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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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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鱼敲门:“堂主,你收拾好了吗?”
“好啦好啦,进来吧。”少女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阿鱼扶着门把,眉头微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二位,屋里还未来得及收拾,可能有点乱……”
“没事没事。”沈羡亭摆手道。
阿鱼点点头,推门而入——
门扇碰到什么东西,阿鱼用力一推,一摞医书轰然倒塌,几个竹简哗啦啦从门缝处滚至她脚下。
她尴尬地笑笑,迅速踹开竹简,用足尖开辟一片空地:“二位,见谅哈……见谅……”
屋内乱得无法落脚,敲上去如同刚经历过一场地震。屋内有一女子,头顶一张大巾子,发稍还淅淅沥沥滴着水,正趴在满地的医书之上。听见动静,她惊讶抬头,问:“二位是?”
那女子一张娃娃脸,看上去比那药童大不了多少。可辛晚楼估摸着,她若做了四喜堂堂主,年龄应当也不算小了。
女子忽然想起什么,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衣衫上的褶子,笑道:“啊,我姓谭,名妙真,是四喜堂的堂主——请问二位是?”
“啊……我是——”沈羡亭抬起右腿,落脚时却踩到一根竹竿小笔,险些被那笔杆绊倒。幸好辛晚楼眼疾手快捞他一把,这才没让他摔到地上。
谭妙真面露尴尬,赶忙将医书都踢到两侧,清出一条窄路,道:“请进请进,当心脚下。”
沈羡亭尴尬点头。
谭妙真请两人在屋内椅子上坐下,嘱托他们一定再也别动,药童阿鱼沿着方才小路出去倒水。
沈羡亭清清嗓子,装作无事发生,道:“咳咳,我们是官府的人,此番是想来问问谭衔霜的事情。”说着,他又将那个小牌子给谭妙真看一眼。只晃一眼,便收回怀中。
“啊!好、好……”谭妙真看了牌子,瞬时拘束起来,一时间点头如捣蒜。她将双手老实地搁在膝上,看上去更像个孩子了,“所有事情,只要知情,四喜堂一定如实相告。”
“那样最好。”
沈羡亭缓缓道。
“我听堂主也姓谭?”
“哦,是的,”谭妙真点点头,“衔霜是我亲姐姐。姐姐过身之后,就由我接手四喜堂了。”
原是如此,辛晚楼心想。怪不得那药童不管谭衔霜叫“谭堂主”,而是要叫“霜堂主。”
阿鱼沏茶回来,一边倒水,一边问谭妙真,道:“堂主,霜堂主成过亲么?我怎没听说过。”
谭妙真惊讶转头,问:“你不知道么?”
“什么?!”阿鱼也相当惊讶,提水壶的手一抖,茶水顺着桌沿淌下,恰好浇在辛晚楼膝上。
“啊!抱歉抱歉……”她赶忙去找干布子抹水。
谭妙真被她吓一跳,尴尬赔笑,起身道:“那个……姑娘,我去给你拿身干衣裳……”
“不必,”辛晚楼拉住她,“接着讲吧,不知道什么?”
谭妙真也“啊”了一声,重新坐在椅上。她思索良久、欲言又止,最终道:
“其实……我们家是三姐妹,还有一个大姐姐叫韫良……”
说及此处,她又不说话,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讲呀!”正擦水阿鱼忽然叫道。
众人都被她吓一跳,谭妙真瞪她一眼,飞快道:
“唉!就是……我二姐姐的相公——我、我二姐夫……原本是我大姐姐的男人!”
“啊?”几人还未反应过来,沈羡亭已瞪大双眼惊呼起来。
*
“阿妙?阿妙……”奶娘秦嬷嬷四处张望,急的满头大汗。她的目光定在湖中假山处,露出又惊又气的神色,迈着碎步溜溜走过去。
“你怎么仍在这儿玩儿,还不去换衣裳呢!”她气冲冲地提起谭妙真的领子,喝道,“小姑奶奶,赶紧的吧,小纪大人马上就来。”
“我不去我不去——”谭妙真忽然无赖地趴下,壁虎一样往假山处爬,丝毫不在乎池边塘泥弄脏了她名贵的衣服,“我不要见男孩,我讨厌男孩——”
“你讨厌男孩也得去——那是给你大姐姐说亲,你可别丢了你大姐姐的脸——弄得跟泥猴一样,让外人觉得我们谭家的姑娘都是不讲理的!”
“可不讲理的分明只有你一个!”她拖着谭妙真往院里去,池边的塘泥在地上拖出一道黑痕。
秦嬷嬷宽阔厚实的劳动的双手像钳子一样有力,她在矮胖敦实的秦嬷嬷手中就如一只猫崽一样无力。谭妙真终于放弃,灰头土脸地软在地上,任由被人拖进屋里、洗了手脸、换了衣裳。
她穿一件蓝色袄子,秦嬷嬷正用力地给她擦手,她嘟囔道:“嬷嬷,我不要穿蓝色。”
“你这丫头真难伺候!刚才怎么不说?”秦嬷嬷口嫌体直,又给她换上一件鹅黄色的袄子。
谭妙真这才满意,伸手摸摸自己身上绣的金色小桂花。
“别动!你这指缝里都是泥,擦都擦不净,”秦嬷嬷捉回她的手,继续用力搓洗,提醒道,“一会儿把手藏在袖子里,可别让小纪将军和他爹看见。”
她终于整理完毕,又被秦嬷嬷领着走到前厅里。大姐姐端坐在椅上,恬静羞赧地低着头。她本就是姐妹里最好看的,今日又穿了一件新裁的粉色襦裙,明艳漂亮得如同枝头新开的牡丹。
“可别捣乱,坐你大姐姐身边去。”说着,秦嬷嬷将她按在一旁椅上坐下。
谭妙真四处张望未见二姐姐,又摇着双腿,转头问秦嬷嬷:“嬷嬷,二姐姐呢……”
“你二姐姐崴了脚,你不知道么……唉,小祖宗,别说话了!”
“那二姐姐不来——”
“安生点!”
“哦。”她失落地住口。
秦嬷嬷又骗她,小纪将军分明还有很久才来。她在椅上坐得百无聊赖、哈欠连天,大姐姐却还端正如斯,她真是佩服。
就在她准备窝在椅上睡觉之时,秦嬷嬷却突然拍醒她,爹爹正在嘱咐大姐姐,说是时辰快到了,他要去门口候着小纪将军。
秦嬷嬷也出去准备茶水点心了,屋内一下只剩姐妹二人。谭妙真得空,侧过头去对大姐姐道:
“大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大姐姐侧耳过来。
“就是——二姐姐有一个心上人,你知不知道?”
“啊?什么时候的事,是什么人?”
“她崴了脚去医馆的路上——听说有个骑马的人送她去的,二姐姐就一见中意了……”
“一见钟情!”
“哦,是一见钟情……二姐姐就一见钟情了!”
大姐姐微张嘴巴,用帕子挡住:“啊!竟还有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呢——”
“咳咳。”秦嬷嬷端着一壶西湖龙井走进来,二人慌忙分开,谨慎坐好。
她嗔怪地压低声音,轻声提醒:“别闹了,小纪大人已经进门了。”
话音未落,爹爹的声音从外响起:“这边请这边请——”
谭妙真强装乖巧,冲来人微笑。进来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面目豪迈、仿若张飞的黑脸汉子,连同一个年纪轻轻、眉眼秀气如画的白面少年。
那少年就是那“小纪大人”,“张飞”是他亲老爹——感谢他那早早去了的娘,将他亲爹浓烈的眉目修得看不出来分毫,才让他爹生出这般俊的儿子。
谭妙真心想。
爹爹介绍道:“纪将军、小纪大人,这二位是在下的两个女儿,大的叫韫良、小的叫妙真。另还有二女儿衔霜,今日不巧病了,不便见客……真是惭愧啊。”
大姐姐起身相拜:“韫良给纪将军、小纪大人请安。”
谭妙真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被秦嬷嬷捅一下腰窝,这才慌忙起身又慌忙拜道:“啊……阿妙给二位请安。”
秦嬷嬷气得要背过气去了。
纪将军豪迈大笑:“哈哈哈,谭大人,你这小女儿真是有趣。”
“哈哈,惭愧惭愧。”
一旁的小纪大人起身做揖,道:“吾名纪淮,见过两位妹妹。”
几人终于坐下,客套了半个时辰,终于才讲起正事。定亲之事本应由母亲操持,可他们两家的母亲都早亡,今日也是无法,才由两个父亲商议了。
大姐姐与纪淮换了生辰八字,脸上都飞一抹红,这事就这般定下了。
两年后,待小纪大人带兵从色然回来,十八岁的大姐姐就要嫁给他了。
那时他应当不是小纪大人了,应当就是小纪将军、几年后再作纪将军。
谭妙真讨厌男孩子,但她对她这个大姐夫还是很满意的——因为才认识第一天,纪淮就让她骑了自己的马。谭妙真求着爹爹给她一匹马很久了,可爹爹就是不肯。
小纪大人待到吃过晚饭才走。谭妙真仍兴奋于他的那匹小马,高兴得不愿脱衣裳,径直就跑去二姐姐住的青竹馆。
“二姐姐!”她欢喜地扑到二姐姐的床边,却还小心着不压到她的脚,“大姐夫还有马呢,真威风!”
“什么大姐夫,可不敢乱叫!”二姐姐笑话她嘴快,点点她的鼻尖,让她好痒。
她挠挠鼻子。
二姐姐也很漂亮——总之是比她漂亮,她家的姑娘是越大越美的。谭妙真很在意自己的鼻子,小时候撞到墙了,现在有一点点歪。她又朝反方向推推自己的歪鼻子,指望有一天能推回去。
“那……那就……小纪大人有一匹马,超级威风!”
“他还让我骑了!”谭妙真发自内心地欢笑起来。
“那你喜欢他咯?‘大姐夫’?”
“喜欢!我喜欢大姐夫!”谭妙真欢喜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