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剿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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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女人抽噎着摇头，乞求般将两手合在一处，放于心口，如在神庙拜求的模样，肝肠寸断，叩心泣血。
她见二人半天不作应答，便突然慌张地在身上摸索，却发觉空无一物，绝望地跌向一旁。
“我已多年......未见故乡，大人，大人......求你将它还给我......”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仿若无尽的乌瑟泉，不断地滚出晶莹的剔透。
季融半跪在地，有些怔然地被她扯拽。
她想起自己的母亲，想到那个忧伤的女人，便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
女子之苦，从来身不由己。
被父母亲族当作筹码交易，嫁去异族，半生流离，她又怎能不为之痛心？
这时，一只竹香四溢的袖子从一旁伸了过来，轻轻拿走了那只包裹着白布的金镯。
“夫人，我知晓你在等待什么。”
他眼眉低垂，嗓音柔和，却面上淡然自若，似是不为她的眼泪所动：
“此物傍身，或可缓解一二乡愁、三四情思。可若要因此送了命，便哪里还有回去，和相见那天？”
他似乎什么都懂，女人抬起头，对上那样一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庞，戚戚地哽咽一声。
“...回去？不......”
她又凄厉地笑了两声，“这些都是我的报应......是神在惩罚我。阿纳神原本再也不愿见我。”
季融感到她神思似乎有疯癫之相，一叹。
“...夫人，若我能至东胡，便为你再寻一只，如何？”
崔致侧目看了她一眼，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却也没有阻拦她。
“哪一只......都不会是这只。”
长瑛夫人神色眷恋又哀伤地看向那只金镯，无尽的忧伤要从那双碧绿的瞳孔中倾泄于地。
目光如有实质，她又未曾语尽，只怔愣地直起了身。
而后扶着梅树枝干，如花影间的白衣幽魂，轻飘飘地一步步走出了这寂静的梅林。
“如何交待？”
季融望着那镯子一筹莫展，崔致没什么大反应，只将手指轻轻搁放在了低矮的枝桠一端。
一只灰棕色、圆鼓鼓的雀鸟便蹦蹦跳跳地跃上他的指节，亲昵地蹭了蹭自己的小脑袋。
他用另一手指尖轻轻顺了顺鸟儿的羽毛。
“便说是鸟儿叼走，元日见瑞，陛下不会多说什么的。”
果真如崔致此言，待他二人交还金镯时，孝和帝虽半信半疑，却还是询问了那鸟的模样：
“何种鸟？倒是不惧龙威。 ”
崔致不卑不亢地拱手：
“那鸟浑身赤红，两爪鎏金，翅羽尖锐，形似鸡，却尾羽长曳，花纹若宝石。只可惜微臣只在巢穴中发现金镯，对这鸟一瞥而过，它见动静，便啼鸣一声，飞向天边了。”
季融在心里咂舌，这人编故事可真是一流。
一旁有大臣闻言便如炸了锅，一股脑地叽叽喳喳，有人神色激动，双目怒睁，有人又几欲掩面而泣：
“陛下、陛下！此乃祥瑞！此乃朱雀现世啊！”
“对对，这么一说我方才好像也见到了一只赤鸟，可一揉眼便飞走了.......”
“朱雀现世，鸿运当头，这必佑我大周国祚啊！”
这帮人添油加醋，讲得神乎其神，要不是季融知道事实，都快信真有这只鸟了。
孝和帝被哄得龙颜大悦。
镯子不仅没丢，还引来一只祥瑞当头的雀鸟，他一时红光满面，以为武帝所创的盛世再临今朝：
“哈哈哈.....看来是朕治国有功，天神也要赐福大周了！赏、赏！”
话罢他一捋胡子，看向崔致，“你叫什么？任的何官？”
崔致还未应答，一旁便有一道女声开了口：
“崔致，十四年进士及第，状元郎。”
季融侧目而去，紫袍女子坐于上座，细眉秀目，鼻峰耸立，较前世年轻了些许，却还是能窥见万般的聪慧玲珑。
孝和帝讶异地上下打量他，“你便是林卿去年日日在朕面前夸赞的状元？那时她嘴皮子可要说破了，就为了要与你谋个好官。”
崔致面不改色，只是眉眼挂了些温润的笑，还带了些羞赧的腼腆意味，朝林照秋鞠了一躬：
“林大人抬举，下官惶恐。”他又转向孝和帝，“臣崔致，现下任翰林院编修。”
“好！你想要何等赏赐？今日便是要升官，朕都应了你！”
这下四周人可都面面相觑了，再不夸张吹捧，苦着脸看这籍籍无名的人儿，要因着一只不知有没有的鸟儿坐上大官了！
“陛下。 ”崔致开口了。
“微臣请旨，前往凉州剿匪。”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安静，众大臣眼中从艳羡变到不可思议，再是纷纷以为他有病一般，荒唐地咧着嘴。
凉州？剿匪？
先不说去那穷乡僻壤跟被贬黜没什么区别，就说这剿匪拖了这么久不得解决，不知其中牵连着多少要害。
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书生，居然大言不惭地要去剿匪？
怕是还没到土匪窝，先叫那些大人物一根指头碾死了！
孝和帝也显然没想到，一时眉头皱起，久久不语。
他近日原本就因凉州匪乱一事发愁，自己那个儿子不中用，属地乱成了一锅粥，自己睡觉都梦见那帮土匪打进了上京！
如今却突然出现一个八品小官，说要去剿匪，虽说是那年状元，可听起来简直是胡闹。
“你要朕如何信你？毕竟剿匪一事非同小可，连燕王都束手无策，你若办不好，可是要人头相抵的。”
崔致微微一笑，“陛下，岩鞘岭一事，势力错综复杂，臣一清白之身，左无利益相搅，右无队列可靠，也不必顾惜折损大将，您何乐而不为？”
他见皇帝还有犹疑，又温和补充道：
“若让臣前去，或还有平剿一日，如未有那天，微臣这条命，还请您随意处置。”
他长身玉立，气韵出众，又沉稳从容，好似事情已经做成三分。
小小年纪便如此冷静沉着，颇叫人有些牙酸。
孝和帝显然也被他说动了，总之多他一个少他一个也无甚干系，既然有如此鸿志，赌上一赌又如何。
“那便依你所言，即日起，你领平剿使一衔，持符节，前去凉州剿匪！朕会叫都督府协助，粮食金钱任你取用。但若你平不了匪，提头来见。”
崔致郑重地一揖：“谢陛下。”
言罢，他又抬起头来，面容带着些忐忑，“陛下，还有一事。”
“何事？”
“臣虽通一二兵法，但凉州地势复杂，臣经验缺缺，实在需良将相助。”
孝和帝看他来劲了，要求愈多，也有些不耐：“你要谁随你前去？”
崔致垂下眼睫，轻轻念道：
“常闻季家几位将军皆英勇过人，只是微臣却万不敢劳烦诸位。”
季融见他开始了，弯弯绕绕就是不说重点，便直接出了列：
“陛下，臣愿随崔特使前往凉州，一同剿匪。”
孝和帝见她自荐，大手一挥应了下来。
两个七八品小官，没了也没甚可惜的，且看他们如何翻腾罢。他这会也只是这么想着。
只是下一个出声的人却让他惊了一跳。但折腾了一天，他也实在没力气生气了：
“父皇，儿臣也要去。”
出声的正是那个缩在角落里木讷的公主，此时睁着黝黑的大眼，认真地看着他。
大臣们眼睛已经不能瞪得更大了，还是教这公主整得一脸莫名。
“蘅儿，你又胡闹什么？国家大事，岂是你能插手的？”
“父皇，儿臣没有胡闹，只是想去玩一玩。”
年蘅伏在了地上，华丽宽大的袖子在地上像一朵花，给孝和帝看得吹胡子瞪眼。
“你一国公主成何体统？还不给朕下去？！”
孝和帝喝道，容夫人也蹙紧了眉头。
年蘅却依然安静地趴着，给季融看得都心疼了。
“你！”
孝和帝突然重重咳了一声，身子向后一歪，茹贵妃见状立马将他揽入了怀里，顺势对年蘅使眼色：
“陛下莫气，蘅儿孩童心性，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你们一个两个，朕现在是都管不住了！”
他想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儿子，又看着眼前跟他死犟的女儿，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生。
“罢了，你要去便去，死在外面可别化作鬼回来找朕！”
他直起身，竟是气得拂袖而去，众妃皆慌忙跟上，容夫人则看着年蘅叹了一口气。
一场宴会，风波迭起，群臣吃得是精疲力竭。
皇帝走后，都已经临近夜半，众人才互相搀扶着，陆续出宫，上了自家府里遣来的马车。
月光如水，静谧轻柔。
季融迈出殿时，被地上倾洒的月光看愣了神。
前世也是这样的夜，却大雨滂沱，杀机四伏。她被叛军一箭穿心，潦草死在宫中。
如今，楼青一事顺利解决，未有牵绊她困于上京。她马上便能随父亲和哥哥一同启程，然后去凉州剿那从未剿过的匪众。
崔致放弃了林照秋让他进入中书省的邀约，要前去那偏僻荒凉的州府。
年蘅也不再在宫中当着金丝雀鸟，要同他们一起踏上一条彼此都未知的路途。
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只是，这次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剿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