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科举（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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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诗云：“烟雨何有？有桃有棠。伊人至止，鸿衣羽裳。远山芙蓉，其仙也哉！”[1]
烟雨谷，一处世人鲜少知道的世外桃源。云雾缭绕，仙鹤流连，琼楼玉宇，琪花瑶草。阁中柱子上也不知是谁题了两句诗，曰：“神仙瑶池遗倾酒，何人红尘芳名留。”
萧行彻和楚行舟一回到烟雨谷，便有许多同门围上来，当然，都是奔着萧行彻来的。
“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萧师兄，这次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都与我们讲讲呗。”
楚行舟识趣，默默退至一边。
烟雨谷谷主名为莫商，只收了四个徒弟，其中就有她和萧行彻。其他的都是长老座下弟子，与他们不过是同门之谊。只不过萧行彻在一众弟子中十分优秀，又经常出谷，所以在众多弟子中非常受欢迎。
“哎哎哎，都别吵了，阿彻还要去见师父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大师姐苏行汐遥遥走了过来，将萧行彻从众人堆里拉出，道：“阿彻，你先去见师父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萧行彻微微一笑，点点头，感激道：“多谢师姐。”
苏行汐目送他离去，转身又对众人说道：“都散了啊——散了！”
众人见萧行彻都没影儿了，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苏行汐见楚行舟还傻愣愣地站在一旁，走近直接敲了敲她脑门：“诶，舟儿，别发呆了。”
“大师姐……”楚行舟巴巴望着苏行汐，末了，无厘头问了一句：“我看着一点都不像个男子吗？”
苏行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么，穿成这样出去被认出来了？”
楚行舟点点头。
苏行汐啧啧几声，又道：“转个圈。”
楚行舟依言。
“嗯，外表看着还挺像回事——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想起自己跟师兄待在一起的模样，楚行舟尴尬地挠了挠头：“大师姐，那男子说话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咱不是有现成的么，你跟你师兄都相处这么多年了，你看他平日里怎么说话办事的，你学他不就好了。”
“……噢。”
“还是说——”苏行汐抿唇一笑，揶揄道，“你怕他知道，所以不敢学啊？”
“这有什么不敢的！”楚行舟略有些心虚道。
“哎呀，你师兄是什么人，最好说话了不是？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咱们一个师父，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师兄知道了肯定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但愿吧。”
可是一想想他今日严肃的表情，楚行舟总觉得，他和师父在向她瞒着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对了，阿虞快回来了，陪我在这儿等她哈。”苏行汐说着，挽住楚行舟的胳膊，亲昵道。
她点点头。
莫商的弟子中，苏纤苏行汐行一，萧继萧行彻行二，顾绛顾行虞行三，楚络楚行舟行四。
顾行虞是她的小师姐，二人年龄相仿，但是顾行虞从小便十分聪慧，通晓易经八卦之说，故而接手了师父的天玑阁，化名顾公子，专门与一些贵人做交易。外界传闻顾公子知晓天下大事，故而许多来自远方的人都慕名而来，打听奇闻轶事。
正想着，顾行虞便走到了谷口。
见着她们二人，她欣喜上前：“师姐，舟儿，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等你呢。”苏行汐笑道。
顾行虞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恰如一朵清晨下的海棠花。她看了看楚行舟，道：“我可是听说，咱们舟儿成了池州解元呢。”
“噢？还有这等好事？”苏行汐惊奇地看向楚行舟，拍了拍她的肩膀，“舟儿，这可是件大喜事！怎得没听你说过？”
“二位师姐，我这才乡试呢，我还没参加会试殿试，怎么好意思说啊……”
“哎呀，管它这个试那个试呢，能过一试是一试！我可听说，这科举是十分难考的，有人考到七老八十都考不上，咱们舟儿才十六岁呢，十六岁就能考上解元啦，这不比那群大老爷们强多了，了不得了不得！”苏行汐高兴地拉着楚行舟转圈圈，“舟儿，你说你想吃什么，师姐给你做！”
顾行虞也在一旁搭腔：“赶巧我昨日没出谷，还不曾听闻这个消息，咱们舟儿闷声干大事呢。”
“诶，阿彻和师父知道吗？”苏行汐又问。
楚行舟点点头。
“好啊，他们都知道了，就是不告诉我是吧！”苏行汐伸手，开始挠楚行舟的腰。
惹得她叫苦不迭：“哎呀，好师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说罢，她又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顾行虞，试图转移话题：“小师姐，你还没说，今日在天玑阁有没有听见什么有趣的事儿啊？”
闻言，顾行虞敛了敛神色，道：“我今日在天玑阁，遇见了一位穿着玄衣的年轻男子，他长相俊朗，气质不凡，瞧着倒像是一位权高位重的贵人。他向我打听了许多江湖秘辛，其中有许多我也不曾听闻，但他最感兴趣的，是西落山庄。”
苏行汐感到疑惑，停下动作，好奇道：“既然位高权重，为何会对江湖秘辛感兴趣？西落山庄不是多年前便覆灭了吗？为何他一直要打听西落山庄的消息？”
小师姐都不曾听闻过几分的事，这个男子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对江湖如此熟悉……究竟有何目的？
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地摇摇头。
另一厢，萧行彻朝莫商行了一礼：“师父。”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姿容雅淡，时光七载，一直如此。岁月似乎已遗忘了她，未曾在她的脸上打磨。她与这烟雨谷，成为世人心中颇为神秘的存在。烟雨谷，像极了五柳先生笔下的世外桃源，而莫商，便是避时乱的先世。
莫商颔首，清冷的面庞染上了一分笑意，她望向面前这位温顺的徒弟：“阿彻，此次出行，可有收获。”
“徒儿已拿到了湛卢。”
说着，他便将背着的剑匣解下，拆开外面包裹的布，最终一柄长剑暴露在二人眼前。
这柄剑犹如一痕秋水，上面龙吞夔护，通身明亮亮，冷飕飕的，隐隐散发着寒气。[2]
“湛卢……”莫商神情一变，喃喃。她鬼使神差般想要伸手触碰这柄剑，不料剑气太过凛冽，使她的手尚未靠近便被划了一道口子。
“师父小心些，湛卢通灵性，认主人。”
“这么说，你已经成为了它的主人？”
“是。湛卢作为西落山庄的镇庄之宝，只认萧氏为主，也只有萧氏之血方能唤醒它的灵性。”
“西落山庄的那群长老可有说什么？”
“他们对我还是颇有微词，不然也不会直至如今，才肯将湛卢交予我。”
“他们不过是些异姓之人，西落山庄姓萧，不姓其他。你只管坐着这庄主之位便是。”
“徒儿明白。”萧行彻重新收好湛卢，“不过师父想要我当这只出头鸟就罢了，西落山庄足以助您在江湖中获得一席之地，但您不该将小师妹也送出去。”
“怎么，你怨恨为师？”
萧行彻浅浅一笑：“徒儿感谢师父的收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是小师妹是徒儿带入谷的，徒儿的本意便是希望她安安稳稳度过一世，不要再踏入白帝城，若她出了什么事，徒儿怎么向她的父母交代，又怎么向徒儿的列祖列宗交代？”
“……”
“师父想怎么利用徒儿都行，徒儿愿意接受。但是师父不该动小师妹——她是徒儿的底线。”
“不愧是为师的徒儿，当上了庄主，威风了？”
“师父言重了。”萧行彻语气依旧和顺，“徒儿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您也知道，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即使您收留了我，我也终有一日会离开。徒儿别无他求，只是希望师父能真心待小师妹好，若是不能，徒儿一定会带她离开——徒儿说到做到。”
“这是她的命，为师不过是让她参加一次乡试，但解元是她自己挣得的，你想要掩盖她身上的才华，不过是痴人说梦。”
“哈哈，师父，难不成，您还相信所谓的‘星云绕紫微，四海皆不明’？世间气象万千，瞬息万变，一句谶言又能说明什么。徒儿并非想要掩盖小师妹的才华，只是希望她从心所欲，但这其中，不应该含有师父您的有意促之。”
“……”
“徒儿知晓师父也不想看见徒儿了，徒儿明日就走。但徒儿还是这句话，若是事不关小师妹，师父想要徒儿做什么事，徒儿都一定会量力而为。”
萧行彻垂首，恭恭敬敬地朝莫商做了一个长揖，转身离去。
《说文》曰：彻，通也。
这位未及弱冠的年轻人，往后的人生将如同他的名字一样，通达而明亮着，无愧于国家，无愧于天地。
次日，清晨。
天边小雨润如酥，楚行舟手中捧着一盏热茶，坐在长廊下望着远方绵延而苍翠的群山愣神。
“舟儿？这么早起来就坐在这儿发呆？”苏行汐疑惑地走至她身后。
“啊，大师姐，早啊。”她回过头，朝苏行汐一笑，“昨晚睡的不是很好，所以今日起的早了些。但是又没什么事干，就在这里发发呆啦。”
“你不是说要收拾行囊提前去白帝城吗？都收拾好了吗？”
楚行舟点头：“都收拾好了。”
“师父知道了吗？”
“嗯，昨日和师父说过了。”
“阿彻呢？”
“走了啊。”
“何时走的？”
她垂眸，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失落：“就……刚走不久吧。”
他走的时候，在烟雨朦胧之中，一袭蓝衣如洗，如清风明月一般，惹得百花羞涩，天涯含情。
“你没送他吗？他也没和你说什么？”
“他起这么早，应当是不想让太多人知晓他要离开吧。”应当也考虑过她一向不会起太早的。
可是他应该不曾考虑过，她可以特意为他起了个大早。
只不过到头来没用罢了。
苏行汐叹了一口气，坐到楚行舟身旁：“从前你就爱坐在这里，一坐就是好长时间，我和阿虞还以为你是爱看风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从这里可以看见烟雨谷的入口——你一直都在等阿彻回来吧。”
楚行舟脸上的笑容一凝：“也没有一直等……”
苏行汐一副“你不用再装了”的表情，手从背后伸出来，将一只匣子递给她道：“这是阿彻让我给你的，他说他事务匆忙，也许不能亲自送给你了。”
楚行舟接过，打开匣子，发现里面放着一只雕琢了梅花样式的砚台。
“诶，砚台啊。我还以为阿彻会送你簪子胭脂之类的呢。”苏行汐凑近了瞧，了然道。
楚行舟伸手摸了摸砚台：“是端砚。”
端砚在砚台中已是少有，更何况还雕刻了她钟爱的梅花呢。
送者有心了。
“师姐，我马上就要去参加会试殿试了，定是要扮成男子的，簪子胭脂之类于我而言也多无用处。”
“好吧。”
只有天天提笔书文的人才知道，研墨之时见着砚台，能有多容易就想起赠砚之人。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科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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