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逍遥长安

13、难受

　　从小我就知道我的身体不太好。
　　毕竟没有谁和我一样动不动就难受喘不来气的。
　　尽管我早早在到校时间前一个小时就已经起了床。
　　但还是没有时间吃早饭。
　　刚到高中的时候真的感觉很难熬。
　　到了学校还要先上完那近一个小时的的早自习，然后再不远万里去食堂买那好贵好贵的吃食。
　　后来也慢慢适应了，饥饿也没那么难熬了。
　　舍不得花钱买早餐，总是能不吃就不吃了。
　　只有好朋友想要我陪着一起去食堂时我才会顺便买来一份。
　　我总是白着一张脸，细细的呼吸着，每走一步似乎都在颤抖。
　　严重的时候甚至走几步就天旋地转，浑身卸力，要蹲下缓一缓才能继续站起来走路。
　　她经常开玩笑说，我这随时要咽气的样子，怕我哪天真的死学校了。
　　我也笑，回应说我迟早死在学校。
　　我总是很懒。
　　对于我自己的事情，我是绝对的懒惰。
　　早饭和晚饭我都基本省略。
　　其一为了省钱，其二就是懒得走去食堂。
　　学校食堂的东西都不算便宜。
　　但是我从来不会拒绝朋友想要我陪着一起去食堂的要求。
　　我不想出去的时候她不会像初中的朋友一样强硬的拉我出去。
　　我很欢喜。
　　而且她经常关心我。
　　她总是说我吃的东西太少了，我太瘦了。
　　她总是顺手结了我的账，往我手里塞吃的并且用命令的口吻叫我吃掉。
　　她喂撑我了好多次。
　　她说我在她手里绝对不可能饿死。
　　我说我可能会撑死。
　　我喜欢吃零食，讨厌主食。
　　有的时候看见吃的提不起一点兴趣。
　　明明很饿，但是什么也不想吃。
　　她说我状态不太正常，早点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知道的，但是家里一直没人注意。
　　经常有同学说我太瘦，也有男生开玩笑说我瘦的他能一只手拎起来。
　　老师说我每天无精打采瘦骨嶙峋，像是抽了大/烟一样。
　　每当我发呆出神的时候总有人来笑问我是不是真抽了。
　　我嘴从来不饶人，总是叫他们麻溜滚蛋。
　　我很讨厌值日。
　　我要蹲下去抠暖气片里面的灰。
　　只要蹲下了再站起来，无论动作多缓慢我都很晕。
　　眼前遁入黑暗，整个人像是被淹到水里一样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呼吸不了。
　　我很难有充足的时间去值完我的活。
　　我总是在还在蹲在地上的时候就听到了上课铃。
　　我没有时间缓冲，要迅速站起来跑去清洗抹布并且跑回教室。
　　最开始我总是撞到人。
　　后来轻车熟路了，贴着墙跑基本不会再撞到人。
　　我的身板即使撞到人摔倒的也只可能是我。
　　每次值日周都有机会沉浸式体验盲人的世界。
　　我也讨厌大型节目。
　　那种长时间大规模的训练，你要是提前去休息了，全校都会注意到你。
　　即使你再难受也不能。
　　老师会嫌你麻烦，同学会觉得你很装。
　　没人会觉得会有连几个小时都站不住的人。
　　身体有问题的都提前交了病例申请了不参加。
　　我什么都没有。
　　我只尽力维持着自己的重心点，即使已经头晕眼花，大夏天感觉冷到发抖。
　　手指几近僵硬，我硬撑着。
　　忍着胃里的翻滚，尽力把扇子举过头顶。
　　巡视的老师注意到我，试图掰着我的手把扇子举直。
　　无果，老师把我换了位置。
　　老师说，把不行的藏到里面去。
　　好悲伤。
　　我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拼命，换来的是换到了不起眼的位置。
　　终于到了休息的时间。
　　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闭上眼睛终于得到了休息。
　　我本来只想歇一下的，但是感觉我好像睡着了。
　　周身的暖风吹过，我的手放在膝盖上，透过校服，好凉好凉。
　　我迷迷糊糊想要睁开眼睛，发现我竟然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
　　排练训练都是各个年级班级的同学混在一起，没有人认识我。
　　我只觉得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脑子已经清醒，但是我没法支配起我的身体。
　　我挺焦急的。
　　直到有高一的新生一脸茫然的蹲下来看我帽子下的脸，跟她旁边的朋友碎碎的讲话。
　　“她是睡着了吗？”
　　我突然就找回了我的四肢，猛的睁开了眼睛。
　　和她突然对视，吓得她一颤，然后尴尬的拉着她朋友离开了。
　　休息时间结束了。
　　我叹气，拎起扇子回到了队伍。
　　到了晚饭的时间，我实在没有力气去食堂，径直回了教室，趴在自己的位置继续休息。
　　教室里同学们基本都去了食堂，很少有人。
　　我的座位靠墙，平常我想睡觉也都是等同桌回来后才睡的。
　　这回我是真的撑不住一会，趴下没多久我就失去了意识。
　　我分不清昏迷和睡觉，我感觉没什么区别。
　　我只知道我这觉睡的比平常死。
　　什么都不知道。
　　我醒的时候我同桌一脸不耐的敲着我的桌子。
　　她说她已经喊我半天了，我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表示抱歉，想站起来让她进来，却差点腿一软跪倒。
　　同桌一脸漠然，看到我这样似乎更加不耐。
　　我撑着桌子艰难的让开了位置。
　　浑浊的脑袋逐渐恢复运转，我却更加感觉好悲伤。
　　我是真的不舒服啊，为什么我所有的努力坚持都不尽人意。
　　我的家离学校比较远。
　　我只能包车上学，这样可以省一部分车费。
　　即使我出来的再早，我也经常迟到。
　　因为路远，因为堵车，因为拼车的同学出来晚了。
　　即使我提前一个小时起床，我还是会迟到。
　　这一切完全不取决于我。
　　我从小到大就习惯性的早到学校。
　　经常学校楼门还没开的时候我就已经到了。
　　这样每天踩着上课铃到教室，真的难以接受。
　　老师自然也是很讨厌我这样踩点。
　　总告诉我下次早点来。
　　我没办法啊。
　　我试图交涉，让她们早点出来。
　　她们一脸没所谓。
　　不是刚刚好吗？你总要去那么早干什么？
　　我也跟家里人说了这个情况，也是没有办法。
　　奶奶说，那就认罚吧，让值日就值，干点活没什么不好的，让交钱就交。
　　没招。
　　我只能每天盯着手表看着还有多久上课，有没有迟到。
　　我讨厌的恐惧感又罩在我的头上。
　　在车上的时候心跳已经开始加快。
　　下了车就只能用全力狼狈的跑向教室，只求别迟到太多。
　　到达教室，心脏是跳动速度已经达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运气不好，撞上班主任，她叫我解释。
　　我不断的喘息，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
　　我只能努力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挤出来。
　　班主任怒斥我总是推卸责任，任何事情永远都是别人原因。
　　我知道，就算是真的是我的原因我肯定会找借口推卸。
　　这就是人性，即使没什么用。
　　但是我本来就没有迟到的习惯。
　　这话我听了真的憋屈。
　　车上个学期的出发时间是由我定的。
　　上个学期的时候我还经常是第一个到班级的同学。
　　我可以有足够的时间细细的擦干净我们负责的地方。
　　当时老师总夸我们组干活干净。
　　现在，老师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总是这样，莫名其妙挨到跟我没有干系的惩罚和责骂。
　　跟老师对话，本来有点平复的心跳继续加码。
　　回到座位，我的手颤抖到拿不住笔。
　　这种情况不知道做什么，我喜欢数我自己的心跳。
　　看着自己的心跳数据达到异于常人的数值，奇奇怪怪的成就感。
　　我记得最多的一次。
　　是一分钟二百一十次。
　　我平常的心跳就是一百三四十左右，达到二百一其实不算意外。
　　这也令我知道，我这心脏是绝对受不了二十分钟的课间跑操的。
　　这跑完剩下的课我绝对没命上。
　　我和老师申请了不去跑操。
　　我怕老师拒绝，让奶奶用手机和老师讲。
　　我以为只要家长出面就好了，结果她还是呛了奶奶的话。
　　还顺手告我的状。
　　“她成天上课也不听只睡觉，饭也不吃只买零食，身体能好怪了。”
　　就这样的一句话，上下不搭一样没有理会我的申请。
　　奶奶还是说让我把检查单带去学校，老师才勉强同意。
　　之前去过医院检查心脏，单子上也只是一点点的异常。
　　我上网查过，都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很普遍的小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总是很难受很不舒服。
　　老师看了检查单沉默了一段时间。
　　最后说我这没问题。
　　最后说，既然你不想跑，那你就别跑了。
　　但是我要在外面站着，等同学们跑完再一起回教室。
　　别的班级就连普通感冒都可以待在教室里，我明明交了检查单还是被撵了出来。
　　我从来没这么觉得过，这个世界真的好恶心。
　　满满的恶意。
　　零下二三十度的温度，不到两分钟头发丝上就结上了霜。
　　我一旦情绪低落就会感觉到很冷。
　　这样的温度里，更冷了。
　　冷的我几乎失去意识。
　　每次接近昏迷的时候，我都能硬是一瞬间清醒过来。
　　同学们跑完操一个个累的气喘吁吁，我明明一步没跑，却比任何人都蔫巴。
　　我说过，我迟早死在学校。
　　其实，早就死在学校无数次了。
　　只不过我每次都再次醒过来了。
　　我总想，这个世界肯定是存在平行世界的。
　　平行世界里的我，短短十几年里应该真的死过了。
　　醒的不是我，是无限时间线里的我。
　　我的魂灵要理着这条线走到最后，真正的终点。
　　即使我死了，我也会醒。
　　我活的，真的，好累啊。
　　为什么要醒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