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吃草的老猫

38、第 38 章

　　包间里的氛围和外面不同。

　　文淅川不是商人，却不像一些导演一样不擅长交际，或许这也和遗传有关，他性格上喜欢四两拨千斤的一面在拍戏时用不上，倒是很适合用于应酬。

　　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被这样一群人夹攻，很容易会被套出话，可有瑞文打配合，两人的节奏倒是没有落于下风。

　　他们透露出电影定档八月的消息时，桌上的几个制片都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做这一行的对时间很敏感，今年八月可是几部神仙IP在打架，Liminal这时间定得可谓是野心不小。

　　按理说影片之间并没有真正“撞档”一说，可背后牵扯的可是一部电影里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排片和入座率，因为这直接影响票房。

　　大IP背靠大制片厂，资金雄厚，上映时为了抢排片往往都是明里暗里都打得腥风血雨。欧美院线资源就这么多，哪怕和中国那边同期上映，需要调度的时间和金钱都是极大的数字，有的甚至会为了抢占排片而降低片方的分成。

　　而Liminal最近风波不断，又不是大厂，当真有这个能力和其他影片争八月档期吗？到时候如果排片效果不理想，那可是会直接影响投资回报率的，这是今年Liminal最重要的一个项目，根本容不得一丝闪失。

　　可文淅川和瑞文的态度都太难揣测了，他们似乎对排片并不担忧，现在预告片还未上线，这部电影就已经勾起了不仅仅是圈外，还有圈内人的兴趣，在座的甚至有几家大院线高层，见状都看着其他家默默揣度态度，表面上倒还是要维持表面平和，话里话外都在跟Liminal套近乎，想要为自家获取更多合作信息。

　　斯米诺也在其中，可他刚和文淅川他们接触过，因此表现倒是比其他人沉稳多了。

　　他身边坐着一个年轻人，正是寰球最近在圈内传得风头正盛的几位空降之一，父亲是寰球的董事，人们都戏称他为“小洛总”。

　　这位太子爷一看就是被迫“子承父业”，自打来了这个包间，心思就全然不在众人的话题上头，也就喝酒的时候最积极，能说几句场面话，可坐在斯米诺身边一对比就像是一个虚张声势的纨绔，哪怕穿得人模人样，脸上的态度也挡不住逐渐显形。

　　一开始大家对他态度都很谨慎，可看见斯米诺全程对他没有丝毫指点，在聊到院线上的事甚至绕开对方直接说起安利斯塔，一群人精也大概懂得了这位小洛总的地位。安利斯塔是寰球那边的院线负责人，这位太子爷一来就做了人家上司，明晃晃地要去抢他人苦心经营几十年的成果，不遭人排挤是不可能的，加上圈里一直有在传斯米诺和安利斯塔之间的风流韵事，众人自然也懂得了斯米诺是站在哪边。

　　文淅川从饭局一开始就明白了斯米诺让他来这里的用意，对方的拉拢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文淅川对他们大厂之间的权力内斗没什么兴趣，可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倒是不介意顺水推舟帮斯米诺一把，抛开别的说，斯米诺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商人，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能互惠互利，就是一笔能谈的生意。

　　瑞文和文淅川做了一些眼神交流，随后在斯米诺的配合下和这一大桌人又谈了会儿生意上的事，直到学院那边的代表前来敬酒，众人才默契地把这些不下饭的话题翻篇，开始聊些轻松的。

　　这一桌人全都是圈内人，或许是外面群星云集，屋里的一些“生意人”撩起闲来也不如在办公室里有把门，酒精上头后个个说话都随意许多，偶尔还会扯一些风流韵事，在座的都是男人，当然也会捧场哄笑。

　　文淅川没有参与进话题，有瑞文应付，文淅川靠在椅背上喝了几口水。

　　小洛总中间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时桌上人的话题已经饶了好莱坞一圈女明星，最后落到了韩佳身上。

　　作为文淅川新电影的女主演，韩佳在Liminal出事这一阵自然也不缺话题，人们对于新电影的期待值也有一半来自对韩佳的表现，这两年她在演技的提升上相当明显，挑的剧本成绩都不错，在座有几位是真惜才，说到这还真心实意地夸了几句，也有几个话聊着聊着表情就开始变得不正经，言语之中居然还真透露出几分试探，眼神在吞云吐雾中显出几分意味深长。

　　毕竟这位在娱乐圈也是花名在外的主，人们对她的印象难免会带上点别的色彩，随着话题越扯越过分，瑞文这会儿也不敢看文淅川，怕太明显，只能笑着尽量把话题引开。

　　可小洛总却似乎对韩佳尤其感兴趣，突然把话题兜了回来，并且直指文淅川，问得直接：“要说爱不爱玩，问Chadwick最简单了，女演员嘛，想必最得导演照顾，她拍戏累了的时候你会让她坐你的小沙发吗？”

　　众人点着烟，闻言都心照不宣地低笑起来，若说方才还只是调侃，如今就是透着直白的下流。瑞文闻言住了嘴，那几位才夸完韩佳的制片也没有出声，此时一桌人或笑或沉默，都把目光看向文淅川。

　　从刚才开始文淅川就没有给出过什么反应，甚至在“小沙发”这个词吐出来时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外头大厅的音乐隐隐传来，文淅川放下酒杯，语气平淡：“不太清楚，我们片场没有小沙发，如果以后小洛总想来探班，我可以特意为你准备。”

　　话音刚落，桌上的气氛凝固几秒，斯米诺第一个低笑出声，拍拍身边脸色不善的小洛总：“Chadwick的片场是出了名的严厉，别说沙发，拍《战名》的时候连把休息的椅子都很难找到，他这是在挖苦自己呢。”

　　斯米诺给了个台阶，众人纷纷讪笑，过了一会儿小洛总哼笑一声，把烟掐灭在碗里。

　　“我猜也是，刚才在外边看见她和别人打得火热，想必对坐导演大腿没兴趣。”小洛总拂开斯米诺的手，看着文淅川的眼神带了挑衅，“不过寰球多的是项目，这部没兴趣，兴许下一部就有了，她要在好莱坞混，总不能有个金贵的屁股吧？”

　　文淅川迎着那道目光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失陪，我去趟卫生间。”

　　文淅川到抽烟区抽了半根烟，随后去卫生间洗手。

　　没一会儿身旁的洗手台多出一个人，文淅川没有理会，洗完手拿出纸巾擦拭。

　　小洛总靠在洗手台上，侧着身子笑着对文淅川说：“中国人有句话叫‘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很好奇，那个女人对你来说是婊·子还是戏子？”

　　离了饭桌，这个人说话不需要伪装，粗俗得近乎口无遮拦。方才在包间里文淅川的反应似乎激起了他作为雄性的胜负欲，他不是蠢人，不是看不懂他和斯米诺两人有来有回地在饭桌上下他的面子，可他不能当着斯米诺的面前掀桌子，便选择在这时候对着文淅川发难。

　　“本来我对她也不是太有兴趣，被人玩烂的东西，要不是有几分姿色，看都不会看一眼。”见文淅川绕过他扔掉纸巾，小洛总笑了，“但看你这样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们睡过了吧？不如你帮我问问她什么价，让我也尝尝她的滋味。Liminal既然想绕过我和斯米诺那个贱人谈生意，总得给我一点甜头。”

　　文淅川原本无视了他正想往外走，可对方先他一步挡在了门口，一副无赖相。

　　文淅川看着他，在顶灯的照射下，瞳孔是深黑的。他抬手的时候小洛总一直盯着他，以为是要动手，可文淅川只是把手按在他的肩头，说：“不用问，因为我不会让任何人出价。”

　　文淅川的掌心很大，按在西装上轻易按出褶皱，随着他平静的语气无形中增加着压迫感。下一秒他轻轻使力，逼近半步，迫使对方在惯性下后撤让开门的位置。

　　小洛总磕到了门框，还没来得及发怒，文淅川已经收回了手，走出了卫生间。

　　瑞文在走廊这头站着，刚才看见小洛总离开包间他就怕出事，便远远等在这里。

　　文淅川出来的时候瑞文迎上去：“没事吧？”

　　文淅川点了点头。他似乎有些走神，没有朝包间走，而是直走前往大厅。

　　“你要去哪？”

　　瑞文跟在他身侧问。

　　文淅川知道自己要去哪，但他想不出什么理由，只是突然很迫切地想要见韩佳一面。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被激怒，名利场上的污言秽语激不了他，在影视圈行走了十多年，更肮脏更下作的举动他都见过，今天别说韩佳不在，就算她在，文淅川也清楚这样低劣的挑衅在她面前根本不会挑起什么波澜。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既没有道德上的绑架与约束，也没有所谓对名声的虚荣，好像天生没有弱点，只要是她不在意的，就不会引来她一丝关注。

　　那他在意什么呢？

　　文淅川边走边想。

　　是那句“打得火热”，还是瞥到的她和别人亲吻。

　　亦或者是更早之前，看到照片中她没有抗拒别人的靠近，就像当初迎着旭日，她同样没有拒绝自己的吻一样？

　　她一向洒脱。

　　和他分开后她也会陷入别人的怀抱，像是猫一样朝着看对眼的男人撒娇吗？

　　会把人在浴缸里逗弄得兴起，结果只是戏谑一笑，鸟儿一样地飞远，让人只能摇头失笑。

　　或许她还会和别人在月光下跳探戈，跳那首让理智了半辈子的他也忍不住动情的一步之遥。

　　文淅川冷静的面庞下心跳得很快，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最后关头。

　　他们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冷静期不是没有期限的，主动权早已不在他手里，韩佳在随时把他放弃的边缘。

　　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

　　文淅川原本一直在做着低头等待刽子手落刀的角色，可今夜，他却忍不住抬起了头。

　　对她的占有欲不是突如其来，而是在那些亲密的日子里被慢慢渗透，如同她对自己的影响，总是让他在底线的边缘一退再退。

　　“请问有看到Jacey吗？”

　　Queenie看着匆匆来到自己面前的文淅川，表情有些诧异。

　　方才围在韩佳身边的一圈人如今就剩几个了，文淅川过来时看了一眼，没看见韩佳，还有见面时和她亲吻嘴唇的男演员同样不见踪影。

　　周围很多人在看这边，文淅川没有理会，他盯着Queenie，似乎在等着一个答案。

　　Queenie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的伙伴，笑了笑，对文淅川说：“他们上楼了。”

　　她说的是“他们”。

　　那一刻头顶的刀落了下来。

　　文淅川垂眸。

　　他很明白韩佳只要一放手，就不会再回头。

　　只是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甘心。

　　和他所理解的“失去”不同，他原以为这一天到来时自己总能平静面对，然而等这一刻到来，除了那些复杂的情绪，他心里最明显的感觉不是胸闷、窒息，而是——

　　畏惧。

　　身旁的瑞文早已搞不懂状况，就在他思忖着要怎么开口的时候，文淅川开口问：“知道房号吗？”

　　这下周围人的表情更精彩了，Queenie摇了摇头，说这些只有宴会策划人清楚，可这会儿对方正和学院那边的人在一起，不知道在哪个包厢。

　　下一秒文淅川低声说了句“失陪”，径直走向大堂经理。

　　“能帮我一个忙吗？”文淅川在西服下取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同时拿出手机，“我会给你们Evan总打电话，麻烦为我调取下电梯的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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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沙发其实是一种好莱坞潜规则的暗喻，在过去，只要一个演员打开面试房间的门，看见面前摆着一张沙发，就代表你要脱光了躺在上面从而获得你的角色，这就是“潜规则”这个词的由来，英文叫casting couch。
现在这种东西依然有，资本、导演、制片......这些人是最容易成为加害者的人，包括前面韩佳说的旋转木马，也是取自玛丽莲梦露的自传，里面是这样写的——
“我见过他们所有人。虚假和失败就是他们的全部，有些人已经达到邪恶和扭曲的程度。但是谁让人家离电影最近呢。所以你只能坐下来，仔细聆听那些谎言和计谋。你用他们的眼睛看好莱坞——看到的是：过度拥挤的妓院，还有旋转木马。木马换成了床。”
当然如今也有更多演员公开在大众场合讽刺这种潜规则，女性意识是在不断觉醒的，影视圈里关于女性的潜规则和不公待遇实在太多了，就拿一些最浅显的来写了
再无意义提示一句，以上正文情景几乎都是全英对话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