一个小区的。
我们俩的缘分真的很夸张。
我与他的初次见面,没有像电视剧那般狗血淋头,而是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过程,只不过顶多算是有缘分罢了。
与我而言,对他的初印象,便是高高大大很有安全感,长得憨厚老实又阳光,还时不时顶着一张被晒得黢黑的脸,朝我笑得开怀。他笑起来牙齿锃亮,唇边若隐若现的梨涡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格外的真诚又俊郎。
后来,我问他对我的初印象是什么时,他却说:“这小姑娘长得好看,就是没劲儿。”
我又继续问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劲儿小?是因为我举不起行李箱么?还是说,我看起来就很文文弱弱的?”
他只是抱着我,笑着摇头:“不是,都不是。是因为你的胳膊有条长嫩肉的手术疤痕,看样子就知道是骨折后做手术留下的疤痕。”
我当时一听,整个眼睛都亮了。
于是,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望着他:“你怎么就知道是骨折手术的疤痕?万一是我贪玩儿不小心被划伤,然后去缝针留下的疤痕呢?”
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继续说:“因为我的右腿就做过这个手术。”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轮到我沉默了。
随后,我便把他紧紧地抱住,将把头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知道,这一刻我心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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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他结婚的时候,正值疫情爆发的那一年。
我俩刚领证,因为疫情的原因办不了婚礼,我们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了不办婚礼。
我和他都是一个很讨厌复杂事物的人,这大概就是我和他最终能走到一起的原因吧。
也正是因为那一年疫情,他回不了云南,我们决定去做志愿者。
就在我决定做志愿者的前一天晚上,始终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一夜,他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问他:“你怎么也失眠了?”
他只是望着天花板,沉默良久,然后回答我:“我想去做志愿者。”
没想到,我俩竟然出奇的一致。
于是,我俩一拍即合,拿出手机在当地的公众号上报名志愿者。
就在第二天,相关部门的人员给我们俩打电话,通知我们去面试。面试的过程很顺利,我俩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做志愿者。
这一年过得很快,快到一晃就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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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4号上午10:30分左右,我们一家人都站在青岛机场里,等着我爱人的遗体归来。
在等飞机期间,天空刮起了很大的风。
瞬间,天空中乌云聚集,下起了绵绵细雨,这场雨就像是专门在迎接他回来似的。
果然,在我们等了接近一个小时左右,一架飞机平稳地停在了机场的降落地点。
机舱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战友们把他的遗体抬了出来。
看着身披国旗的殡棺时,我的眼泪在眼眶中盘旋。
我的爱人他回来了,他披着国旗回来了,他棺椁上盖着国旗回来了。
战友们一步步踩着沉重地步伐向我们走来。
而我,像是灵魂出窍了般,直直地跪倒在地上,耳蜗里传来膝盖与地面撞击所发出的沉闷声,但这时的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我心如死寂。
我的爱人安安静静地躺在殡棺里,我的爱人永远死在了30岁,我的爱人死在了他所守卫的领土上。
我的爱人,你疼不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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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那天,带着家人为他扫墓。
扫完墓后,他们都走了,独我站在墓碑前看着他的照片,看了好久好久。
那天,其实下了好大的雨。
可是,我站在他的墓碑前却迟迟不想离开,我就想再多陪陪他。
他生前我们就聚少离多,现在我与他更是天人永相隔。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我的脸庞被泪水打湿,抬手拂去泪水,吸了吸鼻子。
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自言自语:“孟则,雨快停了,我也要走了。”
天空像是听懂了我的自言自语,淅淅沥沥地雨,竟然真的渐渐停了。
雨停了,我也走出了陵园。
在陵园门口等车时,恍惚间,我仿佛看到对面车站,有一个和他长得好像好像的人。
他笑着朝我打了打招呼,我也向他挥了挥手。
一辆公交车驶来,那人,便不见了。
我想,那应该就是他吧。
可能他还不放心我,亦或是,他也想我了。
第二天中午午睡,我做了一个长长地梦,梦到我与他回到了初遇时的场景。
在梦里我们有了孩子,他也退役了,陪着我们一大家人开开心心的生活着。
可是,那可是梦啊,梦终究是会醒的。
我的爱人在天上看着我,他在天上保佑着我。
我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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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过年时,我去了医院。
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医院看病,做完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告诉我得了抑郁症。
我就说我怎么睡不着,还会莫名的焦虑,甚至有时候会手抖和情绪失控。
原来啊,我这是得了抑郁症啊。
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明明人生中还有那么多的美好时光,而我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我每天晚上会焦虑到睡不着觉,甚至是惧怕漫长的夜晚和无尽的黑暗。
有一天,我呆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事物。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一种冲动,我想打开窗户,从21楼跳下去。
就在我打开窗户的时候,窗外有一只飞蛾飞了进来,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看着手背上的飞蛾,自言自语着:“孟则,是你吗?你回来看我了吗?”
可是飞蛾怎么会回答我呢?它只会悄无声息地扑闪着翅膀。
那飞速抖动地翅膀产生的无数幻影,就像给我施了一道障眼法,让我眼花缭乱又心生眷恋。
但不得不说,这一刻,这只泛着银灰色的飞蛾,有效的阻止了我想跳楼的冲动。
我平静下来后,又继续坐回了沙发上,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不吃不喝,看了一整天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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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那天,母亲说要和大姨她们去打麻将,让我也跟着一起去。
我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她。
这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竟然是我和母亲的最后一次谈话。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我接到了一通医院急诊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有嘈杂的说话声,护士声音有些急促带着焦灼地语气告诉我,我的母亲出了车祸,叫我赶紧来医院。
于是,我火急火燎的打车去了医院。
等我到了医院时,医生和护士告诉我,我的母亲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谁也没想到,在这大年三十,本应该幸福快乐过年的日子,竟然是我们家最痛苦的日子。
我从小便没了父亲,到长大成家没了爱人,再到如今过年没了母亲。
谁又能想到,在我26岁这一年接连失去了爱人和母亲呢?
终于,我支撑不住了。
星期三,去医院复诊。
家里的安眠药吃完了,医生又给我开了一瓶,医生再三的叮嘱我,让我遵医嘱服药。
我知道,医生是怕我想不开。
但我心里想的却是,对不起了医生,已经晚了。
人就是这样,一旦没了牵挂,就连去死的决心都是百分百笃定的。
下午回到家,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回忆着我与他,还有母亲的点点滴滴。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抬手擦去眼泪,走到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
回到茶几旁,我把安眠药打开,一边灌着红酒,一边大把大把地把安眠药给吞了下去,直到我把一整瓶的安眠药全部吞下肚。
就这么冷静的,带着从未有过的释然回到了卧室里,然后躺在床上静静地闭上双眼。
这次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他来接我了。
他朝我挥了挥手,我高兴地跑过去拉住他的手。
就这样,我和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了一扇发着白色光芒的大门前。
大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了我的家人在迎接我。
终于,我回家了。
我们一家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