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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事情就是这样,”沈从容摊手,“我在树下小憩那人突然窜出来,一身的血。我要救,他不让,只求我救他孩子,送她去豫安镇,随后自己引走了杀手。”

      楚明辞:“如此说来你也不知详情?”

      沈从容点头。

      对方来路不明,他孤身一人就敢随意施救,该说他是心善还是蠢?好歹是世家,怎么教出这么个夯货?

      楚明辞道:“沈老爷子真就让你一个人离京上路,连个小厮也不带?”

      “还不得怪你?”沈从容像被戳了痛脚,简直要跳起来。

      “祖父说了,宸王府世子当年便是独身在外游历,我既要拿你做筏子,就不准我带哪怕一个侍从。”

      “你当真不是为了逃避太学的课业?”

      沈从容敛了外露的神色,似笑非笑道:“楚泽言,府上二公子欺负我妹妹的事尚未有决断。王爷一句‘孩子间的事叫他们自行解决’让我们沈府不敢置喙,这才引出太学误伤二皇子殿下的糊涂事。陛下开恩我同你弟弟性命无虞,可不代表我妹妹的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你可别像你弟弟似的嘴贱手痒来招我。”
      说着连皮肉扯出的假笑也消失无踪,“论武,我是比不上你,若论毒,恐世子要受些罪。”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方才还在心底嘲笑沈从容的侍卫藏起了面上所有的不恭敬。
      到底是世家公子,敢同楚世子叫板,处理一两个侍卫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楚明辞一个眼神止住正要出声的唐澄。
      他没看见在他身后,冷无煦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之时,唇角惯常挂着的,画上去似的,浅浅的弧度被抹平。

      楚明辞平静道:“沈兄何必着恼,令妹之事明阳已亲自向她取得了原谅,想是沈兄出门在外消息传递不及才未得知。”

      宸王让孩子家自行解决,并非以权压人,反而给了小姑娘出气的机会,否则不过是王府送出些贵重物件儿,再好言好语宽慰两句罢了。
      沈家谁敢同王爷叫板?除了将王府派去的人恭恭敬敬迎进门,客客气气表无碍,还能如何?心大的最多无非再为家族谋两分利。
      姑娘家的委屈不是看不见,但,权势之下,家族兴衰存亡面前,谁在乎呢?
      任由孩子们去闹去折腾,宸王府不会插手,孩子们心里才不会生出芥蒂。

      “沈兄在陛下面前为明阳脱罪,王府上下皆感怀于心。”

      沈从容哼一声,再度矜傲起来。
      “倒也不必,那小子尚有几分担当,陛下面前未曾替自己开脱,才让陛下高看一眼免了我俩死罪。”
      妹妹虽娇娇柔柔却执拗得很,能原谅楚老二想必有他过人之处。

      见二人缓和,严沧云出声道:“沈公子适才所言,许泓托孤之地乃豫安镇?”

      沈从容道:“不错。有何不妥?”

      “豫安镇……”楚明辞亦记起来了,“地方志上有记载,豫安镇是许氏一族其中一支分支的聚集之地。”

      严沧云道:“那孩子身上有蛊虫,未必不是同一批人所为。”

      楚明辞认同道:“天诏严禁巫蛊,不可能处处都有漏网之鱼。”
      就算有,哪里就这样巧,如雨后春笋一般一茬接一茬地冒出头,还都叫他们赶上了。
      其中定有关联。

      严沧云道:“豫安镇内人家不多且门户相邻,便于聚集起来分出人手保护。”

      楚明辞下令道:“改道豫安镇。”

      沈从容:“等等!不行!我打听过,豫安镇里并无名医,只有隔壁镇子上有个赤脚大夫,小孩儿还得救呢!”

      “你们都看他做什么呀?他美则美矣,可他方才说了不会解蛊的啊!”

      无人理会沈从容。

      冷无煦顶着大伙希冀的目光,没什么情绪,语气平淡,“我给覃宏去信,让他前往豫安镇。”

      楚明辞眼角弯了弯,嗓音勾着笑意,“多谢阿煦。”

      他的阿煦啊,太心软。救了他手下这么多条性命却被他恩将仇报绑来身边,而今仍做不到见死不救。

      “出发。”

      “唉?覃宏是谁?很厉害吗?会解蛊吗?小孩儿有救了是吗?”

      众人在沈从容一连串的提问声中登上各自的马车。

      楚明辞抬手去扶,被冷无煦侧身躲开。

      “我自己可以,不劳世子。”

      唐澄把聒噪的沈二公子拉上自己的马,胡乱应承着,“是是是……,沈二公子上马吧,咱要出发了。”

      两人又回到马车上。

      冷无煦醒来时独自一人,那股子不自在尚能遏制。眼下自己坐在榻边,楚明辞坐在仅剩的一道空间里安置的一方杌凳上,呼吸间仿佛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这方寸之地似乎愈发逼仄起来。

      看似两人僵持着,实则不自在的只有冷无煦一人。
      他从未与旁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他不知如何面对让他慌乱的罪魁祸首,只好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

      楚明辞大尾巴狼似的暗暗咂摸着他未曾藏好的似羞似嗔的情绪,表面却端得正经。

      “冷庄主,爷。”

      楚明辞掀开帘子探出身去,“什么事?”

      冷无煦暗暗呼出一口气,此刻唐澄的声音宛如天籁。

      “给我。”
      楚明辞将许泓的女儿抱进了马车。

      “要抱抱吗?”见冷无煦的目光追随着自己手上的襁褓,楚明辞问道。

      冷无煦连连摇头。
      他没抱过孩子,更别说这么幼小的。适才探查蛊虫之时不可避免的有了肌肤接触,冷无煦到现在仍旧心惊——太软了。
      又小又软,他不敢再碰。

      楚明辞将婴孩安置在榻上贴着车壁的另一边。

      马车摇晃着行驶起来。

      多出一个小小人儿打岔,冷无煦早已镇静下来,面上再窥不破一丝波澜。

      “可有纸笔?”

      美人已心无波澜,楚明辞心下稍有遗憾。
      拍开暗格拿出几个隐囊围住襁褓四周以防磕碰。

      “有的。”
      楚明辞蹲下身,自木榻之下搬出一方炕桌,搁在木榻正中,而后起身向冷无煦走去。
      马车并不宽大,不过三两步楚明辞就要贴上他了。

      冷无煦一点点挪动,自以为不着痕迹。直到左肩抵在了车厢上。

      马车晃晃悠悠,楚明辞伸出手撑在车厢内壁,拱起的腰身就要贴上冷无煦秀挺的鼻尖。

      冷无煦豁然向后仰身,低声呵问道:“你做什么?”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楚明辞另一手顺着车壁摸索片刻,在一处不甚明显的凹槽按下,而后像是抽屉被机关缓缓推出的声响。

      冷无煦循声看去。

      楚明辞自抽屉里取出一整套笔墨纸砚,“阿煦以为我要做什么?”

      “……”

      冷无煦飞快踢掉缎靴往榻上一缩一滚,脱离头顶楚明辞的臂膀和眼前劲瘦的窄腰。
      一把朝后扔开动作间跑到身前的头发,双手展袖,在盘起叠放的踝间一搭,月白广袖遮住所有的纷乱。

      冷无煦在炕桌前端坐,楚明辞从他身后看去,又是那位清清冷冷的世外仙。

      可惜仙人耳后染了绯色红尘,一抹动人心。

      冷无煦不曾知晓,他身后的人每时每刻都在用眼睛吻他。
      从眉眼到唇瓣,从发丝到足底,千千万万遍,贪婪无厌。

      楚明辞深深闭上眼,压下杏眸里翻滚着,几欲呼啸而出的势在必得之色。
      将东西依次铺展开,研好墨,拿湖笔蘸了递到冷无煦眼前。
      楚明辞道:“阿煦,请。”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还有些哑。

      冷无煦看他一眼,抬手接了笔。

      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字迹苍劲且灵动,似其主孤傲,藏锋却耀目。
      “奇也!”楚明辞俯首称叹,“阿煦的字有杀伐之气,锐而不利,锋而不伤,盖因还有一分婉柔,飘逸自在。两股矛盾之势糅合,竟相辅相成,奇哉,妙哉!不知阿煦师承何人?”

      冷无煦笔尖稍滞,宏字落下一点。
      “不过是家中长辈,算不得师承。”

      不待楚明辞再问,冷无煦迅速收笔,将信件封口递出。

      楚明辞接过,将竹帘撩开一道缝,“派两个人送去归云山庄。”

      信件还要几经转手才能送到远远跟着的覃宏手里。
      冷无煦并不担心会延误小姑娘的救治,有自己在,那只蛊虫做不了幺蛾子。

      楚明辞收手回身,不待坐稳,冷无煦开始兴师问罪。

      “我且问你,你从哪里学来的……”冷无煦一时找不到词,斟酌良久,道:“动手动脚的,不成规矩。”

      楚明辞眨眼。不过是一点点的肌肤之亲便记到现在,这么不禁逗,倘若得知自己每日所思所想,岂非更要受不住?

      唇角不受控制地挑起,楚明辞勉强压住了嗓子里的笑意,道:“长生殿。”

      冷无煦抓住一闪而过的灵光,“绿瑶?”冷无煦目光不善,“你拿风月场上的法子来对付我?”

      “我哪敢!”楚明辞倏地敛起笑意,正色道,“不过是向几位姑娘请教了一番……”
      声音戛然而止。

      “一番什么?”冷无煦追问道。

      楚明辞声若蚊蝇,呐呐道:“如何……如何侍人!”

      “……”

      冷无煦撇开眼,“……堂堂世子,七尺男儿,成何体统。”

      但凡他再硬气些,表现得更义正言辞一些,楚明辞都要羞窘一番。
      奈何闪躲的眼,绯红的耳根,无不暴露出冷无煦此时的色厉内荏,叫楚明辞生出底气反过来讯问他。

      楚明辞眯起眼,“话说回来,那日阿煦只匆匆见了她一面,话都没说上,便知人家姑娘芳名了,想来阿煦平日里是长生殿的常客了?”

      冷无煦一僵,莫名有些气虚,不知如何解释。
      告诉他长生殿是他的?恐会牵连出当年的案子。
      如何在不暴露的前提下给出借口?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同他非亲非故,做什么要向楚明辞解释?

      冷无煦心虚的反应似一点火星,轰然点燃了楚明辞沸腾已久的油锅。
      他的理智被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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