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娇娘也要手握屠刀》夜来风雨

2、沉塘

　　桥水湖是城南郊外一处赏景游乐的好地方，湖边柳条随风飘扬，婀娜身姿倒映在水中，时不时还能看见几条红鲤在水中翻腾。

　　王摇花和张矮子等一众人来到桥水湖时，官府已经派人将这里团团围住。

　　王摇花在人群中拼命向前挤，周围被挤开的人朝她这副硕大的身躯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王摇花只是愣愣地看着湿漉漉躺在那边的一具女尸。
　　妧娘…？她怎么死了？

　　“还真是妧娘啊。”
　　“这是怎么死的？前两日还是好好一个人呢。”
　　“这是自寻短见吗？”
　　“什么自寻短见啊，你没看见她旁边那块大石头吗？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捞上来，就是因为她脚上还绑了一块石头。”
　　“天呐，这凶手未免也太狠毒了！”
　　“那可不是，还真是可怜……”

　　这时，张矮子也从人群之外挤了进来，待他看清躺在那儿的人，便立刻冲了过去：“妧娘——”

　　官兵及时将他给拦下了。

　　张矮子立刻回来一把抓住王摇花的袖子，高呼：“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将妧娘害死的？！”

　　众人连同官兵捕快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王摇花一脸疑惑地看着张矮子。

　　“你少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刚刚在摊子前你就一直不告诉我妧娘的下落，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就是你，原来是你，是你杀了她！”
　　张矮子像是疯了一般，死扭着王摇花不放。

　　“你少血口喷人了！”
　　王摇花恼火极了，不耐烦地轻轻一抬手，手肘撞向了张矮子的脑袋，张矮子生的矮小，头重脚轻，又被王摇花给掀翻在地，他双手抱头，哎呦连天。

　　其中一人挂着捕头的腰牌，听见张矮子的话后，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王摇花看着迎面而来的年轻人。
　　她是知道这人的，周辛夷，官府的捕头。

　　岭城虽大，却鲜少出过什么奇案，官老爷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些捕役们平日里就只能从老百姓身上刮点油水下来。

　　城中百姓对他们颇有怨言，只有这周辛夷，闲时会在城中到处打零工，若是见着百姓需要帮忙，他也会热情地搭把手。

　　既然是他，想必自己也不会被过多为难。

　　“他说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妧娘的人，可是真的？”周辛夷问王摇花道。

　　王摇花如实回答：“我只是在两日前的傍晚，酉正的时候见过她，其他一概不知。”

　　“你们分别的时候可见到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不知道，我先离开的。”

　　“那你为何将时刻记得这么清楚？”
　　“我收摊是这个时候。”

　　“那你随我过来看看她死时的样子可与两日前你最后见到她的样子有何区别。”
　　王摇花老实地点了点头。

　　周辛夷领着王摇花往湖边走，张矮子狼狈起身后，见状也想要跟过去，被两个官兵用刀拦住了。
　　泛着寒光的刀剑抵在张矮子面前，他伸出去的手立刻收了回来，僵硬地冲着这两个官兵笑了笑。

　　王摇花看着妧娘躺在这里，她的脸色青灰，脚踝处还有一圈勒痕，目光一移，便落在了放在妧娘身侧，捆了麻绳的大石头上。
　　这就是绑在妧娘脚上，让她沉湖的那块石头。

　　凶手狠毒之心令人发指。

　　“妧娘身穿的衣裳和我两日前见她所穿的衣裳是一样的。”王摇花围着妧娘走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个什么不同之处。

　　“你再仔细看看，仔细想想。”周辛夷道。

　　王摇花在妧娘身侧蹲了下来，眼神犀利地凝视着妧娘的指尖，她的右手中指指尖，竟然有着三个似是被针扎出来的洞！

　　犹记两日前，妧娘右手接过王摇花给她的猪肉之时，她的手还是好好的。

　　王摇花的周围和身后都站着官兵，为了提防她动手破坏证物和尸身。

　　一阵清风拂过，凝然不动的湖面此刻泛起一层层涟漪，岸上垂柳也婆娑起舞起来。

　　王摇花沉思片刻，站起身来。

　　周辛夷和几人正在湖岸边搜寻有无可疑足迹，见王摇花过来，便立刻问她：“有什么不一样吗？”

　　“妧娘两日前右手中指指尖并无这三个如针扎般的孔。”王摇花道。

　　“三个孔？”周辛夷最初注意是到了她的指尖的，只是他猜测可能是妧娘做女工时不小心被扎伤了，如今王摇花这样一说，倒确实十分可疑。

　　王摇花看着他的背影，深吸口气，道：“周大人，可曾听闻过借寿之术？”

　　王摇花话音一落，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妧娘的尸身之上。

　　周辛夷走到妧娘右侧，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帕，小心翼翼地将妧娘的右手翻开。

　　他正欲开口让王摇花继续说下去，霎那，就听见“扑通”一声，再抬起头，只看见湖中水花溅起了半人高。

　　“救人，快！”
　　周辛夷冲了过去，他看着王摇花在水中扑腾两下就沉了下去，急切地对着这里的官兵喊道。

　　官兵们立刻放下了刀剑，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湖，闭息沉了下去。

　　片刻后，一个官兵从将头探出水面，高喊：“不行啊，周大人，她太重了。”

　　“捞！捞不上来她，你们也别上来了！”

　　王摇花打算继续开口之时，只觉有人突然从背后推了她一掌，这一掌应是带了武功，不然就凭这些还不及她半个胳膊粗的赤胳膊腿的官兵，想要一掌推倒她，还不是件容易事。

　　岸上处处都长起了青草，唯独她站着的这块地方，是曾被钓鱼翁踏成的泥洼地。

　　被这猝不及防地一推，王摇花脚踩泥泞，一时之间生了滑，整个人扑进了湖里去。

　　她原是会水的，可当她掉下水后想要奋力浮起来，却犯了老毛病，腿部却突然开始抽筋，冰冷的湖水瞬间涌进鼻腔，王摇花感觉自己的四肢像是有千斤重。

　　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看见有官兵下水来救她，强烈的求生意识让她立刻睁了睁眼，她极为艰难地抬了抬手，“救我…”

　　她缓慢地阖上眼，看见一串残存的气泡争相恐后地涌向透光的湖面，而有人却抓住她的腿，将她拽进了漆黑冰冷的深渊里。

　　-

　　“喂，醒醒……”

　　王摇花听见耳边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约摸有着十七八岁，身穿粗布灰衣的的女子。

　　兰香寒见她眼睫动了动，立刻松了口气，“你可算醒了。”

　　王摇花躺在地上，还不明所以地睁着眼睛，天色渐沉，她瞬间回过神来，手撑着地，坐直了身体四处张望。

　　这是哪里？
　　眼前这女子是谁？
　　还有…

　　王摇花目光缓缓落在自己身上，她不可置信地伸出了双手，看着这枯瘦的指节，王摇花慌张地用这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己是谁？

　　“我说你就算真想寻死也不要往我家鱼塘里跳啊，真晦气。”兰香寒坐在一旁，拧了一把自己湿了的裤腿，“这要是被旁边那几户没良心的发现我家鱼塘里死了个女人，到时候一报官，那你可就真害死我们了。”

　　王摇花垂眸，冷静下来，侧头问兰香寒道：“姑娘，你可知这是何处？”

　　兰香寒手中动作一顿，想她差点死在了自己家鱼塘里，语气也带了几分幽怨，她反问道：“你自己跑到这里来，这么多地儿，这么多种死法，你偏偏选择沉死在这里，你还能不知道这里是何处？”

　　兰香寒甚至都要怀疑她跟旁边那几户没良心的是一伙儿的了。

　　半响后，见旁边这人久久没出声，兰香寒转头看着她，这姑娘头发枯黄，身材干瘦，刚刚下水把她捞起来时也不算艰难，此刻她目光呆滞，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是个……傻子。

　　兰香寒在她面前招了招手，“你，没事吧？”

　　一阵风过，寒意刺骨，王摇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里是岭州红亭村，你既已无碍了，那就快回去吧，也别想着寻死了，你这么年轻，死了多可惜。”兰香寒拍了拍身上的泥尘，对她道。

　　岭州红亭村？

　　王摇花听说过这里，却从未来过这里，这个村子距岭州城还有十几里路，这处大大小小的池塘有数十个，村民就靠着这些塘里的鱼生存。
　　岭城城中一些鱼贩也会从红亭村里购鱼。

　　听眼前这女子所言，自己这副身体本人不知是不小心掉进这塘里，还是真想寻死，总之是真的被淹死了。

　　王摇花不禁为这位死去的姑娘感到不值，但心底又觉得十分荒谬。

　　没想到自己同样也是被淹死的，死后灵魂竟然跑到这里，附着到了这位姑娘的身上。

　　若是她同别人讲自己是被淹死的岭城东市卖猪肉的王摇花，恐怕别人必会当她是傻了或者是中邪了。

　　兰香寒见天色渐晚，撑地站起，“天快黑了，你快回去吧。”

　　说罢，便想要转身离开。

　　“等等，姑娘——”

　　兰香寒停了脚步，转头看她，“还有什么事？”

　　王摇花突然起身，正要开口，只觉眼前一黑，意识混沌，直愣愣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