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界山下》三番日落

2、.

　　两人所在的地方里秦姚不远，可秦姚就是觉得这段路太漫长了，像是走了半辈子，简直要了她的命。

　　正当她低着头横穿过马路快要走到两人身边时，秦姚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小姚？”
　　秦姚一顿，下意识转过头。她看见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着花衣的妇人满脸震惊的看着她。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他一身深蓝休闲套装，是消防员的日常服。

　　秦姚没想到她裹成这样还能有人认出她。可来不及思考太多，她转过头，刚刚还在前面不远处的一男一女现在早已挽着手离开这里。
　　秦姚有点紧张，她抬腿小跑想要追上前面两人，身后，那妇人见秦姚想走，忙跑上前激动的箍住她手臂，
　　“小姚？真的是你啊小姚？”

　　秦姚被人拉住，眼睁睁看着前面两人提着花篮越走越远。

　　“妈哟，这女子，多少年了，得有十几年不见了吧？”

　　秦姚皱着眉，见人脚步越来越快，她提起的心落下一半。一直到两人消失在街角，她一颗心心重重落下。

　　前方，林驹提着花篮快步离开，旁边是挽着他的陆瑶。

　　陆瑶觉得林哥今晚上有点奇怪：“林哥，你走这么快干嘛？”
　　林驹忍着颤抖的手，若无其事摇头：“没事，有点饿，想早点回去吃饭。”
　　陆瑶不疑有它，她奇怪于林驹今晚居然没有扯开她自作多情挽上的手臂，却也不追问到底，她只当这是平常，心里还有点甜滋滋的。

　　陆瑶紧捏着林驹坚硬的肌肉，手指不停在上面打着转。
　　林驹多年保持锻炼，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和男人的每一次触碰，她都能感觉到他快要爆棚而出的力量感。

　　正当陆瑶手掌深深沉浸于这种野性感时，不曾想刚走过一个街口，男人突然扯开她的手。

　　果然，陆瑶想，林驹大概是今晚吃错什么药了。

　　“怎么了？”她又试图挽上他的手。
　　林驹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小瑶，我还有事。”说着，他将东西递给女人，“现在还早，你自己回家，你哥才回去，在家里等你。”
　　陆瑶急了，她上前，“我哥说你今晚和我们一起吃饭啊，你去哪？”

　　林驹不住的回头张望，但这里已经是拐角，看不见她。

　　“跟你哥说一声我晚点过去。”男人说完就抬脚离开。
　　陆瑶看着手中的花篮，嘴中一声轻哼后，倔强地转头离开，
　　“关我屁事。”

　　林驹深吸一口气，套上卫衣的帽子，微低着头，又谨慎地往回路走。没走两步，他拐回原路，半身隐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之后，安静打量着前方。

　　秦姚早已整理好了心情，她取下口罩：“王姨，怎么我裹这么严实你还能认出来啊。”
　　对面，王姨挎着一个红色绒布小包，双手止不住地在秦姚纤细的手臂上来回摩挲，
　　“哎哟女子，好歹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就是全身裹成木乃伊我都认得出来你。”

　　秦姚一手扶额，无奈一笑。
　　王姨看着秦姚抽了条的身材，高倒是高了，就是仿佛比小时候更瘦了一般，“怎么还越吃越瘦了，听你爷爷说，你现在可能干了，怎么还保养不好自己？”

　　听到程老大到处跟人说自己现在出息了，秦姚有点失笑，“爷爷看孙哪有不好的。”

　　王姨看着面前的人，长发柔顺垂下，一张标志的鹅蛋脸隐匿在一身黑之中。没看多久，王姨眼里竟然泛起了一点泪花。

　　秦姚有点招架不住，她双手揽过面前比她矮一个头的女人，轻轻拍着她背脊，
　　“怎么了王姨，看见我不开心？”
　　王姨一愣，责怪似地拍了秦姚一下：“说什么呢？王姨看见你不知道多高兴。就是太久没见，一下子看见，才发现时间过的这么快，当时这么小一个小娃娃，现在窜这么高了。”女人说着抹了把泪。
　　秦姚看着默默伤心的人，深呼吸一口，只能轻轻安慰着她。

　　两人话没说两句，身后，一个男人提着刚付完钱的水果走了过来。

　　“妈。”王潇走到两人身边。

　　王姨听到自家儿子走了过来，她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
　　“阿潇，这，秦姚！”
　　她激动拉着秦姚的手，将她往王潇身前带，“还记得吗？小学初中你们都上一个班的。”

　　王潇怎么会忘了她。
　　男人一脸陌生地看着对面的女人，说：“记得，程爷的孙女嘛。小时候住我们隔壁那一单元的。”
　　王姨连连点头：“对对对。”

　　秦姚也跟着敷衍地笑了一下：“王潇嘛，我也记得，小时候总喜欢在单元楼下撵狗那个。”
　　王姨哈哈笑出声。
　　王潇倒是没什么反应，秦姚向来就这脾气，他印象深刻。

　　王姨喜上眉梢，她拉着秦姚手掌捏了捏，问：“小姚，吃饭了吗？”
　　秦姚笑着点头：“吃过了，刚才吃的。”
　　王姨有点可惜，随即又扯过她的小臂往来处拉：“吃过了也没什么，去我们家坐坐？好久不见，让王姨好好看看你。”
　　秦姚扯着嘴，没动也没急着回答。
　　王潇打量着身旁的两人，他知道秦姚有点为难，
　　“妈，秦姚应该是才回来，你先让人家休息一下。”
　　王姨意识到什么，问她：“小姚啊，这次是回来看爷爷的？”
　　秦姚没想隐瞒，她微微一笑，将自己来这的目的简单说了一遍。

　　王姨：“哎哟，那岂不是还没去见过你爷爷？”
　　秦姚点头。

　　“哎呀这……”王姨默了两秒，像是知道了自己热情太过，“那要不改天王姨去醋厂找你，你今天先去看看你爷爷？”
　　秦姚松一口气：“好，等我这边工作做完的时候我再亲自去家里找您。”
　　“那哪行，你是来工作的，不像我们退休了天天也没事做。”
　　“这么多年不见，王姨这是不当我是自己人了，小辈想见长辈还得被安个顺序。”
　　王姨哭笑不得：“女子这么多年不见，嘴巴越来越能说了。”

　　秦姚拍了拍王姨后背：“我过不了几天就忙完了，我到时候再去找您。”
　　王姨脸上笑得快滴出蜜来：“嗳，就这么说定了啊，王姨在家里等着你。”
　　秦姚笑笑，连声答应。

　　现在时间不早，简单寒暄后，王姨扯着王潇准备回家做饭。走前，她一步三回头地朝秦姚招手。
　　王潇沉默地看了眼身后秦姚，然后安静转身跟着他妈离开。

　　秦姚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最终收回眼。
　　人走了，秦姚站在原地向四周观察了好一会儿。她总觉得自己刚才在和两人说话时有人在注视着她们，可她又找不出来。

　　这里压根没人，是她想太多。

　　王妈一路走，一路嘴没停下过：“诶你说女孩子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就漂亮，长大了更漂亮。”

　　王潇一顿：“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关键是人家又漂亮，又能干。”
　　“怎么能干？”
　　“听程叔说，秦姚之前是在香港那边工作啊，能独自一个人跑到香港去，这勇气还不值得夸一句？”

　　王潇一声冷哼：“再能干不也灰溜溜跑回来了。”

　　“那也比你这个连大学都没读过的人厉害。”
　　“没读过大学和读过大学的都回了县城。”

　　“……”
　　王妈本就下午打牌输钱怄了气，此刻自己儿子还和她说一句顶一句，她一怒之下一个巴掌打在王潇后背，
　　“我看你你今晚是跟我过不去了？”
　　王潇一个闷哼，默默承受后背的火辣辣：“我不是跟你过不去。”
　　他是跟秦姚过不去。

　　“你这破脾气，再不改改，以后怎么能找得到女朋友？”
　　又来了，王潇默契闭上嘴不吭声。

　　“跟你说话呢！”

　　王潇提着水果的手臂动了动，说：“我自己心里有数。”

　　王妈来了劲，每次跟他说到这个，他总是同一句敷衍词，心里有数。话说的多了，就连她也意识到儿子对此事的不上心，
　　“什么叫你心里有数？”女人说着，语气渐重，“你每次都拿这句话来堵你老娘，叫你相亲你不去，让你自己找，你又说天天呆在队里，连个母蟑螂都见不到一个，你到底......”
　　话没说完，女人猛然又想到秦姚，她话锋一转，

　　“小姚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王潇一路沉着脸，不做回应。等听到秦姚的名字，又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到底是该说有，还是没有呢？
　　有，是因为他的确加了秦姚的微信，也存上了她的电话号码。没有，是因为秦姚老早就把他拉黑，两人失联已经很多年。

　　“没有。”
　　“没有？”王妈一顿，“我觉得小姚挺好的。又能干，为人又孝顺，听说每个月都会寄一笔钱到程叔的户头里。”

　　王潇有点无语：“怎么她每月寄钱的事你也知道？”
　　王妈挥挥手，一脸你懂什么的表情：“这小地方，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程叔不说，他手下那么多替他干事的伙计，这还能不知道？”
　　“要我说，小姚这孩子真不错，程叔那都不是他亲生爷爷，她出来工作后还能坚持每月打钱回来。再看看你，回来后，什么时候有坚持每月固定给一笔钱孝敬我的？”

　　“……”王潇深吸一口气，闭眼站在原地无奈道，“妈。”

　　“诶——”王妈一手伸在他面前打断他，“我不是要你孝敬我，我只是说相比较下来，小姚这孩子确实不错。”

　　王潇顺着她的意思点头。

　　王妈：“你没什么想法？”
　　王潇后背冒起一层薄汗：“我能有什么想法，就算我有想法，她这么能干，能看得上我一个消防员？”
　　王妈有点鄙夷看向自己儿子：“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人家看不上你？”

　　王潇这下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他何止试了，他就差把心挖出来给秦姚了。

　　王妈看儿子不争气这样，刚想说话，王潇眼疾手快抬起手中的水果递给她，
　　“妈，东西给你，你先回去。”
　　“干嘛？”王妈被打断，只能接过东西，疑惑的看着他。

　　王潇抻了抻身上的衣服，深吸一口气转头往回走，

　　“我去帮你问问别人看不看得上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