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来的表姑娘》鲤谙

41、第 41 章

　　季盈稚绷着张小脸，警惕地问陆京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偶遇。”陆京泽笑意不变，淡定地吐出两个字。

　　季盈稚疑惑地左右瞧瞧，一面是徐府高墙，一面是另一户荀地大族吕家的高墙，两面夹杂着一条不足六尺宽的小巷。

　　这是哪门子的偶遇？

　　被糊弄的季盈稚冷笑着问他：“你觉着我会信吗？”

　　“这不重要。”陆京泽避而不谈他为何这么巧在这儿撞上了季盈稚的出逃现场，另起了个话头：“季姑娘，可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

　　曾说过的话......无法拒绝的筹码？

　　“所以你今日是来与我做交易的？”

　　既然是陆京泽主动来交易，主动权便还握在季盈稚手里。她也不急着追问，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拍去几片沾在身上的枯叶。

　　“有何筹码，就亮出来看看，别当谜语人。”季盈稚睨他一眼，显然是对他那次在靖国公府的行为不满。“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确信我无法拒绝？”

　　季盈稚是个没有太多欲求的人，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于她而言不比集市上她瞧着有趣的小物件更值得拥有。

　　陆京泽又与她接触不多，要怎么准确地揣摩她的心意，拿出她无法拒绝的交易品呢？

　　“说无法拒绝......是我言语夸张了。”

　　陆京泽在上一次接触里，略有几分了解季盈稚的个性，此时不动声色将主动权又放回季盈稚手中。

　　“季姑娘出身不凡，寻常事物自然不会放在眼中。我不过是运气好，得知了一些季姑娘可能会感兴趣的消息。其实依季将军手下情报处的能耐，季姑娘收获不过是时间问题，靖国公府哪里防得住季将军的人手？

　　“但有时候，时间便是最宝贵的财富。所以我冒昧猜想，季姑娘不介意满足我简单的诉求，来换取时间上的优势？”

　　季盈稚迅速捕捉到他话里的“靖国公府”字眼，恍然大悟：“差点忘了，你和那余少城不是好友吗？果然蛇鼠一窝，他害人不浅，你还能拿这件事来谋利？”

　　陆京泽被骂了也不生气，无所谓地道：“我把消息透露给你不也是为了帮他。在现今的局势下，你二人行事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

　　“真想帮他，你不该直接告知我吗？”季盈稚无语，合着这人是既要又要，一件事情能谋出几份的利来。

　　“那可就因果倒置了，季姑娘。”陆京泽幽幽叹道。“自一开始，我便是为了达成目的才与他有几分交情，如果为帮他，反而阻了自己的路，岂不是亏了？”

　　季盈稚顿了会，才道：“明明是个虚伪的人，你偏偏把话说得直白，倒不知道怎么骂你好了。”

　　陆京泽笑而不语，这不是才发现季盈稚吃这套嘛。现在局势紧迫，踩过的坑可不能再踩一遍。

　　季盈稚不与他继续扯，转身走向巷口。

　　“你所说的消息最好有点价值，若是再耍弄我，我不会再轻易放过你。”

　　这便是答应了，陆京泽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紧随其后跟上季盈稚。

　　出了巷口，又走了一小段路，季盈稚上了等在一旁的马车。

　　陆京泽刚要跟着上去，箐衣与鹿衣肃着脸一起拦住了他。

　　季盈稚掀起帘子，直接吩咐他：“我出府自然是有事情要办，等办完了你再来找我。你这般神通广大，想来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我。”

　　陆京泽无奈，只好点头笑道：“季姑娘说了算。”

　　陆京泽越乖觉，季盈稚却感觉心里的火气越大。

　　比起初见时那个恣意自在的少年，眼前笑得和煦的人好像失却了少年气，更像个汲汲为营的成年人。

　　季盈稚气闷地摔了门帘，箐衣和鹿衣也转身进了车厢，马车辘辘而去，留下陆京泽在原地。

　　季盈稚情绪不好，箐衣和鹿衣也不敢与她搭话，直到马车行到净书斋门口，才试探地喊了喊季盈稚：“姑娘，净书斋到了。”

　　季盈稚回过神来，轻皱着眉，“差点被他搅得忘了正事。”

　　季盈稚听了刘掌柜汇报了这几日荀地一带净书斋的经营情况，又翻了翻账簿。王妈妈所教毕竟都是纸面上的东西，季盈稚时不时便来实地查一查账簿，以印证所学。

　　不过今日她心绪不定，看不进去这些内容，反而觉得白费了时间。

　　走完了几家铺子，箐衣问季盈稚：“姑娘，接下去要去哪里？”

　　事已办完，陆京泽连个影子都不见。季盈稚心里暗暗嘀咕，这人到底是不是找人盯着她了？怎么一试探，又不敢露面了。

　　季盈稚略有些后悔。她迫切地想知道陆京泽口中关于靖国公府的消息。只是一是为了试探陆京泽是不是有办法盯着她的行踪，二是给自己留点时间考虑考虑陆京泽口中简单的交易，这才不让陆京泽跟着。

　　季盈稚郁闷地上了马车。

　　心里揣着事，她不曾发现马车上有何不妥，倒是鹿衣警惕，连忙将季盈稚带下了马车。

　　“姑娘，有生人进过马车。”

　　季盈稚由箐衣护卫着等在一旁，鹿衣独自一人进车厢查看情况。

　　片刻，从里头拿出一页花笺递给季盈稚。

　　“姑娘，只找到这个东西，已检查过没有问题。”

　　季盈稚打开来，里面是遒劲有力的一行字：城外寒香寺，已备素斋相候。

　　一看便知道是谁送来的，正好接近午膳时分，季盈稚吩咐往城外寒香寺去。

　　路上，鹿衣还不忘与季盈稚道：“姑娘，陆公子身边有高手差遣，车夫一直守在马车旁，都没发现有人进去过，身手不一般。”

　　车夫名义上是车夫，实则也是卢队长手下的人马，武艺不一定十分高超，但耳聪目明，小小动静难躲过他。

　　“找机会，得探一探他的底。”

　　待到了寒香寺，果然是陆京泽摆了一桌素斋，在寺庙隐蔽的后院里等着她。

　　季盈稚没忍住讽刺他：“明明是你上赶着要与我做交易，倒是让我跑了老远过来。”

　　陆京泽笑着斟了壶茶，口中赔罪：“怪我怪我，只是要找个僻静之所不易，季姑娘莫与我计较。”

　　季盈稚也不好多说什么，虽然是陆京泽提出的交易，但她也确实被交易内容吸引力，这才忍着气赶来了，再揪着这事就说不过去了。

　　“季姑娘忙了一早上，不如先用午膳，寒香寺最出名的可就是这素斋了。”

　　季盈稚也不客气。

　　待到吃饱喝足，陆京泽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满足地放下筷子，这才进入正题。

　　“季姑娘专程来此，想必极是看重与徐府姐妹间的情谊了？”

　　季盈稚不否认，但也不想表现得迫切，淡淡地道：“我自小就爱打抱不平，换作随便一个不认识的姑娘遇上这等事情，我一样不吝举手之劳。”

　　所以别指望能拿这件事拿捏她。

　　陆京泽笑道：“季姑娘多心了，我并不是拿此事来作威胁。这件事说白了，我给你想要的消息，你看在我诚心诚意的份上，帮我个小忙。”

　　见季盈稚不信，陆京泽又道：“为表诚意，我可以先跟你分享你想要知道的消息，至于后面帮不帮我，就看季姑娘满不满意我所说的内容了。”

　　这样，主动权就完全握在季盈稚的手中，季盈稚稍放下心，这陆京泽是转性了吗，倒不像是一门心思想利用她的样子。

　　“既然这样，你先说看看吧。”

　　“......季姑娘最想知道的，想来是设计了余少城与令姐的，究竟是谁？我若是直接给你一个人选，你必不相信，所以，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嫌疑的人选，该从同时符合两项条件的人里找。一是有能力这般做的人，二是能从这件事里得利的人。有能力做成这件事情的，自然是靖国公府的人，负责操办此次宴会的是余大奶奶，她是最没理由做这件事的人。”

　　“为何？”季盈稚反驳：“虽然余大奶奶现在百般阻挠，但她极力反对的是三姐姐成为余少城的正妻，指不定就打着让三姐姐嫁给余少城作妾的主意呢。”

　　其实季盈稚也不曾怀疑这事是余大奶奶干的，实在是余大奶奶与二太太冯氏之间完全是撕破了脸，完全不留后路。

　　但这不妨碍季盈稚抛出问题，试探陆京泽的深浅。

　　“这便是我的消息的价值所在了，季姑娘。这里头，有个你不知晓的内情，可以确定余大奶奶不会，或者说不敢这么做。”

　　季盈稚疑问的眼神投注在陆京泽身上，陆京泽一边组织思路，一边还有闲心想着，季盈稚这不饶人与人争论的样子，终于有几分像是她这年纪该有的样子。

　　“季姑娘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所以才不知道，余少城与江虹歆的亲事，来源于双方父辈的默契，是两家隐约结成的政治同盟的保障。这是余少城厌恶江虹歆，却又无论如何也退不了亲事的原因所在，余大奶奶怎么可能会因为贪心江家和余府的势力，想要两者兼得，而冒险做下此事？”

　　季盈稚思考片刻，问他：“你特意说两家父辈，所以靖国公府里除大房外的其他人，不见得乐意大房和江家结亲？”

　　陆京泽赞同地点点头：“不知季姑娘是否知道，靖国公府于朝局之中，一向是跟着徐府大老爷，也就是你大外祖父的脚步走。而江家，却是铁杆的高相派。两人定亲，表面上是因为余大奶奶与江府尹原配夫人是关系亲厚的表姐妹，出于姐妹亲情结下了娃娃亲，实则是大房私下有了小心思，想要调转方向投向高相一派。”

　　“这事情，难道还与两党之争有关？”季盈稚紧锁眉头。

　　谁料陆京泽听了这话竟笑出声来，季盈稚被笑得绷起了脸，眼看着就要发作。

　　陆京泽连忙止住笑，正色道：“季姑娘多虑了。这般私域伎俩，哪会被朝堂上的大人们放在眼里。只不过是朝堂之争波及下，靖国公世子与江府尹借子女亲事巩固关系，造就了一对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