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羁引》江河在

101、尸中邪气

　　我恨他们。

　　这是本子最后一页的话，上面不断重复着“我恨他们”这四个字，字也混乱得不成样子。

　　夜遥：“看来他也不简单，还有他那个姐姐。”

　　楚雨先前跟他们说的是，自己是土生土长的蕃阳人，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孩子，父母都被僵尸咬死了。而这书中记录的他出身十里之外的一个小镇，从小是个孤儿，和同样是孤儿的姐姐楚晴相依为命。
　　姐姐大他八岁，从小对他关照颇多，而他也很喜欢姐姐。直到两年前，有人将楚晴带走了，带去哪儿他不知道。可看他如今来了这里，楚晴极有可能是被带到了这个镇上。

　　“姐姐应该是普通人，但他……”邱引顿了顿，“一个十岁少年在尸群中存活确实不正常。”
　　他看向外面，“他们过来了。你说这些僵尸真跟他有关的话，我们弄死他们，他会不会跳脚？”

　　夜遥：“他们不好对付，小心点。”

　　“知道。”

　　说完邱引重新回到窗前，窗外那些僵尸已经围拢而来，个个龇牙咧嘴无不可怖。

　　晚夜子时，他准时启动度厄符，那些原本还算平静的僵尸忽然变得暴躁凶狠，但邱引依旧符纸不停。月圆之时，他们终于进入混乱，每时每刻都想着进攻。而他们身上，终于流露出股阴森可怖的黑红之气，就像他们满是暴戾的红眼。

　　但让邱引两人为之所动的是，那气息的味道，和道宗秘境里的是一样的。

　　“那口红棺材果然有古怪。”夜遥说：“这附近还有不少活人居住的村子，不能让他们出去。明晖，你布个阵法封闭出口，我去处理他们。”

　　说完他先一步推门而出，那些僵尸闻得活人气息，直挺挺的冲他袭来。他召出挑灯，裂变出逍遥剑诀，道道剑气封他们喉。

　　等镇里的僵尸全倒下时，邱引也早已布好阵法，还收回原先扩散出去的度厄符。

　　他看着地上的躺尸说：“烧了吗？”

　　“不急，他们身上的气息和那口红棺材里的一样，这应该不是巧合。”

　　邱引：“许声长期在那制造半魔人，兴许是魔石留下的后遗症。”

　　这些浊气不仅和道宗的一样，儒世拿出的样本也是如此，不过儒世手中的那个更深。

　　“应该不是。”他摇摇头，“魔石和棺材的气味完全不同，当时我把你们送出秘境后，许声曾短暂到过那里，他当时也没在意那口棺材。棺材应该是旁人手笔。”

　　“这几个仙门还真是有意思，作为天下儒门的风陵渡有条无尽无涯河，武门的如常山有半魔又有浊气的。话说逍遥门前身风门可是三门之首，它现在没落成这样，不是也有什么秘密吧？”

　　邱引本是随口一提，可夜遥却是难得的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说：“你现在可是天帝座下二徒弟，这样不也挺好，过去的事就不要在意了。”

　　“嗯，你不愿意就不用说。”
　　邱引平淡的回。

　　夜遥不可察觉的愣了下，落仙处过去的事也不是什么大秘密，邱引非想知道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告诉他。只是他在知晓自己的回绝意愿后，就没追问，还异常尊重的告诉他“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去做”。

　　他在这个世间活了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这么对他。

　　他笑了下，“你还真是与桀骜外表格格不入的细腻啊。”

　　“你是我师尊，又不是我仇人，你想说的我愿意听，你不想说的我当然也不会追问。这跟细腻没关系，只因为是你。”

　　换了别人他才无所谓这些，必要时刻他还会用上审魂一类的手段，但夜遥是不同的。

　　夜遥调侃了一句：“看不出来我在你心里这么特殊。”

　　“现在看出来也不迟。”

　　他从不掩饰对夜遥的喜爱，这会儿也是大大方方的承认。可正因为如此，夜遥每次对他做那些恩恩爱爱的事时，他才无比抓马。

　　夜遥倒是被他的直球回答堵得没话语，不过他也明白那种独一无二的特殊，毕竟除了邱引，也没人会让他的心脏变得怪怪的。

　　邱引看出了他的别扭，问：“怎么，被僵尸伤到了？”

　　“没，”他干咳一声。

　　夜色太暗，邱引没注意到他的怪异，只说：“我的符纸检测到镇上还有异动，或许是那个躲起来的僵尸，我们去看看。”

　　“好。”

　　蕃阳自从变成尸镇后，就成了真正无活人的死城，连带着店铺街道蛛网横生。邱引飞了几个照明蝶照亮，和夜遥并排走在其间。
　　等他们走到一个巷子口时，那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邱引赶紧收起蝴蝶，夜寒杀也暗自握紧挑灯。
　　巷子的尽头还连着个住宅，那声响就是从门后传出的，想来他也发现了他们，便陷入可疑的停顿。邱引抢在他前面进去，还顺手往他额头上贴了张止型符，下一刻夜遥也拿剑抵着他的脖颈。

　　邱引拦住他，“活的。”

　　夜遥挑开符纸看了下，男人确实与其他僵尸不同。

　　人变的僵尸天生僵硬，身上也会毫无血色，眼神更是呆愣不堪，但他们身前这人明显更有活性，眼睛也还保留人的清明。但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指甲和牙齿变得长而尖，脸色也白得快和其他僵尸一样，他整个人身上更是不断冒着那些浊气。

　　夜遥施了个阵法，去除他体内的那些黑气，男人也因此晕厥。

　　邱引探了下他的脉搏，“有点虚弱，应该是太久没进食的原因。”

　　夜遥：“先带回去。”

　　等他们重新回到楚雨家时，邱引又犯了难，快变僵尸又没完全变的人该吃什么？

　　“要给他喝血吗？”他问。

　　“不用，番茄就行。你看着他，我去厨房转转。”

　　夜遥来到厨房时，不由得顿了下。这里储备的粮食虽多，但锅灶毫无使用过的痕迹，柜子里的碗也是层层蛛网。
　　活人不至于饿那么久……楚雨也没达到辟谷的修为……

　　“找到了吗？”外头的邱引问。

　　“好了。”

　　他找了个干净碗，将番茄弄成酱才端着出去。另一边坐在一旁的男人奄奄一息，全靠邱引扶着才没倒去。

　　他顺势捏住他的下巴，将番茄汁尽数喂给他。

　　吃了东西的男人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他睁开眼陷入阵迷惑，“你……你们……”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文绉绉的说：“在下许沅，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夜遥：“看来你真跟他们不一样，还保留了这么多的意识。”

　　活人完全变成僵尸，自己的意识将不复存在，只剩下“尸”的可控性和麻木，所以他斩杀他们时才会不留情面。但许沅明显不是这类人。

　　他开口：“我能侥幸存活，皆是因为我的妻子死时，将魂魄分给我阻断尸化。”

　　这段时间他虽竭力躲避逃走，可身体还是不可控的尸化，今晚若非邱引二人及时出手，他相信自己要不了几个时辰就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存在。
　　但在那之前，他的妻……永远也回不来了。

　　“节哀。”
　　邱引本不愿说，可灵魂相融虽然能阻断些尸化，但也意味着两人命根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许沅的尸化是没法逆转的，所以两人迟早会灰飞烟灭。
　　想到这些的他问：“我之前看你待的地方是许府，那里可是你的家？”

　　许沅：“正是。”

　　夜遥：“那你的妻子，是不是叫楚晴？”

　　楚雨的那个本子中，曾提到楚晴被一个许姓人家带走了，而许沅又正好这个姓氏……

　　“是……”许沅有些意外，“他们死后就无人知晓这些事，二位可是小晴娘家那边的人？”

　　他很早以前就听楚晴说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但她有一个走散的弟弟，还修仙，他猜想两人知道得那么多或许跟楚晴有关。

　　然而夜遥只是摇头，“我们并非她的弟弟，我们只是从个朋友那里知道她的情况。”
　　他继续说：“我还听那个朋友说，楚小姐是被人拐走的，不知许相公可知道这件事？”

　　“知道。”他回：“小晴一直不愿提这件事，但我想二位是我的恩公，她应当不会介意。她最初是被别人拐卖到这个村子的，当时她趁那人不在逃出来了，可那贩子凶狠异常，不仅将她打得遍体鳞伤，还到处找她要将她抓回去。那时求学回来的我和家母知道这件事后，就将倒在雨中的她救回。后来我爹娘知晓她身世，怜她无助，便让她乔装一番收做义女留在身边。”

　　“小晴她看起来柔弱，但她其实是个知书达理坚强的好女孩，一来二去我和她也互生情愫，加上我爹娘原本就喜爱她，我就顺势将她娶做夫人。那年可能真是天公作美，不仅我们喜结连理，绑她而来的歹人也死于泥石流。只是她原来的家离这太远，她又是昏着被人绑来的，歹人一死，她就彻底联系不上远在他方的弟弟。”

　　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声，原本他和楚晴还打算等过些时日，就一路打听原来的村子，将弟弟接过来，可没想到他们才收拾好行李就遇到僵尸。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邱引问：“你说的歹人，他死于什么时候？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

　　“三年前，具体叫什么不清楚，但应该是姓赵。”

　　“姓赵，你确定？”
　　邱引来了精神，那个赵广也是这个姓，莫非是巧合不成？

　　许沅：“嗯，赵麻子是附近几个村子有名的混子，好多人都知道他，他就是这个姓。”

　　夜遥：“三年前这个时间你确定也没有记错？”

　　“是的，我是三年前和她成亲的，所以记得很清楚。”
　　他肯定道。

　　邱引二人陷入久久的沉默，这一切都对的上了。

　　夜遥召出千羁里的赵广，说：“那你再认认，那位赵麻子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