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故事[知妙]》江夜听澜

39、梅赫拉克的选择

　　逝去的时光再难追忆。

　　六个月的时间很快减半，孕七月时，某天夜里，艾尔海森的病情突然开始恶化。

　　一个月前，艾尔海森能清醒的时间便在锐减，教令院说什么也要暂停他的任职，因为是秘密行动，却又给艾尔海森继续挂上代理贤者的虚职。
　　给民众说辞是：上一任大贤者认为在各事件中包括此次语言类罐装知识走私案件，屡次立下大功的艾尔海森书记官比他更有能力胜任教令院的领导工作，因此让出位置，只等艾尔海森出面，正式接任大贤者之位。

　　卡维知道草神以及教令院的用心良苦，只有这样，艾尔海森才能享有虚空终端最高权限，连接一种认定了“大贤者”身份的神经仪器，促使那些还未被侵蚀的大脑细胞自救。

　　只是，现在距离事发那日过去三个月，艾尔海森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已经陷入整日整日的昏迷中。

　　试过让将梅赫拉克和艾尔海森放在一起召唤赤王核心出面，可传闻终究是传闻，没有人知道赤王核心的具体使用方法。

　　轻轻地抚摸着仪器舱中艾尔海森逐渐失温的冰冷的脸颊，卡维把自己的脸也贴上去。

　　好冷。

　　一种失温般的冷。

　　卡维神情哀恸地紧紧地贴着昏迷不醒的人：“快点好起来吧，艾尔海森，我们的宝宝还有三个月就出生了。”

　　说完，卡维眼角无可抑制地溢出泪水。

　　艾尔海森有事的话，他也不会独活，他会把孩子生下来，交给维娅娜抚养。

　　便是在这时，这段时间总徘徊在他身边的梅赫拉克突然变得躁动起来，于黑夜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梅赫拉克——！”卡维惊叫一声。

　　梅赫拉克最后再【哔啵——】了一下，瞬间缩得极小，从艾尔海森锁骨处的绿宝石里钻了进去。

　　——

　　五百年前，

　　赤王时代。

　　在它还没有遇到卡维之前，梅赫拉克记得，最初，它的名字不叫梅赫拉克——与众多同时代制造出的机械核心一样，它们都有各自的代号。

　　时过境迁，已经过去太多年，短短的几个字母也早就随着时间在它的刻录中被磨损、弥散，然而从休眠中清醒过后，当年世界在眼前覆灭的景象仍旧历历在目。

　　它是超高精密的仪器，每一个核心都相当于一个高速的微型计算机。

　　原本，和它一样被生产出来的机械核心都会被用于各种器械、用具的制作上。

　　赤王时代，科技一度达到一个后人再难逾越的高峰，但赤王时代须弥的科技并不是一下子变得如此发达——赤王从沙漠深处带回来一种奇特的能量，后来人们称这种能量为“禁忌知识”，便是利用“禁忌知识”的能量，赤王造就了它们。

　　灾难厄运亦随之降临。

　　“禁忌知识”植根这个世界之后，触怒了更为高层的“秩序管理者”，几乎与科技一同降临的诅咒，也在席卷着这个世界——那时，须弥有三位统治者，分别是赤王、花神和大慈树王，他们分别管理着须弥不同的地域。
　　在那场覆灭中，赤王和花神已经死去，唯一留下一丝意识的大慈树王，也在不久前，跟随残留的禁忌知识一同在这个世界消失，并被这个世界的人民彻底遗忘。

　　而它本来也应该会忘记，久远的时间，让它成为游离在这个世界外之物。

　　与它一样的许多同时代制造出来的机械核心早已经在五百年前便被尽数摧毁——它还很幸运，赤王死去之后花神落下的最后一滴泪砸在它身上，净化了它身上所携带的禁忌知识的气息，并得以在五百年间保存至今。

　　五百年时间，花神泪水的力量和禁忌知识所携带的力量在它身上逐步融合，使它产生了类似人类的意识，又激发它模仿人类所拥有的“情感”。

　　只是精度和灵活度不比当年，好在五百年之后似乎它的运气还没用光，遇到一个好主人，让它有足够的时间修复自己。

　　卡维手中博扎思给他的那张纸它也看到了，写这本书的人应该是个历史迷，但明显水平还不太够。

　　由禁忌知识能量所制作出的机械核心确实有疏通受损血管、疗愈的功效，类似以毒攻毒，但绝对不万能。

　　三个月前，被卡维以休眠状态放置在桌子上，它听到有人说要找到它“复活已死去的人类”，这话简直令机械生命发笑，本质上，它也只是一台计算机而已。

　　努力地从细微的血管中穿梭，它仿佛又回到了五百年前，像一天被制造出来那样，在测试者给的管道中畅游。

　　——

　　艾尔海森——它的“父亲”——它的“母亲”卡维深爱着的爱人，脑部损伤还不算太严重，一方面他是意志力极强的优质“Alpha”，另一方面，须弥人员为救他做的努力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透过这台“父亲”头部连接的神经仪器，它似乎能看到五百年前的各机械核心兄弟姐妹们的身影，神经仪器努力运转着，为它帮“父亲”疗愈受损神经细胞争取到大量时间。

　　梅赫拉克轻轻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身上的能量随着血管血液运输到不同的地方。
　　那本书那页纸上有一个内容没有说错——丧失掉它身上现有维持它运转的能量后，它就又会变成最初，甚至是比最初还不如的，毫无智能可言的冰冷的机械核心。

　　但它无怨无悔。

　　漂泊的这五百年不断因为身上的奇异功能被贩卖又被转手，或是置于高阁，或是流落淤滩小巷……是卡维【妈妈】，不曾嫌弃它锈迹斑斑的模样，还给它温柔、爱和呵护。

　　它也很喜欢“父亲”，喜欢看平时“父亲”和“母亲”斗嘴的模样……只是可惜，以后都看不到了。

　　紧紧地贴着透明玻璃仪器舱壁，卡维怔怔地看着艾尔海森头部闪烁的亮光，十分钟之后又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梅赫拉克出现在仪器舱壁上方，只是这次梅赫拉克不再是他手提箱的模样——又与他初次见到它时那般，梅赫拉克又变回了那个小巧的机械核心，却再无初见时淡淡的亮光。

　　双手捧起梅赫拉克。

　　“呜……”

　　卡维一时间再没绷住，埋头梅赫拉克身上哭出了声。

　　艾尔海森身上发生这件事，他没对任何人说，连维娅娜也没有告诉，独自承受着，只有梅赫拉克还依然陪在他身边。

　　现在，梅赫拉克也离他而去了。

　　……

　　没有更多时间悲伤，立马拨通博扎思的电话，卡维告知对方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博扎思和须弥其他脑科专家迅速赶来，首先检查了艾尔海森脑部、全身，毒素全然消失不见，所有受损的脑部细胞均在恢复中。

　　其次又检查了神经仪器，还是完好无损，再是已经黯淡无光的小小的机械核心——令人难以置信，就是这个小小的机械核心，竟然发挥了超乎神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