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相峙》米迩敦

55、终

　　严烺那天晚上没能把沈老师骗回家。庆悦庭离沈屹原学校太远，早上过去很不方便。不过这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哪有人第一天确认关系就回对方家上床？虽然他们已经水乳交融过，沈屹原还是觉得交往和约炮不一样，得慢慢来。

　　但沈屹原说的慢慢来，和严烺理解的慢慢来存在明显差距。周日晚上两人在餐厅吃饭时，意外遇见了严海望夫妇。严烺十分淡定地介绍说：这是我对象沈屹原，明实大学博士后。

　　赵雪莹一脸惊讶，严海望则是微微皱着眉，不反对也不认可。后来还是赵雪莹先反应过来，开心地说：烺烺有对象了。哎呀，今天约了朋友不方便，明天你带小原回家，好不好？

　　严烺这辈子难得听他妈一次话，应了声“行”。严海望夫妻一走，沈屹原慌得不行，说我们才交往两天，这样唐突上门不好吧？

　　严烺摊开手，装作一脸无辜：我妈邀请你的，要不你自己去拒绝？

　　沈屹原当然不敢。他没好气地睨了严烺一眼，问：“你们有钱人喜欢的东西有什么是我送得起的？”

　　严烺说：“不用，我会让梁助备好。”

　　沈屹原不乐意，放下筷子问严烺：“你是打算以后交往的所有费用都你出？我算是被包养了？”

　　沈老师在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有种莫名的执着，严烺以前想不明白还会争一争，现在想明白了就觉得他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吧，生怕自己占到便宜的就这么一个独苗。

　　“那你买束花吧。要没熟悉的花店，我问下梁趣，把上次那家花店网址发给你。”严烺从善如流。

　　梁趣找的店自然是不便宜的。沈屹原花大几千定了束花，晚饭时送了过去。赵雪莹很开心地回了他一幅现代实验水墨艺术小幅画作，说是国内最近最热门的新生代画家作品。沈屹原觉得挺好看，就是看不懂画的是什么，赵雪莹很好心地解释了一堆。

　　上饭桌前，沈屹原悄声对严烺说：“你妈挺有意思。”

　　严烺莞尔。赵雪莹对沈屹原的接受出乎意料得自然。她确实爱自己多过爱孩子，但这无形中也让她形成了独特的观念：我做我开心的事，你们也可以做你们开心的事。只要严烺自己开心，出柜在她眼里就算不上什么。至于严海望，他更重视他的面子，心里就算不认同也不会跳出来说“我反对”——连赵雪莹都倒戈，他这样嚷嚷只会沦为没人理的跳梁小丑。

　　吃完饭，赵雪莹说九点多有个沙龙，让沈屹原好好呆在家里玩，又特意说了句严烺的房间都收拾过了，晚上呆在这儿吧。

　　她说这话时，沈屹原脸上微微一臊，回道：我待会就回去。

　　赵雪莹笑了笑没说话，披上披肩，挽着严海望的手离开了。

　　沈屹原松了口气。严烺十指交缠握住他的手说：“来吧，去看看我的房间。”

　　沈屹原脚步踌躇：“不用了吧……”

　　严烺很不要脸地调戏：“你是怕抵挡不住诱惑，直接把我推到床上？”

　　这人是改不了自大了！沈屹原啼笑皆非，顺着他的手劲跟了上去。

　　严烺的卧室布置得奢华整洁，他的个人物品不多，没什么好看的。倒是那个全玻璃露台特意装饰了一番，双人沙发、软垫、香薰、白色马蹄莲，还有两瓶酒和酒杯。

　　沈屹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往后一靠，舒服得叹了口气。落地窗外，大圆盘似的月亮正高挂在一片浓暗的树梢上。院子里错落几盏昏黄的地灯。一只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跳入墙角边的一丛铁线阙里，不见了。

　　严烺一只手环过沈屹原的脑袋，亲了亲他的鬓角。

　　“你给我设了圈套。”沈屹原半闭着眼睛，咕哝着说。严烺身上的果木香气味很好闻，他忍不住贴近了点。

　　严烺轻笑道：“什么圈套？”

　　“很多。”至少露台的布置就是个明显的陷阱。

　　严烺撩着他耳边的碎发，问：“那有没有圈到你？”

　　当然！不止现在，很早以前就圈到他。但沈屹原不会告诉他，狮子的尾巴已经翘得够高了。

　　柔软舒适的人形靠枕让人昏昏欲睡。沈屹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我申请了学校的‘秦江学者’，顺利的话出站后就能入职明安大学。”给的副教授兼硕导职位，启动研究经费50万。不过不是长聘，有六年考核期，通过率可能不到50％。

　　他最终还是像苗叁年猜的那样，为了某个人留在了万海。严安华要是知道那个“对象”是严烺，不知道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一切都不可预知，他的工作、未来。

　　但现在是好的。他躺在他身边，牵着手，听窗外猫头鹰的叫声，还有旖旎的月光落在身上。

　　严烺从他的鬓角吻到了嘴唇，嘴上呢喃：“是为了我么？为我留下来？”

　　沈屹原不想说。他张开嘴，迎接着他的进入。

　　严烺听不到回应，恋恋不舍地退出来，佯装威胁问：“说，是不是为了我留下来？”

　　沈屹原嘴唇湿润泛红，眼里漾着几分趣味：“你说呢？”

　　严烺感觉挡不住诱惑的是自己，他现在就想把人推到床上去。他贪恋地吻着沈屹原的锁骨，低喃道：“不说你今晚别想走。”

　　慢慢来这三个字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要真是问起来，严烺也会理直气壮地说：两天已经够慢的了。

　　沈屹原抚摸着他的黑色头发问：“你想听什么？想听我是为了你留下来，还是……”他故意停顿下来没说话。

　　严烺抬起头仰视着他，幽深的双眸中闪烁着意料之外的光芒。还是……比“为你留下来”更动听的话？

　　“后面一句。”他下了赌注。

　　沈屹原诱哄着他：“后面一句有很多，最想听什么？告诉我，严烺，你最想听我说什么？”他亲吻着他的额头，右手轻轻捏着柔软的耳垂。

　　严烺受不了地翻身压住这个从不甘于被动的小狐狸。还能有什么？世间千言万语，落入情人嘴里最甜蜜的不过是俗气又都没人愿意放弃的三个字。

　　“当然是我爱你！”严烺说得理所当然。然后他看到沈屹原笑了，眉眼犹如老宅墙角里种的那棵绿萼梅，傲然又不失绮丽。他突然福至心灵，沈老师是在这儿等着他先说呢。

　　他轻轻笑了声，低下头，如同捧着一颗真心臣服在爱人脚下的骑士，重新说了一遍：“我爱你。”

　　追去宁州是为了这个原因，留在万海同样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美好与糟糕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它如此俗气又如此迷人。

　　沈屹原没再吝惜自己的言语，迎着严烺的吻说：“我也爱你，虽然你……”

　　他说不出更多的话。在理智被冲散之前，严烺按下了电动窗帘的遥控器，把窥探的月光隔绝在了窗外。

　　这一晚，沈屹原终于和严烺达成了一致：两天已足够慢。

　　毕竟他们是在热恋中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